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皓先是恭恭敬敬对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声称“得陛下如此信任,臣必鞠躬精粹,死而后已。”然后才对潘家铭道:“铭世子少年英才、国之栋梁,我能有此机会助你一臂之力,是我的荣幸,当然,也是我的责任,实在担不起功不可没四个字。”
几十大箱东西都能不动声色地偷龙转凤运回京去,崔珉锡等人如此秘密的行动也都被盯在眼里,他还真的相信,没有他,潘家铭一样能人赃并获,将这些人和东西送回京去。
潘家铭把他找来参与今天的行动,还让他点二十五个得力人手给他,其实就是有意分功劳予他和他的手下,可能还有藏拙的心思,不想一下子在众人面前曝光他的全部实力。
他若推了,既矫情也没有意义,手底下的将士们更会心寒,不如接下这份人情。
潘家铭和刘延皓的行动开始的时候是悄无生息的,现在大获全胜、人赃并获自然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于是,左邻右舍有那浅眠的人、以及打更人、夜巡队什么的很快就发现了动静。第二日一大早,大街小巷就都传开了,潘世子和两江守备的军队连夜截获了不明赃物几十大箱,准备即日运回京城。
据说两江盐运使戴品超一早起床还没来得及去放水呢,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尿裤子了,昌州知府王文山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直转悠。这两人稍微冷静下来后只想到一个问题:潘世子?说的是英国公府世子潘家铭吗?
第381章 暴怒
看着长长的车队,刘守备表示很忧心:“铭世子,你要不要多带些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不用,”潘家铭摇了摇扇子,“二十五个勇士保护一辆囚车足足有余了,刘守备不会对自己的手下如此没有信心吧?”押送进京的只有金叔、侏儒、账房先生三个最重要的,侏儒的“娘”和那个墨雅斋掌柜都死了,其他的小蝼蝼潘世子嫌麻烦,留给刘守备慢慢审问和处置,估计问出来的东西也没多大用,那些人接触不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保护这一辆囚车?”刘守备一愣,才想起那几十个带锁的大箱子都比里面装的“宝贝”值钱,“可是,不是还有……?”那六箱满满的都是真金白银,少说也是上百万两银子。
“呵呵,”萧峰笑道,“守备大人尽可放心,真金白银昨晚半夜就已经上路了,走的水运。”
刘守备倒吸了口冷气,呃,眼前这两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要不要这么深不可测?瞬间将忧心抛之脑后的刘守备倒是有点同情准备打劫的各色人了。
更让他无比失落的是,从昨晚人赃并获到入库再到今天早上出库装车,可以说都在他眼皮底下,怎么他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六箱子实打实的重物,不是可以随手藏起的六根金条诶,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调包了?
咳咳,大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看来他也老了,四十不到的刘守备感慨地摸了摸鼻子:“刚才王知府不是开了两箱看吗?”
潘家铭眨了眨眼:“最后那车面上四个箱子都铺了一层银元宝。”
作为昌州知府,潘家铭和刘延皓在他的地盘上抓到了不轨之徒和巨额不明来历的财物,他肯定是要出面的。四五十个结结实实的大箱子啊,王文山都替他的主公肉疼,当然,也替自己捏了把冷汗。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他的眼皮子下发生这件事的,不论是皇上还是主公都不可能不追究他的责任。
远远地看着刘延皓在那同潘家铭商议什么,王文山的眉头越皱越紧。
多年在一个地盘上当官,虽然一文一武交集不多,但他还是挺了解刘延皓的。这个人死脑袋一根筋,油盐不进,而且最不喜欢潘家铭这一类坐享祖上传下来的荣耀、无所事事的世家纨绔,又怎么跟潘家铭凑一块去了?如果是潘家铭发现了那个小院,应该找他这个知府才对,怎么跑去找刘延皓?
反之,如果是刘延皓发现的,他一介外放武官不适合直接插手此类事,倒是有可能去找潘家铭。虽然潘家铭不是昌州地方官,但是皇上宠信他不是?分潘家铭一杯羹,他刘延皓也仍然是功不可没不是?
