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从前只知道国公夫人富贵无双,风光无俩,却不晓得,宋朝夕在国公府过得是这种神仙日子!蒋氏打听过,国公爷如今连个通房都没有,独宠宋朝夕一人,说来也难怪,宋朝夕肤如凝脂,眉眼精致,鼓鼓的玉峰,不堪一握的腰肢,修长的腿儿,哪怕是穿着厚实的袄,都盖不住那风流身段。她又比国公爷小一半岁数,有这样的小娇妻,别说是国公爷,天下男人哪个不往死里疼?
  上次国公爷就因为宋朝夕给全侯府的人下马威,让宋丰茂跟着跪了许久。
  这男人护着她,宠着她,蒋氏有信心这宠爱不是一时的,毕竟宋朝夕可不是宋朝颜那种没有主意的。蒋氏不止一次后悔,早知宋朝夕有今天,当初就不把她送去扬州了。不过多花些银子,多养个七年,养在身边,跟她亲了,现在自然会反哺娘家。
  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干呢?说到底是被沈氏寒了心。
  蒋氏沉吟片刻,“朝夕,你母亲话糙理不糙,永春侯府是你娘家,娘家好你在国公府才能待得安稳,反之娘家要是没落了,你在国公府也待不安稳。你和永春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弟弟这事,你怎么都不该袖手旁观!”
  宋朝夕知道,蒋氏才是个有谋划的,沈氏虽然爱蹦跶,却是个拎不清的,永春侯府这位老太太的心机不得了。知道来硬的不行,就和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是蒋氏看错了她。
  宋朝夕手指交叠,轻笑一声:“祖母,我若是有能耐肯定会帮的,可我是个没能耐的,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了?祖母还是不要为难我。”
  蒋氏没想到她这么油盐不进。宋朝夕离开后,沈氏气得直搓手,她这几日没睡好,眼下乌青明显,站久了头晕的厉害,偏偏还要被宋朝夕这样气。
  “母亲,你看她……我就说了,养她跟没养一样,当初我还不如只生朝颜一个!”
  蒋氏蹙眉,“行了,这里这么多下人,说这话成何体统!”
  “可她根本不认我们这娘家人!”
  “她为什么不认?还不是因为你对她不理不问,偏疼朝颜却不疼她!你若是对她好,她怎么可能这样对你?”蒋氏语气不善。
  沈氏急了,“可当初我把她送走是母亲你同意的呀,再说为人子女,即便父母有错也不应该指责父母,我给了她一条命,她不应该报答我吗?”
  蒋氏不想与她争论这些,沈氏到现在还有些拎不清。“你不是说世子爷很疼朝颜的吗?”
  沈氏想到这一点才畅快一些,“世子爷房中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独宠朝颜一人。”
  “那你让她去求世子爷帮忙,她也是你女儿,世子爷对她好,肯定会帮着永春侯府的。”
  沈氏穿过月门,远远看见丫鬟们端着面盆进了一间雅致的院子,她们似乎在擦洗院子,忙里忙外的,小厮还抬着多宝阁进去。
  沈氏偷偷朝里看了一眼,这院子空荡荡的,有些荒凉,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如今不知是谁住进来了,下人们忙里忙外,小心翼翼地布置着。也没听说国公府最近有什么喜事。大房的容沣已经多年没纳妾了,三房的容翎喜欢把女人养在外头,家里倒是干干净净,没什么人,至于二房的容璟……沈氏忽然愣怔住,这院子就在二房,莫不是容璟要抬姨娘了?
  沈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湖心小筑不够大,宋朝夕又住在那,容璟肯定不能把人养在湖心小筑,他若抬姨娘,多数是要安置在前院的。那些下人抬进去的东西都很雅致,一般客人哪需要如此精心?而国公府哪怕是小小的姨娘,也活得比普通人家的正室要体面。
  阖府谁能给姨娘这样的体面?想来想去便只有容璟一人了!
  沈氏连忙钻进顾颜的院子,顾颜早就听说她来了,正在等她。
  沈氏连忙问:“阿颜,这府里是不是要抬姨娘了?”
  顾颜愣怔片刻,淡淡地点头,“是。”
  沈氏说不上畅快,却还是有些高兴的,她早就劝过宋朝夕,要抬的话就抬家里的丫鬟,可宋朝夕偏偏不听,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能阻止男人纳妾?真是天真!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沈氏笑着看向顾颜,却见顾颜情绪不对,始终低着头。
  沈氏拉着她问,“你怎么了?”
