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叹了口气,他再怎么对大房愧疚怜惜也不得不承认嫡庶有别,何况庶长子的能力的确比嫡子差远了,如今自小就聪慧优秀的嫡孙才刚扭回性子就大显身手,一下子又将大孙子比了下去,他能理解大房儿子孙子的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不是?
呃,他无奈的是帮不了他们,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注定的他也没办法。至于嫡孙的变化和表现,他却是欣喜若狂的。无论是对英国公府还是对整个潘家家族,嫡系才是正统,才是撑起潘家未来的掌家人。所以,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偏疼庶房的人不会少,但真正希望庶房比嫡房优秀、嫡房不如庶房的肯定没有。
此时,不知道自己的再次立功已经在府里产生意料之外副产品,在英国公与大房之间埋下隐刺的潘家铭正优哉游哉地坐在马车里插鸡毛呢,半点没有赶路的自觉和怀揣重金的忐忑感,心态比囚车里抱定死志的金先生三人还要平和。
“拜托,你这位钦差大人也得表现出点使命感、紧张感好吧?”刚刚回到马车休息的萧峰看着某位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忙着*毛毽的世子爷鄙视道,“后面是几十箱金银珠宝和朝廷重犯、重要人证,随时都有人劫财劫囚知道不?”话说,这鸡毛毽做的还真不错,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事是这小子是想做而做不好的。
某世子爷撇了撇嘴,连头都懒得抬:“这才是小爷我的风格,装模作样才让人怀疑,谁不知道铭世子是最不靠谱的?反正有萧榜眼你盯着不是?”昨天抓到的野鸡不但肥美,羽毛还漂亮有光泽,他一看到就想到了要给灵儿和萱儿俩小家伙做两个毽子,呵呵,也免得路上无聊。没办法,那些人的动作太慢了,这么久了还不动手,他都烦了。
萧峰“嗤”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这么悠哉,那些人当然也不急了,反正还有大把时间,自然是准备越充分越有胜算。”一旦暴露身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能不谨慎吗?
潘家铭的手一顿,“对啊,他们这是太了解我了!不行,本世子突然想起下月初有斗蛐蛐大赛,传令下去,加快行程,务必在蛐蛐大赛之前赶回京城。连续三年的头名彩头可都是落到本世子口袋的,今年肯定也不能给丢了。”他可得逼一逼,那些人动手越仓促,到时候留下的线索也会越多不是?否则他还真担心会不会白忙乎一场。
萧峰心有灵犀,眼睛一亮:“那敢情好,速战速决,本公子还真想念梅庄里的点心了。”他刚才只是习惯了同潘家铭调侃,随口一说而已,这会儿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给某些人希望是钓着他们上钩,可是给太多时间不是同他们自己过不去吗?虽说东西不值钱、人犯也没有太多价值,但他们的时间和精力宝贵啊,做什么不好而要白白跟那些人玩抢劫?揪不出更多关于戴品超、王文山背后主子的线索,他们这一出就纯属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潘家铭瞪了一眼:“吃货!你倒是挑嘴!”。“吃货”这个词他还是从明辉那听来的,有点粗俗,但很形象上口,哈哈。
萧峰笑呵呵:“你不挑嘴,你别去。”吃货有什么不好?他对苏康先生那样洒脱大气的吃货敬佩的很。
潘家铭才不接受这样的激将伎俩:“我为什么不去?我要给小萱儿送鸡毛毽。”说着得意地举了举手中流光溢彩的毽子,眯了眯眼,真好看!这样颜色的野鸡羽毛并不多见。