事实证明,刘延皓下对了赌注。刚才他暗中指使下面的官吏故意“提醒”潘家铭说这种做法不合程序,应该将所有人犯、赃物交给知府衙门审理,之后才经由知府衙门往上报。
不想,潘家铭直接拿出一块刻有“如朕亲临”的巴掌大玉佩,害的他们赶紧跪了一地,才得意道:“本世子离京前,皇上赐此玉佩,说我在游历时若是遇到对朝廷、对大郢有重大影响的事和人,就当即成为钦差大臣,有先斩后奏之权利。各位大人,本世子如此处理还有什么不当吗?”
当即化身钦差大臣?自是可以越过知府直接处理的,有那块玉佩,谁敢说不当?就说嘛,潘世子莫名其妙的游历肯定不简单,好在他们都认真地拍马屁了,而且没有在潘世子面前说过什么不合适的话。
不过,这位潘世子还真是个招财童子,每次出门,不是捡到金山就是捡到财宝,据说那四五十个大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啊,少说也值个四五百万两吧?他们刚才亲眼看到的两箱就是满满的银元宝。
至于“不明来历的财物”之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什么不明财物?明显是哪位大人物不便于放在自家府里的财物。而去年下半年的时候,皇上还派钦差来昌阳查盐税的账……
众人一怔,难不成这些就是?那么,两江盐运使戴品超不会就是那个大人物吧?啊呀呀,这下戴大人亏大了。不过,这两江盐运使之职真是能捞银子啊,戴品超才干了几年,竟然就积攒起如此一笔家财?也难怪皇上不放心,每隔几年就要派钦差大臣过来走一趟。
有了头绪的大小官员不约而同地暗暗做了决定,在这件“巨额不明财产”案明朗之前,他们还是离戴品超远一些。对了,戴品超大人今日都没来给潘世子送行,据说是前两日受了风寒,病倒了。
看着众人的表情和交头接耳举动,王文山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将心比心,若他是那些人,肯定有同样的想法。可惜,他不行,他同戴品超根本在一条船上,现在只能看主公那边如何出手挽救了。
此去京城少说也要一个月,路途漫漫,金银财物被“匪盗”抢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虽说有官兵押送,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亡命之徒永远不缺。
重要的是,那几个人必须要除掉。
其实除了金叔,王文山对其他几个人还真的不熟悉,没有接触过。他只知道,像玉先生和金叔这样的人死也不会出卖主公的,因为他们最重要的家人或者把柄都在主公手上,出卖不出卖主公都是死路一条,没有谁会去选择出卖。
就这样,潘家铭一行带着车队浩浩荡荡上路了,都走的官道,队伍最前面的两名官兵背上各插着一面写着“钦差”和“避让”的锦旗,口里还不时吆喝一声“朝廷要案,闲者避让。”
潘家铭和萧峰也不骑马了,悠哉地坐在马车里闲聊。
“你说,他们会扮山贼劫匪还是前朝逆贼?”潘家铭一副着急等人来拦劫的模样。
萧峰懒得抬头看某人小人得志的嘴脸:“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潘家铭一本正经道,“但我希望他们扮前朝逆贼,这样囚车里那几个人就多了逆贼的罪名,我们的功劳可不又大了一成?”
“咳咳,”萧峰直接被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呛到了,转眼想到什么,直接瞪向潘家铭,“你想向皇上讨要什么?不会是要皇上先许你一个请求吧?”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他太熟悉潘家铭眼里此刻那种光彩了。尹大姑娘的孝期是二十七个月,如今已经过了十六个月,铭子这家伙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哈哈,我的心思怎么就瞒不过你呢?”潘家铭表示懊恼,眼底的得意和算计却是怎么都盖不住,“追回五六百万两银子呢,如此大功,皇上肯定又要愁如何赏赐我了,我主动讨要不是替他排忧解难吗?”皇上既然知道鹰卫在他手里,肯定也知道他不缺银子,老是赏那些金银珠宝显得多没诚意?当然了,他也从来没有试图隐瞒皇上就是。只是皇上不问,他也没必要主动去提,君臣这样心照不宣也挺好?