  顾颜不吭声,沈氏问了好几次,她才把原委说了出来。听说那院子里的根本不是容璟的姨娘,而是容恒的。沈氏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急道:“你不是说世子爷很疼你吗?他为了你连个通房都没有,怎么会抬姨娘?”
  顾颜过了最初的震惊和失落,已经比昨日淡定许多,她想明白了,男人确实不可靠,对他那么好的容恒都能变,还有什么不能变的?她当务之急是要安全生下孩子,只要她生下嫡子,素心算什么?妾就算再得宠,也不过是正妻的奴婢,物件一样的玩意儿,根本不足为惧。
  沈氏见女儿闷闷不乐,当即气骂:“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是个狐媚子,只知道装柔弱装可怜,见了男人就跨不动腿了,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就是个祸害,世子爷真是糊涂了,怎么能让这样的女人进门!老夫人怎么也不管管?你现在怀着身子,世子爷却抬了别人,这不是打你这正妻的脸吗?”
  顾颜叹息一声,“我不过说他几句,他就跟我对着干要抬了姨娘来膈应我,母亲我已经想明白了,男人不可靠,我能依靠的只有肚子里的孩子。”
  沈氏想到半年前女儿还是那么天真,如今却像所有内宅女子一样,渐渐认清现实,不由心中酸涩。见她捂着肚子,沈氏一喜,“朝颜,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顾颜笑笑,“已经一个半月大了。”
  沈氏喜道:“我就知道你争气!宋朝夕比你先嫁进来却没怀,她现在肯定气得半死!如此想来,国公爷心里是有数的,知道继室的孩子会危及世子的地位,特地不叫宋朝夕怀,我原先还以为宋朝夕得宠,现在想来,那都是假象!国公爷这样的人,是万万不会被宋朝夕迷惑的!”
  顾颜闻言,渐渐有了喜色,“你是说国公爷故意不让宋朝夕怀孕?他心里有的还是世子?”
  “可不是!宋朝夕不是能耐的吗?说什么国公爷偏要独宠她一人,结果呢?真要得宠,她身子骨那么好,早就在你之前怀上了,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动静?可见得宠是假,国公爷根本就不宠她。”
  顾颜想到自己先于宋朝夕怀上,心中无比畅快,就好像终于有件事赢了一样。
  沈氏又叹气道:“我这几日差点为你弟弟跑断了腿,宋朝夕自己发达了,却忘恩负义不帮娘家人,还好母亲有你。朝颜啊,你一定要帮你弟弟啊,你弟弟现在在大牢里,你若是不帮你弟弟,他会死在那的!”
  顾颜就这一个胞弟,当即急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氏吞吞吐吐,最终还是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第66章
  沈氏和蒋氏在前院等了宋朝夕好一阵子,奈何宋朝夕避而不见。
  过了晌午青竹告诉宋朝夕:
  “夫人去找过二小姐,和二小姐聊了几句,如今已经走了,她走的时候脸色难看,嘴里骂骂咧咧,似乎很不高兴。”
  冬儿不以为然,“有她这样当娘的吗?只记挂二小姐和少爷,从来不记得我们大小姐。看到她不高兴,我们就高兴了。”
  宋朝夕似笑非笑,沈氏就应该去找宋朝颜,毕竟宋朝夕才是沈氏疼爱的女儿,来找她算怎么回事?沈氏哪有脸以为她一定会帮永春侯府?宋嘉良又不是小孩了,自己犯事自己承担,若他的错应该坐牢,那就坐牢偿还,这很公平。不知道沈氏在不平什么,推一下就能把人送进大牢,可见不是一般的推攘,沈氏避重就轻,不肯告诉她真实原因,她也懒得浑水了。
  窗棂外天已经大亮了,宋朝夕推开支摘窗,让日光照进来。这小窗正对东边,早晨光照就很充足了,冬日的湖心小筑美得有些萧索,视野之内,只有几树梅花孤独绽放,一眼望去光秃秃的,不如其他时节热闹。
  容璟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趴在窗棂旁,穿一袭红色绸缎中衣,乌黑的发垂落在一侧。
  美人懒起梳妆,与窗外的景色融为一体,美得足以入画了。
  他进来时脚步很轻,宋朝夕只顾对着窗外打哈欠,没有丝毫察觉,容璟走到寝室的那张书桌旁,拿起毛笔,微顿片刻,很快在纸上或重或轻地勾勒。
  红色中衣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原本就惹人的身子更有种欲说还休的美。
  毛笔游动,容璟低头画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朝夕手撑在窗棂上,细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未干的泪沾在睫毛上,她眼睫轻颤,红唇微抿,一切都入了容璟的画中。
  宋朝夕对着窗外看了一会,屋中烧了地龙,闷了一夜她才开窗通风,初时不觉得冷,站久了手都冻僵了,不由搓着手,放在嘴边哈了一下,谁知一回头,便瞧见容璟站在书桌旁画画。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才早晨,他已经回来了?宋朝夕忽然想起,容璟今日休沐,按理说是该休息的,可她早上起床时听丫鬟说他进宫了,就以为他今日还会忙公事,谁知他回来得这么早。
  宋朝夕抿唇,“爷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容璟轻笑,把毛笔放在笔挂上,才道:“皇上今日本要留我聊公事,我问他讨了假。”
  “怎么讨的?皇上那么吝啬的人会准你的假?”