真够虚伪的!萧峰啐了一口:“不是去送簪子?”当他不知道呢,给萱儿送毽子只不过是顺便的,那根天山玉雪才是急于送出的主角。
“当然也是,”潘家铭脸都没红一下,“游历回来,作为世兄,送礼自然哪个都不能漏下。何况她对灵儿那么好,我代灵儿送一只簪子难道不应该?”是的,私相授受对女子的声誉损害极大,所以他只能用妹妹灵儿的名义送出天山玉雪。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纨绔之名,却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损害或诋毁知若的闺誉,包括他自己。他珍视那个女子,自然就要珍视和保护她的一切美好。
“代灵儿送?咳咳,应该应该,”萧峰被自己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呛红了脸,尝到情爱滋味的人就是这样的吗?无耻到连最疼爱的小妹妹都能利用。
第407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出了昆城一路向东,知若主仆三人加快了行程,前往此次南下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南海。离京已经两个月,在南海呆十天左右处理完所有事她们就该往回赶了,一来知若牵挂弟妹担心梅庄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突发事件,二来还是有些担心潘家铭心存疑惑刻意跑去梅庄探查。她倒不是担心他会害她,只是不想节外生枝、一不小心再生出什么事端。
因为丑丫那根簪子的事,即便出了昆平城,落英姐妹俩也不敢大意,一路上都在小心留意着是否有暗影跟踪,直到三四天完全没有任何可疑情况后才放下心来,行程虽然仍是紧凑,却着实从容了许多。
“本来嘛,我哪里有那么大意?”落霜总算可以安心地为自己正名了,“我那时敢上前去捡簪子自然是心里有底,丑丫的变化以及何真的出现都太突然,我不能不万分小心。”暗谍敏感、警惕、和谨慎的特质她哪样也不差好吧?
“行了行了,还委屈上了?”落英笑骂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难道你前几日不担心?”主子女扮男妆出来游历本就是小心翼翼掩人耳目的,若是再让有心之人盯上或者惹上什么江湖帮派可是大大不妙。丑丫、何真之流能同天药门圣女对上,不是天药门的仇家就是天药门内讧,无论哪种情况,那俩人都不是好惹的。
“哪有?”落霜嘟了嘟嘴,突然,眼睛盯着左前方,“那个图标,姐你看东北向那面蓝色旗子,上面那个图标是不是……?”该说“得来全不费功夫”还是“阴魂不散”?她们同丑丫何真俩人,或者说同那几个图形还真是有缘分啊!
图标?落英一凛,转头看到落霜所指的蓝色绸旗,上面的红色显眼图标果然眼熟,正是丑丫簪子上那六个符号中的一个。
正在行驶的马车越来越接近那面旗,落英的视线迅速往旗子周边扫了一圈,原来蓝色棋子是一间名为万生堂之药铺的招旗。
“先在附近找个客栈安置下来再说,”马车里传来知若听似慵懒随意的吩咐。
已然同知若培养起诸多默契的落英二人却是第一时间确定,她们家主子也已经看到那面蓝色招棋了,不过,呃,主子一向冷静得仿如运筹帷幄的沙场老将,波澜不惊、当机立断,相较之下真是让受过严格训练的她们自惭形愧,可笑有些人还总是自以为是地将主子当作天真好欺的傻子。
若是能够听见落英姐妹俩的腹腓,知若必然苦笑一声:她一个尝尽人生酸甜苦辣、三世为人的“老妖精”,哪有再天真、冲动之类的资格,前世的她可不就是十足好欺的傻子?被秋家和那叶氏算计得连渣也不剩。
有银子就是大爷,更何况只要有达愿坊的地方都有人为她们打前站,主仆三人很快就在该县城最好的悦来客栈住进了最好的天字号套房。巧的很,与万生堂就在同一条街上,中间只隔了四五家铺子。