萧峰撇了撇嘴:“你的终身大事欸,皇上肯定要以皇后娘娘的意愿为重,到时候随便说一句你的亲事皇后做主之类的话,让你换个要求,你还能同皇上辩论?”这件事最大的关窍还是在皇后那。而且,潘家铭顾忌的,不是皇后母仪天下的威严而已,而是皇后对他的慈母心。天下间,除了老夫人,再没有能比皇后更加疼爱看重潘家铭兄妹俩的人了。
潘家铭没有被萧峰的话打击到:“一步一步来嘛,各个击破,我相信有办法让姑母接受,姑母也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皇后会阻拦,主要的原因就是对他的爱护,而他说服皇后最大的倚仗还是皇后对他的这份爱护之心。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是有办法的,萧峰也不想再给潘家铭泼冷水了,转移话题道:“那些人肯定是人和银子都要的,你不怕他们破釜沉舟,下死决心灭了那四个人的口?”
“为什么要怕?”潘家铭耸了耸肩,“我就是要借着那四人钓鱼,已经吩咐二十五位官兵了,不要拿命硬拼,重点是找出来人的破绽,看看能不能推断出他们的来历。若是来人实在太过凶猛,保命要紧,人犯劫就劫走呗。”
萧峰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是的,他自己糊涂了,要定戴品超和王文山的罪,已经是人证物证俱全,这四个人的口供有没有都不重要,有也是锦上添花而已。而要找出幕后主使一切的那位主公,从金叔崔珉锡昨日的表现就能看出从这四个人口里撬不出什么来,还不如盯着王家呢。皇上应该很快就能收到他们的飞鹰传书了,自然会有人盯着京城王文统府上。而昌阳这边,他们也留了人盯着王文山和戴品超
想到崔珉锡,萧峰又皱了眉头:“福王爷真的会是幕后黑手吗?他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福王的生活在众位王爷中是最不奢侈的,除了买古董字画很舍得花银子外,其他方面的用度在皇家中可以算是简朴的了。
潘家铭摇头:“你问我我问谁?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如果崔珉锡的真正主子确实是福王,意味着害死他爹的人很可能也是福王,可是他爹潘如冰在世时同福王的关系并不差,福王同他爹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地方,没理由会害他爹。
潘家铭二人越议论,心情越沉重起来,王爷们若是需要大量的银子,除了自身享用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谋反。皇家王爷、皇子们是距离皇位最近、最容易产生对那个位子的渴望、也最容易不甘的一群人。也是,都是兄弟,都流着同样高贵的血统,凭什么有人为君,而其他的就只能俯首称臣?
自在潇洒、自成风流的福王也不能免俗吗?
京城里,貔貅主子听玉先生读完飞鸽传书后,沉默了好久,却因为带着面具,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是他的身体明显僵硬紧绷着,放在书桌上的右手拳头紧握,上面青筋暴露。
玉先生最熟悉貔貅主子,他能感受到屋子里骤然升起的危险的、如雷霆风暴之前的沉重气氛,这让他突然感觉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虽然这是金的不慎造成的重大后果,虽然主公早已经将处理外面事务的权限都交给了金,他也曾经提出过金太冒进、太自我,但……无论如何,金也算是他一手培养的,主公要怪罪于他他也只能受着。
好在他早做了秘密的安排,不论……,事情都不至于到无法挽救的地步。只是,几百万两银子的财物啊,是他们这么些年折腾出来的经费的一半多了。话说,这么长久的积累,却在这一两年损失了最多的人力、财力,不是好年头啊,无论人力财力都是入不敷出。
就在玉先生觉得整个密室内的空气压抑得就要爆炸时,貔貅主子开口了,气息还有些不稳:“这事交给千面,让他带人扮劫匪抢回财物,杀人伤人都无所谓,死伤什么人都无所谓,务必抢回银钱。至于金几个,能抢回就抢回,不能就用毒气全部除掉,免得她们受苦。”土匪既然敢抢劫官家,也就是不管你是谁了,自然下手没有顾忌,以前不是没有被劫匪杀死过的官员,还不少,其中包括押送各种官银的钦差大臣。
玉先生赶紧点头应了,他知道主公这会儿已经暴怒到极点,不是他可以提出意见的时候,他自己安排的时候稍作些微调整就是。话说,潘家铭那个纨绔是不是长了特殊的体质,特别吸引金银?