  容璟失笑,“全天下也只有你敢这么说皇上,在外头可不许这么说话。”
  她又没说错,皇上那么吝啬,给大臣们发了月俸,把大臣们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的。看看容璟便知道了,起早贪黑,一日在外头七八个时辰,领两份月俸都绰绰有余了。
  皇上用别人的男人,用的毫无愧疚感。
  容璟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他冲她招手,“朝夕你过来看。”
  宋朝夕凑过去,一眼便被这画,抑或是说被他的画技惊到了。寥寥几笔并没有画的很细致,却勾勒出一副活色生香的场景,婀娜的红衣女人靠在小窗前,眺望屋外的湖泊和远方的一排树木,却不知,眺望风景的她,亦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不知是他画功好,还是她真有这么美,总之画里的她只靠背影便有万种风情。宋朝夕看了许久,不由凑近了靠在身上,低笑:“原来在国公爷眼中,妾身这么美?”
  容璟轻笑,他这几日很忙,陪她的时间很少,好在她从不计较这些。偶尔像现在这样,听她说说笑笑,心情总是很愉悦。他环住她的腰,失笑:“你当然是美的,否则外人为什么都说国公夫人国色天香?”
  “外人说的不准,国公爷也这样想的吗?”宋朝夕不依不饶,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本正经地盯着他。
  容璟将她头发拢到身后,眸中闪过笑意,“难不成你以为外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我会看不出来?还是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没品位的人?”
  宋朝夕抿唇偷笑,手环住他的革带,她身材高挑,可到他怀里便显得很娇小了。从前不愿意嫁人,可嫁来国公府后,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自己住在后院,有水有风景,有钱有男人。
  她往他怀里蹭,看似无意,可她身子本就又娇又软,熟悉的玫瑰香扑鼻而来,容璟无奈地拉开她的手,总觉得再这样蹭下去要出事的。日头还这样高,若是叫水,恐怕一次两次是不行了,到时候耽误了午膳,母亲又要打趣了。
  “朝夕,你别来招我。”
  宋朝夕挑眉,某些人明明自己意志力差,却总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她不过就是抱一抱,又没做别的,怎么就招他了呢?
  容璟坐在圈椅上,宋朝夕顺势蹲在他腿上,容璟腿结实有力,她可以把全部重量都放在他身上,实打实坐下去。
  “听闻昨日你母亲和你祖母来了?”
  宋朝夕点点头,“她们有事来找我,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不想提永春侯府的人,提他们干什么?影响心情,还不如想点高兴的事呢。”
  容璟沉默片刻,他当然知道所谓何事,宋嘉良推人后他便得到了消息,但他在等,等她主动来找他。这点小事,她明明可以来求他,可她从不拿这些事打扰他。他多少明白她的想法,却还是希望她更依赖他。
  “朝夕,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宋朝夕挥挥手,不以为然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跟你说的事就是小事,是不值一提的事,既然不值一提,何必拿这些事去烦你?再说了,你是朝廷重臣,处理的都是国家大事,关系的都是百姓民生,战役部署,我干嘛拿这种内宅小事去烦你?也不知道是谁批评容恒整日计较内宅小事,不成体统的?”