与知若三人一路上入住的其它客栈的天字号房相比,悦来客栈明显落了下乘。屋内的装饰布置透着满满的暴发户气息不说,最让知若皱眉的是,这里的房两两相对,房门竟然全都是面对面对着的,包括天字号房,而她们这套房对门的是一间人字号房。
这不,她们安置好行李正要下楼去,一开门就见对面的房门大开,一个小伙计正引着一堆五六个人进屋,看起来像是一家子,一对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还有一个被妇人抱在手上、看上去恹恹的五六岁小男娃。
见气度不凡的知若三人出来,那家人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小伙计则赶紧笑着上前打招呼:“公子爷外出用晚膳吗?我们这条街是大攸县最热闹的街,街头的喜来福是本县最好的酒楼,县令大人招待上官都是在喜来福订席面呢。对了,明日天药门的万盛堂开业,听说还包下了喜来福宴请前来庆贺的宾客。”这出手大方的主仆三人正好是他迎接进客栈的,随手就拿了一个小银角子打赏他。不就是帮忙去马车那驼了两个大包袱送进房间吗,平日里他也不是没帮客人提大包袱、甚至搬大箱子过,从没见打赏如此大方的。
天药门?点了点头就要抬脚离开的知若顿住了脚步,落霜更是脱口而出:“万盛堂?我们过来的时候经过,看着不像是刚开业的啊。”
“不是不是,”小伙计笑道,“万生堂已经开了许多年,我说的是万盛堂,盛大的盛,听说也是天药门的,还是圣女亲自监管制药。”
“也?那万生堂也是天药门开的?一家人开两家铺子打擂台吗?”落霜一脸好奇之色,在小伙计看来就差刻上“我很八卦”四个字了,让他瞬间成就感爆棚。
“姑娘是打北边过来的吧?要不就是从不上药铺。呵呵,”小伙计忍不住打趣道:“万生堂在我们南边可有名了,大家冲的可不就是天药门的医术?咯,这一家人从乡下赶来,也就是因为明日万盛堂开业有天药门圣女身边的姑姑亲自坐堂,听说仅开业前三日呢,所以这几日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否则这家人肯定舍不得住他们这么好的客栈,瞧瞧,一家老老小小挤一间人字号房,啧啧,估计除了俩老的,其他人都要睡地上了。
落霜毫不介意被打趣,继续八卦:“若是那什么姑姑真的医术高超,倒也不枉大老远跑一趟,万盛堂不会也在这条街上吧?”对于来求医的这一家人,她并不关注,只是出于礼貌一句话带过罢了。这家人给她的感觉并不是很好,虽然一脸胆怯懦弱,却遮不住眼里的贪婪和算计,尤其那个一双大眼睛过于灵活的小姑娘,从她们一开门起就直勾勾地盯过来,试图探查屋内的情景,而后很快地又将视线转向主子,这会儿听到小伙计说及她家远道而来求医的事,竟然摆出一副娇柔可怜的模样,泫然欲泣地瞧着主子,搞什么啊?
“自然在的,就在喜来福对面,”小伙计的语气里透着明晃晃的得意,“全县城最好、最高档的铺子都在这条主街上,否则在名望和气势上就先弱了两分。万盛堂为了拿到现在这个位置,着实付了不少银子呢,不过原主也不亏,听说得了天药门好几颗难得的药丸子,都是千金难求的。”他最擅长同客人聊天,自然要时刻关注八卦消息。
听到了想要的信息,知若无意再忍受空气中怪怪的味道和令人不舒服的视线,抬脚就离开了,落霜朝小伙计打了声招呼,同落英紧随其后。
“小哥,那位公子什么来头?看上去富贵逼人,连个面具都是金子打的,”原本一脸疲弱的姜老头两眼放光、满眼艳羡,好似看到一座金山并被晃花了眼,暗忖若是能将孙女送进这样富贵的人家做丫鬟,不仅能得个好价钱,只怕以后还能帮衬家里不少。都说富贵人家主子手里随便**,近身侍候的下人就吃不完用不完。
小伙计撇了撇嘴:“齐公子何等贵人,是你能打听的吗?好了好了,就是这间房了,你们进去安置吧,一会儿送水来。”这家人太麻烦,五个人挤一间房,还要这要那的,也就他好心,没见其他伙计都躲开不乐意招呼他们?
小伙计一边叨叨一边“逃离”,生怕被揪着求要破席子、旧单子什么,他们悦来客栈可是高档客栈,哪有什么破席子旧单子?有也被手快的伙计拿家里去用了,哪会留在店里丢人现眼?