虽然主公暴怒,但是该提醒的他还得硬着头皮提醒:“只怕刘延皓已经盯着这事很长时间了,不知道他是只找到我们的秘密库房,还是……还有发现什么?戴品超不能留了,王文山……,王家这边我们也要有所准备,好在当初我坚持给金下了那个指示。”那时候的金还是很尊重他的。
第382章 不可能
貔貅主子抬手摁了摁两边太阳穴:“你安排吧。”他近来越发感觉疲惫。前些年稳扎稳打,都在他的计划中。本以为除掉了所谓“天命所归”、还有包括尹昭在内的所有知情人,他的路必然越发平顺如意。
不曾想,自那以后,反而是意外频发,好像许多事都脱离了掌控。这次更过分,直接将他的“国库”去掉了多半。
刘延皓,或许他早应该除掉的!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还有潘家铭那个虽不长进却福气满满的废材,似乎真的很旺皇帝的财运,却专门克他,他当年是不是不该一时心软让玉警告潘如烨保下了他?他本意是想留着潘家铭好牵制潘家长房,到头来却是给他自己留了个克星。
想到刘延皓,貔貅主子不由地暗恨,不知道皇上任命和笼络武将的眼光、手段太好还是怎么地,他对付一名文官不难,但要拉拢或拿捏一名武将却是难乎其难,几乎都只能大费周张地除掉了事。其实他很不愿意这样的,说到底,谋事还是要靠手握重兵的武将才行,成事以后,他也需要拥戴他、忠于他、为他守边镇国的的悍将不是?
可惜,到现在为止,他和他的人能掌控的武将、武职都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包括太子似乎也不得武将的心。
那又怎么样?貔貅主子不甘地拧了拧眉头,他自小就不是那么顺利,想要的东西都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但是,无论如何,他最终都得到了。所以,那个位子,早晚还得属于他和他的子孙。
“玉,你觉得千面可堪用?”貔貅主子很快振作起来重新面对原本的话题,“你比我更了解他们的能力,金,是我的失误。”他内心里不想过于倚重一个人,无奈人手有限。金的缺陷他也是知道的,但想着……,哎,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如今他还得依赖玉。
玉先生点头:“千面?接手金原来负责的那部分倒是相当合适。千面的资历虽然比金短,但是他的性子沉稳,且内敛阴狠,只看他同太子那边的人打交道的手段就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他恨那一位,把灭族的仇恨都算在那一位头上了,这样的人最适合打前锋。”
“说起来金还是很得用的,若是在提拔之前性子能再磨磨就更好了。”玉先生不想看到主公太自责,“也是因为千面那时还没通过考查,我们实在挑不出比金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您也不用太自责。现在我们还要担心的是,那些账本……”
“不会,”貔貅主子摆了摆手,“你还不够了解王文山和他们王家,他们非常谨慎。之前你也看到了,他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以换取将来王家进入一线大世家,又瞻前顾后,一定要金给了他们那个信物才肯为我们做事。王文山比他大哥王文统更胆小,去年那位摆了那一个阵仗,他肯定早就将所有相关的东西都毁掉了。”
“戴品超那小子油滑,”貔貅主子继续道,“他或许会藏着东西以求最后的自保,但是在联系上我们之前他的东西会藏得很紧,别说刘延皓,就是我们的人恐怕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
“也是,”玉先生松了口气,如果账本真能安全,他们的损失还算可弥补。尤其王家,也算是主公的重臣了,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能放弃。
“不过,该做的准备依然得做,”貔貅主子看出玉先生的想法,提醒道,“那位特别敏感,手段也了得,就算没有账本,他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戴品超和王文山。不管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拉起的这条生财线算是废了。”所以正在路上的那些东西更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回来。
玉先生应下了,脸上不由自主地又黯然起来:“可惜了!”他们现在到处都需要银子,偏偏还断了最重要的一条财路。
“对了,”正准备退出去的玉先生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英国公府大房那边是不是也要安排一下?有些事或许还得他们来做。”主公刚才一副恨不得除掉潘家铭的口气,但是他们都很清楚,现在不是时候。带着“如朕亲临”玉牌的潘家铭身边肯定有皇上派的龙卫保护,而他们过多地与龙卫纠缠,只怕会露馅,不如趁着那些龙卫一心保护潘家铭,声东击西,把重点放在抢回那些东西上。五六十大箱的东西,实在需要好好策划一番,好在回京路途遥远,他们还有时间。
貔貅主子点头:“你考虑的很是,让千面同太子身边那个余绍波联系吧。太子一定很不乐意看到潘家铭又立了这么一个大功。”让太子去折腾潘家铭好了,风口浪尖上,他们在京城里还是再低调安静一些的好,以免给对手留下蛛丝马迹,皇上那人的疑心病可是非常重的。呃,其实他们欧阳家的人都很不容易全然相信人,不论是兄弟、儿子、还是心腹。
很快,太子就得了潘家铭凯旋而归的消息,气得一拳砸在砖墙上:“老天爷不是被潘如冰上身了吧?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潘家铭撞上?刘延皓也是有病,白白送功劳给潘家铭做什么?虽说武职非接到皇命不能介入地方事务,但他可以秘密联系孤不是?孤是太子,能给他的不比潘家铭那个废物多?”潘家铭的好运气简直逆天了,难不成他真是财神爷投胎?