  容璟觉得好笑,她其实说的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双重标准的人。
  她被他取悦了,啊呜一口咬在他唇上,容璟反应快,往后躲闪,她的牙便嗑在他唇角上,把他唇角咬破了一些。
  宋朝夕端详他唇角的咬痕,心情大好,“国公爷,我觉得我好像干坏事了,你这样去上朝,会被大臣围观的吧?”
  容璟擦过唇角的咬痕,失笑许久,他跟她一起后还真是做了许多从前没做过的事。若别人知道他堂堂国公爷被妻子咬出血,定然要笑他管不住家里的娘们。若是熊泗那几人知道了,肯定要说荤话,说家里的女人不听话,就扛上床上去“修理”一番,一次修理不老实,多修理几次,便很快老实了。
  她眼睛亮亮的,笑容狡黠,容璟单手把她抱起,宋朝夕连连软声求饶:“爷~错了还不行吗?其实我觉得这咬痕是点睛之笔,它让国公爷更为面如冠玉,气质不凡!”
  容璟可没心情再听她多说一句了,咬颇了他唇角,总要拿东西来偿的吧?这很公平。
  窗外要进来伺候的丫鬟们都红着脸,站得远远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朝夕腿都酸了,浑身散架似的,趴在床上懒得一动不想动。
  青竹把乔氏发来的帖子从幔帐外塞进来。其实以宋朝夕的身份,根本不必把这样的邀请放在眼中。毕竟乔氏的身份还不需要她费心应酬,可乔氏人还算爽快,又是顾颜名义上的嫡母,她跟乔氏无冤无仇,没有不去的理由。
  宋朝夕捏着帖子,懒懒扔给容璟,容璟打开看了一眼,“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宋朝夕打了哈欠,懒声道:“不去在家待着也无聊。”
  她光洁的背部半露在空气中,容璟与她十指交握,从后面半搂着她,宋朝夕眸光微敛,心尖儿都在颤,伸出胳膊搂着他……
  嘉庆侯夫人养的梅花是一绝,她府中种了成片的梅花,有许多都是外传来的新品种,种出的梅花颜色稀奇罕见,闻所未闻,纵然是后院出墙的几支梅花,也能让路过的诗人咏诵出经典名篇来。乔氏以赏梅为由头举办聚会,倒不算突兀。
  世人皆知,嘉庆侯府的庶女嫁给了国公府的世子爷,而这位庶女据说独得世子爷宠爱,嫁进去就是专房之宠,如今更是命好一举怀了世子爷的嫡子。世子夫人也体贴,自己怀孕怕世子爷受委屈,便贤惠地抬了自己的表妹给世子做姨娘,如今京城的小辈中,有这种觉悟的妻子已经很少了,足以见得,世子夫人是个贤惠的,处处为了世子爷以及世子爷的子嗣考虑。
  嘉庆侯府不仅占了正妻的地位,还占了姨娘的空缺,世子爷本就不是重色的人,对正妻和妾室必然礼遇有加。正妻和妾室又是表姐妹,定然相处和睦,届时俩人都生出孩子来,最终受益的不还是嘉庆侯府吗?因而这赏梅宴虽是办在隆冬,却还是吸引了不少贵客前来。听闻世子夫人要前来,不少宾客早晨便到了,意图跟这位世子夫人攀攀交情,好在世子夫人面前露个熟脸,将来或许能通过世子夫人搭上国公府这条线,若是家里的官人需要助力,也能有个帮忙说话的人。
  顾颜穿着簇新的锦缎袄子,披风淡黄色的披风,由丫鬟们簇拥着从车上下来,素心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不时在旁边伺候着,活脱脱就是她的丫鬟。素心虽然还没和容恒同房,可抬个姨娘而已,用不着过于正式,顾颜又怀着身子,她这个正妻不安排这些事,府中也只当是默认了。不用多正式的仪式,直接抬进去便得了。
  今儿一早,顾颜出门时便把素心带着了,让素心在她跟前伺候,众人一看便知谁是正妻谁是妾。
  素心低眉顺眼,恭敬地伺候她这位正妻,顾颜心头的怒火总算散了一些,她淡淡地瞥了素心一眼,根本没把素心放在眼里。这种场合,素心这样的妾室是根本不该出现的,可一来她还没有正式进门,二来,嘉庆侯府毕竟也算是素心半个娘家,她来倒也不算突兀。顾颜带她来,就是要让她知道,妾就是妾,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可别把自己当回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