姜老头一张黑脸涨成紫红,只能迁怒于还愣愣地看着对面房门的孙女,厉声喝道:“不进去收拾杵在这做什么?人都走了还傻看有鬼用?想攀高枝也不活络点!你若能像那两个姑娘一样出息,你弟弟将来也有个指靠,多贵的药也能吃得起不是?你爹已经被你们娘俩克死了,你们还不想着保住你弟弟的命?”
他们镇子上最有钱的李财主看上二妮,想抬回去做十三姨娘,谁知这死丫头要死要活硬是不肯去,否则他们得了李财主的资助也不会如此寒酸。哼,若不是死丫头说能想办法进天药门做丫鬟给他和孙子狗蛋抵药费,才由不得她,要死也要抬去李家再死!
姜二妮低垂着头拎着包袱赶紧进了屋,眼里闪过一丝狠色,他爹是她和娘克死的吗?谁不知道他们姜家家传的病?只是死老头比她爹命硬罢了,若不是过继来的二叔不将死老头死老太放在眼里,他们哪里会想着给狗蛋治病?姜家这家传病就是富贵病,得靠汤药养着,可恨死老头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谁都重要,否则她爹也不会死得那么早,现在还想着拿卖她的银子治病续命,呸!
第408章 太狠
姜家的恩怨或龌龊觊觎皆不在知若的关注范围内,主仆三人今日意外地得到与那几个符号相关的线索,此刻正兴致勃勃。
与此同时,关于甄姨娘的身世,一个个看似毫无牵连的人、事、甚至传言故事莫名其妙地在知若脑中形成一团团迷雾。相貌与甄姨娘有七八分相似的“虎娃”何真、与甄姨娘玉佩有着完全相同六个符号之莲花簪子的主人丑丫、传说中魏家生死未明的三姐弟、还有从天药门跳槽到味鲜鱼庄的霍叔、万生堂招旗上的那个符号……无不显示着几者间千丝万缕、摸不着扯不清的联系。
知若无意于介入任何江湖恩怨或者天药门内斗,但若真是牵扯到明辉的母族,他们姐弟兄妹五个就必须有应对之策。否则,本就身负深仇大恨、头顶笼罩着灭族大罪嫌疑、周边还有不知多少明枪暗箭的尹家很可能在不知什么时候又陷入深渊。
“主子,我们去喜来福吗?”落霜小声问道,喜来福明日被万盛堂包下,今日肯定会有顾客、伙计八卦天药门和万盛堂、万生堂的事。当然,她还想看看那万盛堂的招旗上有没有什么符号,想必主子对此也很感兴趣。
知若点头:“要去的,不过这会儿还早了点,我们先逛逛。”天药门两家铺子在同一条街上内怼,少不得要给老百姓增添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更让她好奇的是,邀来庆贺的也好,在暗处观望探察的也罢,近日应该有不少各路力量出现在这大攸县。毕竟,天药门的名望和影响力都不可小觑,无论是朝堂里还是江湖上估计都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们。
落霜眨了眨眼:“姐姐跟着主子逛,我先去定位子。”
知若“啧”了一声:“去吧,吃货的目标总是最坚定的,万一没有位置,明日没得吃,后日我们又离开了,你可不怨死我,哈哈。”她很愿意给落霜自由发挥的时间和空间,别看这妮子没落英沉稳,但有她自己的风格和强项,只要不太拘着她,时不时就会给你弄出点惊喜来,丑丫的簪子、丑丫同何真的牵连可不就是落霜发现的?
“奴婢这是为了我们今晚的口福牺牲逛街的乐趣,”落霜觉得自己在主子面前脸皮越来越厚了,也不尴尬,笑嘻嘻地分道离开。她们姐妹俩同主子越来越默契,主子也从来都给予她们最大程度的信任和自由。
落英对着妹妹轻松欢快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主子,我们去万生堂抓点下火的凉茶吧,最近赶路休息不好,暑气也愈发重了。”
知若点头道:“好,再看看添些路上用得着、方便用的药丸或者膏贴。”她们不缺备用药,但万生堂不但有她们感兴趣的符号,或许还有热闹瞧,必定要去走走看看的。不但要看,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睁大眼睛好好看才行。
除了客栈内部客房布局的一点小不愉快,知若主仆三人这厢在大攸县也算愉快地安置好了。同她们外松内紧的状态不同,在通湖县正入住驿站的潘家铭和萧峰却是外紧内松。
装了半个多月,不得不摆出一副严正以待、小心谨慎姿态的潘家铭内心都快憋疯了:搞什么嘛?某些人怎么还不动手?不知道越往北,皇上亲派从京城赶来的援军越接近了吗?不抓紧时间打劫还等援军到了再动手,没这么蠢吧?