余绍波暗自摇了摇头,太子性子太燥,沉不住气,这点事就让他被嫉妒冲昏头,口不择言了。老天爷被潘如冰上身这样的话也能说?这话若是落到皇上耳朵里,只怕对太子更加厌恶和嫌弃了。天子天子,如果潘家铭成了老天的儿子,将皇上这个真正的天子置于何处?将皇家的威严和尊贵置于何处?
“只能说潘家铭的运气真是太好了,”靖国公世子方志亭叹道,“刘延皓处在那样一个位子上,确实不太好处理,既想立功,又怕惹一身腥,联系你更不现实,不怕让皇上知道?这么巧潘家铭正好到昌阳,找他合作是最合适不过了。恐怕刘延皓正庆幸不已呢,潘家铭竟然带着“如朕亲临”的玉佩,我们都说潘家铭的运气好,说不定刘延皓还在感慨他自己命好。”谁占了大便宜,谁成全了谁,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太子恨得咬咬牙,但也知道方志亭说的在理,对于这个大舅子他还是很信服的。只是他不做点什么心里实在不平,潘家铭是他的克星,潘家铭运势越好,他肯定就越不顺。只有狠狠将潘家铭压下去,他的运势才会起来。这是他最近从他们两人过往经历中总结出来的规律。
当年潘家铭父母双全且正风光的时候,他却是每日伤心难过,因为父皇偏心仅比他大一个月的大皇子,如今关在冷宫里的废太子,让他深感不公,在那个踩低捧高的皇宫里,若不是因为有皇祖母偏疼他,他同大皇子的待遇差距只怕要拉得更开。
前些年逐渐长大的潘家铭被人发现文不成武不就,总是传出各种不靠谱的言行举止,迅速成长为“京城三霸之首”、“第一纨绔”,显见成了人们背地里嘲笑不断的废材,而他却日渐找到了方向且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奋斗,最终将废太子拉下马,自己风风光光地成了太子。他不敢停滞不前,而是马不停蹄地发展自己的人脉力量、还找到了储量很大的白鹅岭金矿,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纨绔废材潘家铭却被父皇起用了,不但完成了父皇交给的差事,还轻轻松松撞到了他千辛万苦找到、苦心隐藏的金矿,让他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一朝回到翻身前。如今再带着那几十箱所谓“不明来历”的财物回来,只怕父皇要更加宠信他了,而他这个太子呢?
“什么运气好?”太子嗤道,“根本是太邪门了!”
