——现在他好似认准了她在他面前是个百分百的输家,在有意揶揄她一开始接近男人的手段是否都不那么光彩。
可是。
南烟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光彩。
身材娇小的她与他如此半倚不倚,形容很是亲密。
她直起了腰,撤开他了些,直视他眼睛,却是促狭地笑了起来:“很简单,我会装作打火机坏了去找他借火——或者故意敲断高跟鞋的鞋跟让他好心送我回家。”
怀礼眉梢一扬,“不怕他怀疑?”
“为什么怕?”南烟漫不经心,“如果他问我为什么不能自己打车回去,我就说我的钱都被坐在我对面的王八蛋骗走了——”
怀礼嗤笑,“你很会装可怜。”
南烟扬起脸来,“男人最喜欢女人在他们面前楚楚可怜了,就算知道她是装的也喜欢。”
“——你当初不就是?”
她又笑着补充。
他一开始就知道。
而他这样的男人居然会不介意和她浪费那么久的时间,不过是像现在一样,觉得有趣罢了。
怀礼轻慢地自她脸上移开了目光,他唇角仍淡淡地牵着,脸上看不出来多少情绪。
修长手指朝向吧台另一侧勾来两只杯子。
为二人倒上了酒。
南烟想起方才怀郁来时她同他碰杯的那杯酒。
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玩得起,反而是他自始至终像是个永恒胜利的旁观者,滴酒未碰。
她眼角微挑,“要请我喝酒?”
琥珀色液体一漾,酒推到她面前。
不偏不倚。
怀礼端起自己那杯,靠住了吧台,又向她示意pub内的另一个陌生男人。
“拿上酒,去跟他喝一杯。”
“……”
南烟笑容僵在嘴角,一股火从心底往上窜。
他却始终一副好整以暇姿态,疏懒回眸,看着她笑。
“让我看看他会不会上你的当。”
“……”
南烟盈盈瞧了他小几秒,哑然失了笑,“你这么想看?”
“当然。”
“有好处吗。”她问。
怀礼扬眉,“当然没有。”
她似乎猜到,轻哼着,又问他:“——那如果有必要让他送我回家,那我可以说,是你骗光了我的钱么?正好我很缺钱。”
“——你会只说这个?”怀礼有些好笑。
“还有啊——比如你骗我跟你上床,骗光了我的钱,睡够我了然后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这里,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她拿出手机,关了机,还扬了扬给他看,笑,“手机还没电了。”
她真是会倒打一耙。
南烟都在心底感叹自己了。
“然后呢,”怀礼眉梢动了动,猜测着,“要上楼吗。”
——楼上就是酒店。
南烟眨着眼,颇为认真地回答:“聊得开心的话,说不定呢。”
怀礼轻轻地抿酒。只是笑。
南烟从高脚凳起了身,抬头。
他太高了,头顶灯光被遮盖,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怀礼。”她突然叫他名字。
他垂眸。
“其实你也上过我的当,是不是?”
她不等他回答,轻轻巧巧地端起了他推过来的那杯酒,纤长的腿一迈,最后略略看他一眼,便晃过去了。
她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她得逞了,他还能见义勇为报警抓她不成?
她玩得起,也输得起。
输过一次,这回她是一定要赢他的。
不远怀郁与盛司晨他们频频望向怀礼这边。
起先狐疑他怎么还不过来,后来见他与南烟交谈,便没再理会他。
怀礼靠住了身后吧台,目送她离去,边从口袋掏出烟来。
他食指掀开盒盖儿,抽出一支烟放在唇上点燃,那方南烟已端了一杯酒,同男人笑着打过招呼,款款落座了。
手机忽然震动。
晏语柔发给他——
-[ 定位发我,我就快到了。]
这时那会儿与她在吧台闲聊的矮胖男人回来了,见吧台前空空如也,那个娇俏女人方才的位置此时只一个陌生男人独饮,便礼貌地问了句:
“您好先生,请问您有没有看到刚才坐在这里的……”
怀礼轻呼烟圈儿。
再抬眸,视线掠过前方不远,顺手回复了手机消息,拿起酒离开。
.
不知何时。
察觉到一直跟随她的那道视线不在了。
南烟拿酒过来时就再没回过头理会他,果然才跟人搭上讪,没聊两句,再一回头就没人儿了。
只有今晚的目标原地踟蹰,瞧见她又不好意思打扰她似的。
南烟没忘了今晚来这的目的,立刻与这方作别。如此回去了倒像是欲擒故纵,那男人更殷切了些。
到底是不若从前,他想玩她便陪着他玩儿。
以前费劲了心思不过是在他眼皮下演戏,现在又演一遭,有什么意思?
她不会再要他看她的笑话。
她才不会上当。
身旁男人滔滔不绝,比南烟想象中容易许多。
她听的无趣,只得去赔笑脸,男人问起她刚去了哪里,她只解释是那边某个人看着眼熟,以为是曾经认识的人,所以去打一声招呼。
的确有曾经某位认识的人。
而她也依稀知道他与怀郁的位置在另一个方向,她却再也没有回过头。
心情明朗许多,嘴角也跟着上扬。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思绪跟着飘飞。
无论如何,她知道,今晚这笔钱算是稳了。
.
画展临近晚上十点才结束,带了五幅,全天下来只有一幅被看上。
懂岩彩的还是少数,市场普遍报价便远远次于水彩、国画、油画这类,开价的对方明显是个岩彩行的新手,模棱两可几番犹豫不决,而今天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的拍卖会,他最后也未决定,只给徐宙也留了联系方式,说回头再联系。
回宋欢的纹身店打了个火锅,宋欢还问:“南烟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要不是我哪有人帮你把这么重的画儿搬来搬去的?”
徐宙也还操心画儿的事儿,随口答:“她今天有事。”
宋欢打抱不平:“什么事儿?你为了她开画廊卖你外公的画儿给她凑钱她都不在?”
“——不知道,说是文化宫那边吧,”徐宙也没收到南烟回复消息,打了个电话过去,关机的。
他立刻放下筷子起来了。
宋欢还在锅里涮着羊肉,抬头望他:“——干嘛,吃两口不吃了?”
“南烟手机关机了,我去接她,”徐宙也去拿外套,顺便嘱咐宋欢,“画先放你这儿。”
“放我这儿干嘛。”
“明天还有半天展,说不定就卖出去了,”徐宙也穿着外套,说,“实在不行我想办法凑凑钱,十万而已。”
“……操,”宋欢忍不住骂了句,“你为了个女人真是什么都不管了?以前你再难我也没见你管谁借钱啊,徐宙也你至于吗你。”
徐宙也知道宋欢这几天憋着火——重新开酒吧这事儿到底先搁置了,昨天去看的那个旧画廊的真的很不错。
不能错过。
徐宙也出门前冲他笑笑,倒是坚定,“这个画廊我一定要给南烟开的——明天下午你有空吗?再去趟画廊,跟人谈谈。”
“——你有病,徐宙也,”宋欢嚷了两句,“我哪知道明天有没有空,我要是知道谁突然想过来纹身就好了。”
关于这事儿宋欢有一肚子的火。
可他知道,徐宙也又是那么的喜欢南烟,喜欢到什么都不要了,前年南烟还在北京的时候一言不吭找大家帮忙折腾那个旧画室,后来又变卖了quiz陪她们母女南下躲债。
究竟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