照例将随行官兵、驿站人员集中敲打一番,打着官腔严令大家小心防范之后,潘世子爷才同萧峰一起进了驿站给他准备好的房里享受通湖县令亲自安排送来的大餐。
一关上房门,萧峰就笑道:“快解脱了,你要不要多喝两杯?”等了这许多天,他也有些不耐了,好在幕后那位主公总算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准备动手了。
潘家铭很没形象地架起一只脚靠在椅背上夹了一只鸡腿就啃:“希望不是放空箭打前哨的。”刚刚萧峰在问驿丞驿站人员配制情况时他就知道有问题了,萧峰对人脸的记忆能力惊人,这驿站他们之前南下的时候就住过,这会儿回程再次入住,间隔不过一个多月不超过两个月,萧峰会问那些问题说明他看到了可疑的新面孔。至于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是做内应的就不得而知了,他当然希望是第二种,迫不及待了都。
“多喝点,”萧峰给潘家铭满满地斟上一杯酒,“不要让人太紧张不是?”一个废物纨绔,再谨慎也是有限的,保留点“难以抑制的恶习”才更像那么回事,反正这家伙也醉不了。当然,他的酒量也不差就是了,谁让他们共同的师父好酒,虽没达到半山老人那种酒痴程度,也差不了多少,常言不喝酒不男人。
于是,没一会儿潘世子爷的贴身小厮二筒就跑驿丞那再抱来一小坛子酒,再没多久四条代醉酒世子巡检时厉声呵斥当值的兵士打起精神,还揍了一个偷喝酒的兵士:“爷能醉我们可不能醉,否则要你们这些人跟着护送进京做什么?白捡功劳吗?万一那些箱子和人犯有什么闪失,我们大家可都要掉脑袋。”
然后,猫在一棵大树后偷偷看着四条训人,又看着四条唠唠叨叨地跑回去守在潘世子门外的某人满意地点点头,跑到驿站西南角挂了一盏灯。
再然后,通湖县驿站当晚半夜三更鸡飞狗跳,先是突然走水,火势冲天,接着不知从哪冒出一大伙身手不凡、出手狠辣的匪徒,不但目标明确直奔那几十口大箱子,竟然还对驿站的布局熟悉得不行,俩俩抬着一个那么沉重的大箱子四处消散,有的直接冲出去,有的三转两转瞬间消失,形同地遁……
让潘家铭和萧峰意外的是,关押崔珉锡三人的房间竟是走水最严重之处,好在守卫的士兵警醒才没让他们葬身火海,这是丝毫没打算抢人直接杀人灭口啊,太狠太绝情了!