余绍波皱起眉头:“殿下,方世子,你们都觉得这事是刘延皓主导的吗?可是我同刘延皓也算是拐弯亲戚,以前还在他手下当过差,曾经有一段时间接触不少。以我对刘延皓的了解,他根本不会去关注不属于他职责范围内的事,尤其在两江区域那样敏感的地方。”
虽然给他传消息的黑面、还有眼前的太子二人都持相同的看法,觉得刘延皓主导了这件事并分功劳给潘家铭,可是他不这样认为,只怕,他们大家都看走眼了,潘家铭才是这桩巨额财物事件的主导者。
“你的意思是……”方志亭向后歪了歪脑袋,眯着眼看向余绍波,“其实是潘家铭发现了那些财物和疑犯,只不过借调刘延皓的兵力抓捕嫌犯,收缴赃物?嗯,潘家铭带着御赐玉牌,倒是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他凭什么能发现那个秘密窝点?又是逛大街瞎撞到的?就算他身边有萧峰出主意,有皇上派的龙卫保护,可是他们才到昌阳几日?还是去游玩的。别说他们只是游历经过昌阳,就是特意奔着查那个案子而去,也没可能在短短几日找到目标。等等,皇上突发奇想让潘家铭和萧峰去游历,还默不吭声地赐了‘如朕亲临’玉牌,说什么有事即刻变身钦差大臣先斩后奏,殿下,我怎么也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啊?”
方志亭也是从小由其祖父和父亲精心培养的家主继承者,自然不是平平之人,否则也不会深得太子的重视和信赖。一开始他还只是顺着余绍波的话带着调侃的口气分析,只是越分析越惊心,脸上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
余绍波脸上的神色更是慎重,接着他的话继续分析:“确实大有文章,如果真是像你前面分析的这样,只怕这些人、这些案子本来就是皇上正在寻找的。而潘家铭,正是皇上借游历之名暗中派去的钦差大臣”不得不说,余绍波真相了!
“绝对不可能!”太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们的意思就是那笔财物根本就同父皇去年派了钦差去查两江盐税案有关。父皇去年明明暗暗派了那么多人去查,不是都空手而归?那么多人都查不出的东西,潘家铭那样一个废材顶个屁用?父皇还不至于昏庸到认为有捡金山的福气就能所向无敌吧?那以后大郢都不需要文武科考了,直接比八字比福气挑选官员就好。”
“殿下慎言!”方志亭也皱紧了眉头,太子对潘家铭的成见太深,已经偏激到一而再地轻易失言失态了,这可不是好现象。话说,他还真是觉得余绍波的推理不无可能,这样的推理也让许多事情变得合理起来,比如潘家铭怎么会刚好去了昌阳?比如一根筋的刘延皓怎么会同潘家铭掺和在一起,怎么会介入地方事务?
太子深呼吸了几口气,总算平复气息,恢复了理智。他也知道自己今日有点失控了,好在这是在自己太子府里的密室,身边只有两个心腹。
“好了,就算如你们推测,我们都被父皇蒙骗了,”太子用平静的语气道,“潘家铭和萧峰根本就是受父皇之命去暗查两江盐税案。可是你们也说了,短短几日,他们如何做到?父皇的龙卫?据孤所知,去年父皇就秘密出动了龙卫去昌州暗查,结果什么也没有查到。”
“龙卫擅长护卫和监控,”余绍波忍不住插话道,“而英国公府的鹰卫刺探能力是历代皇帝都认可和重视的。”
“不可能,”太子提高了声音再次否决道,“我跟你说过,英国公府的鹰卫早在潘如冰死的时候就丢失了。英国公对鹰卫的去向都一无所知,潘家铭当时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你认为他能抢在英国公和潘如烨之前找到鹰卫并藏起来?或者你觉得潘如冰是预感到自己会意外死亡,所以早早越过他父亲暗暗将鹰卫交给了他年幼的儿子。你不觉得太荒谬了?”
第383章 惊掉下巴
“……”余绍波噎了一下,“是,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什么忽略了什么?”太子冷哼道,“孤看你就是疑神疑鬼太过了,他潘家铭若是有这样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能力,还能背着废物纨绔名头这么多年?他愿意母后也不愿意啊。你是不知道英国公对他的态度,若是……,他能忍受得了自家祖父对他的鄙视和慢待?”
鹰卫是个怎样的存在连市井老百姓都能津津乐道一番,潘家铭若是掌握了鹰卫,就他那狂妄的德性,还不……?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潘家铭已经够霸道了,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可能就是了,他同潘家铭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以他对潘家铭的了解,那个废物纨绔不可能有这样的城府,也不像是手握鹰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