第409章 猫逗老鼠
刘延皓派来的那二十五个将士早就得了潘家铭的指令,对并没有全力护那些箱子,反而对抢箱子的人更加感兴趣。交手没多会儿,他们就明白了为什么世子爷再三吩咐他们重点关注“劫匪”本身,尽一切可能从他们的武功路数、举动、手势、习惯性动作、甚至身上所佩戴之物等种种线索去发现蛛丝马迹。世子爷最后还特意强调说“不用拼命,就像猫逗老鼠,玩玩就好,能探查出老鼠的来历就是立了大功。”
有潘家铭的明示暗示在前,刘延皓选人也极有讲究,这二十五个将士无论在忠诚度、品性、或者能力上都足以让他放心,自然不会有固执己见、怀疑潘家铭二人做法,或者多嘴多舌的情况出现。他们的守备大人都对潘世子恭恭敬敬、严谨对待,他们又凭什么质疑?军人本就以军令为山,而在此次进京途中,潘家铭的指令对他们来说就是军令,即使心中真有些许不解和疑惑,他们也必须严格执行。
这不?一交手,不少人就猛然察觉到这批劫匪身手了得,很明显受过训练,而不是普通毫无章法玩命劫财的山匪路霸,而且他们的行动也是有规划有策略的,难道现在的土匪都赶上特训组织或者他们这样的正规军了?好吧,难怪潘世子会下那样的命令,他们只有二十五人,即使拼命,估计也阻止不了这些所谓匪贼,潘世子让他们想办法发现蛛丝马迹才是上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朝廷出兵还怕拿不回这些箱子?最重要的是,潘世子下命令时脸上那耐人寻味的微笑和坚定的语气莫名地给他们安全感,好似吃了定心丸。
就这样,发现端倪的将士们更加不折不扣地执行起潘家铭“猫逗老鼠”的命令,愈发灵活狡诈起来,重点都放在了不露声色试探“匪贼”根底或者逼迫他们露马脚上。
然后,待混战结束,匪贼虽然死伤过半,终究成功地带走所有大木箱和崔珉锡三人的尸体,也算是大功告成。
而潘家铭这边,除了两个兵士被“匪贼”从后面突然袭击受伤较重外,只有五六个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哦,对了,通湖县令徐开匆匆赶来带来的二十多个衙役倒是也有不少死伤的。
徐开一脸惨白:“潘世子,这……这如何是好?早知道……早知道我一开始就应该坚持让衙役留下。现在……现在,几百万俩啊!圣上……圣上……”怪罪下来,谁承担责任?话说潘世子带的这些人也太不尽心了吧?几十箱金银财宝全让人抢了,人犯也被灭口了,连尸体都被抢走,他们都不拼命阻止的吗?瞧一个两个的不缺胳膊不缺腿,都还活奔乱跳,还没有他的衙役死伤情况众,他的衙役死了三个,重伤七八个呢,几乎个个挂彩。
徐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觉得蛮奇怪,那些人抢尸体做什么?人证死了不是正好合他们的意?抢回去交给家人安葬?如此情深义重?搞不懂!不过这些也不需要他考虑。
潘家铭似笑非笑道:“敌强我弱,圣上也会酌情追究责任,不会随便加罪与你,何况主要责任在本世子,徐大人你不是也在最后关头带人赶来了吗?安心安心!本世子很讲义气的,保证你不会被冤枉顶罪,说不定皇上还会嘉奖你呢。”若不是这人带着那二十多个衙役横冲直窜,他们或许已经抓到了“匪贼”的那个领头人,至少也留下他的命。
“哪里哪里,呃,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徐开讪讪道,“下官不是怕担责,是为朝廷可惜、为潘世子您担心,您小心谨慎地这么日夜兼程一路赶来,本可为充盈国库立一大功,结果现在……。唉,不过也确实是敌强我弱,即使我的人一开始就留下估计也很难保住那些财宝,若是再过个几日,再往前一些,朝廷接应的人赶到,那才有成算。”
“哈,功劳本就是逛大街捡来的,丢了就丢了,”潘家铭无谓地挥了挥手,“大不了被皇上训一顿就是。事情已然这样,徐大人你回去吧,本世子也要肃整一下刘守备给我的这些人了。”
“是是是,下官告退,”徐开略略顿了顿,“呃,世子爷,按规矩,东西和人犯在通湖县被劫,下官是必须立刻写折子送进京的。”
“该做什么做什么,本世子无权干涉地方官的事,也没那个闲工夫。”潘家铭不耐地挥了挥手,顺便睨了缩在角落的驿丞一眼:“还有你,是不是也该写折子去,别在这里碍本世子的眼。”这就是个混饭吃的糊涂虫,正美妾在怀梦生梦死呢,被吓醒匆匆跑出来却又躲着发抖,也怪可怜的,哈哈。
驿丞鸡啄米似地点头:“下官告退,告退,不打扰潘世子您。”说完带着他驿站里的人赶紧躲了,现在潘家铭遭了劫,原本的大功或许就成了大祸,他再在这里杵着,马屁拍不成,弄不好还被迁怒,甚至抓去顶罪。英国公府什么人家?皇后娘娘的娘家啊,他一个上不到台面的小虾米算什么?
回到潘家铭住的屋子,萧峰仍然埋头整理将士们报上来的“蛛丝马迹”:
其一:三人在与劫匪打斗时发现对手的脚腕上有蝎子刺青,刚才清理现场时又发现其中一具尸体的脚腕上也有,蝎子图案与他们三人的描述一模一样,显见这是某个组织成员的标志。
其二:劫匪尸体中至少有五具伤不致死,直接死因是他们牙齿里藏的剧毒,应该是伤重跑不了,直接嚼毒自尽。
其三:有个劫匪打出现起目标就是崔珉锡三人,这也不奇怪,引人注意的是他的武器,用的是透明的丝线,但没能看出是什么材料所制。还有一点很有趣,他同其他凶残的劫匪不同,似乎不想多伤潘家铭一方的人,也无意恋战,目标明确,起初是想救人,后来想杀人灭口,最后见他的目标倒下,不确定是确实死了,还是被潘家铭的人弄晕了迷惑他,愣是放大招用他那丝线将三人卷走飘然离去,甚至他的同伙打斗时无意中挡了他的路都被他直接踢飞。
第410章 怎么可能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驿站里有秘密地道,这才是那些抬着大箱子的匪贼“土遁”的奥秘。
萧峰手上的毛笔头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地道的出口不远处肯定还另有一条暗道通向城外,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有意思吗?你想抢回箱子?没有暗道徐开会那样积极下令封锁城门搜城去?”潘家铭嗤了一声,“还不如查一下驿站什么时候被人挖了暗道,你看刚才那驿丞目瞪口呆的德性,显然一无所知。哼,就这一亩三分地都管不清楚,还妄想弄什么实缺过他的官瘾,可笑!”四条说看那张地道图的墨迹和纸张、以及背面的内容,就知道是一条新挖的地道,弄不好就在这一两天才刚刚竣工,掐算着他们到这儿的时间呢,速度也真够快的,那位主公手下的人确实不简单!。
萧峰也忍不住笑了:“能力不大,还不容他心大一大?话说,我之前还真没想到那位什么主公会安排在驿站打劫,原来人家早有成算,通湖县有一个徐开,再加上这么一个懵懂驿丞,玩这么一出倒也算是上上之选了。”
潘家铭扬了扬眉:“他这么选择对我们也是好事,多了徐开这条线索。没想到那人的手还真长,网铺得很大呢。”有这样一个藏在暗处的黑手,皇上又要心累了,不知道又是哪个兄弟或者儿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皇位。自从卷入江州这个盐税案子,查探到的越多,他越有种感觉,以现太子的能力做不到这个地步。他甚至突然想到,白鹅岭金矿的事是否还有什么隐藏的背景?
“倒也是,”萧峰点头,“王家那条线太显,那人只怕早已有所预防,要做什么动作也快,徐开只是个小喽啰,但也正是因为不显眼,以为不会引起关注,查起来或许还能带来惊喜。”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若不是准备顺势将徐开当作追查幕后“主公”的一颗棋子,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任何损失,金银财宝早就进了京,就凭四条发现的徐开的问题,他们哪里会对他那么客气,直接绑了才是。
也是徐开倒霉催,把个外室的弟弟当小舅子般带在身边用,偏偏还是个自以为是没有脑子的,不知道是因为藏着没来得及收起来,还是准备进地道怕走错,竟然把驿站地道图带在身边,很大可能还是他自己照着原图画的,画在一张县衙内部公文背面。
呵呵,好在四条眼明手快反应快,迅速溜了一眼图纸记个大概就赶在那小舅子找回来之前悄无声息地将图纸放回原位。那人还万分庆幸自己如此快找回从袖袋滑丢的图纸没有被人捡走,福大命大呢,连声叨叨地谢菩萨谢佛祖谢姐夫,害得躲在树上的四条差点没憋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