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光画的南疆堪舆图每条细小的河流都有画出来,而楼家传下来的京畿建造图,每条小街小巷,好像都能从南疆堪舆图上找到。
整个京畿,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南疆!
工部的人将抄录的两份图纸贴出去后,满京的人原先没几个人能看懂,大家也没心思看。
但不知道是谁吆喝了一声:“那妖女当真要将京畿变成南疆,她就是个妖女!”
这种事情,一经吆喝,立马就传开了。
不过半天,满京划船的传着消息,都知道了。
楼画语却已然穿着朝服,站在宫墙之上,看着外面涌动的民众。
朝颜铁明沉声道:“让兵部的人去转告那些世家,这雨不会停,如若不迁走,就当真要死了。”
颜铁明看了一眼远处朝这边愤愤看来的民众,也知道楼画语为什么要露面。
但她自来主意拿定,就不会再改变,也不好再劝。
“陛下认为这样以命相邀,会有用吗?”何望顺着宫墙上来,走到楼画语身侧,朝远处看了看:“老臣没想到,有生之年,见南疆水景,却是在这京都。”
楼画语听着有些好笑:“南疆夷民性情坚毅,做一件事十分执着。这股恨意,从前朝开国,夷太祖未曾让南疆大兴,就憋着了。”
“后夷仁宗更是直接派凤隐卫杀入南疆,屠戮蛊师。那些幸存的蛊师,在大华也潜藏了这么多年了,势力怕不是不比四姓小。”楼画语想到那些往事。
就有些心烦:“到前朝灭,钱摩却又借南疆各土司的力量,保护着我娘和先帝。钱氏商号里有着帝姬,这是南疆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们本以为钱氏商号就是为了大兴南疆,那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就是南疆的皇帝。可没想到……”楼画语沉吸了口气,苦笑:“他们又被骗了。”
琅琊王氏本就是那些残余的蛊师帮着立起来的,暗中依旧有蛊师相助,要不然王清莲怎么会和钱摩修习巫蛊之术。
宫里有什么消息,王清莲知道,那些残留的蛊师也就知道了。
“陛下认为他们会来刺杀你?”何望想不明白,是什么让楼画语这么不要命。
楼画语抚了抚头上的金冠:“因为我知道她们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必须杀了我,这样才能把位置挪给另外一个人。”
她原先猜不到的,可现在好像都只有那样一个人了,打破常理猜一猜,也不难。
“是秦王妃?”何望看着楼画语,沉声道:“可临帝陛下不会让她登位的,连后位都不会给她。”
“南疆有情蛊,何老听说过没有?”楼画语转眼看着何望,苦笑道:“我也是才想起来的。”
王道珍无论是迁出宫,还是买国债,或是捐矿山,都十分配合。
配合到,楼画语都感觉奇怪。
可如果这一开始,就是为了她自己呢?
漠北,姬瑾带兵回营,心中却并不是特别雀跃,反倒有些担心。
虽先一步安排了下去,但毕竟巫蛊之术,诡异无常,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带着五千兵马,暗中还藏了四只小队,从左右两侧前护送。
眼看还有两日就回营了,一路都没有事情。
秦昊追上他的时候,离漠北军营也不过百里。
姬瑾见秦昊追上来,还有些奇怪:“义兄这是舍不得我?还是急着回南疆啊?”
回南疆做什么,他也没有说,但肯定不是见德正太妃的。
秦昊转眼看了看他身侧,拉着他朝旁边侧了侧:“楼九娘就在你身边。”
姬瑾转眼看了看,眯了眯眼。
“你这次一路闯入大军,毫发无损,有如神助。”秦昊握着姬瑾的胳膊,沉声道:“怕是楼九娘暗中跟着你。”
秦昊是见过那鸟雀相扑的场景的,楼九娘的巫术那时就已然很强了。
在太液池底,又有苗广和钱摩特意的教导,加上本身的巫圣血脉 ,这会如果说一直暗中隐藏,怕也不是不可能。
姬瑾转眼看了看,失笑道:“我知道了。”
在他身边也好,至少出了事,他也能来得及救上一救。
“王氏怕是要在你回营的时候,动手了。”秦昊松开他的胳膊,沉声道:“我陪你回营。”
“好。”姬瑾倒也没有拒绝。
巫蛊之术实在是防不胜防,当初在鸭脖子山,盼盼说要给五娘下蛊,好像除了不让五娘出门,不给她机会,没有半点办法。
姬瑾和秦昊在第二日午间到军营前,还未入营,就见营外王氏私兵全部围在营前,其中还有着一身黑衣的地亡杀。
王清莲一身女装,盈盈立在一驾车上,一人当先。
远远的朝着姬瑾福了一礼道:“王氏清莲,见过临帝陛下。”
姬瑾点了点头,挽着缰绳上前,看着王清莲道:“王先生许久不见,不知道何时到的漠北。”
“来了有些时日了,想送一个人给陛下。”王清莲就要掀车帘。
“慢着。”姬瑾却摆着手,笑道:“朕倒是有很多人送给王先生,想来王先生也知道是谁了,如若王先生不见,我就只有就地解决了。”
随着他挥手,一直紧闭的军营之内,营门大开。
楼敬轩带着一队人马,将琅琊王氏嫡系,以及王曙夫妇给拉了出来。
琅琊王氏光是嫡系,就已然不只百人,由铁链锁着,拉成一串,走到了姬瑾马前。
王清莲看着这些人,脸色发青:“陛下居然一路带到了漠北,就不怕天下人谩骂吗?为了夺王氏的矿山,就这样直接发兵,灭了琅琊王氏吗?”
“五娘师出有名,大概是不怕谩骂的吧。”姬瑾趴在马头,朝放着的车帘看了一下:“可是皇嫂在里面? 你们想对朕放蛊?”
姬瑾少有以“朕”自称,但这会却还是带着怒意。
五娘一直深怕王氏不受控制,所以在漠北一战大捷后,就让楼敬轩将王氏嫡系押送到了阵前,好让王清莲及时收手。
王清莲怎么也没想到,这双帝当真是不要脸面的,也不怕堵不住悠悠众口,说她们为了王氏的矿山,才大开杀戒。
转眼看着王曙,他却摇了摇头,示意王清莲别乱动。
夷帝拿下的不只是琅琊王氏嫡系,连矿脉都掌控住了,还暗中收拢了琅琊王氏的旁系,怕是那为夺矿山而杀人的传言并不会传出。
这样再拼下去,怕是没有好结果。
只能推了替罪羊出来,保全王氏,这才是好办法。
王清莲与王曙目光相对,确定无力回天。
这才转身掀开车帘,朝王道珍道:“你暂时不要动,我们先商讨一下。”
王道珍从车窗就已然看见了王曙夫妇,听着王清莲说要商讨,就知道大势已去。
楼五娘最会藏子,在追杀她们的时候,就连截杀不到,如若收局就想到了。
她看了一眼王曙夫妇,又看了一眼王清莲的后背,从她半弓着的身侧,可以看到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姬瑾。
王道珍看着王清莲下车,心中瞬间明白。
对于琅琊王氏而言,将一切罪过推到自己这没有血缘的“秦王妃”身上,既合情理,也合道义。
可她一路过来,吃了这么多苦,怎么可能放弃。
如若不是王清莲要将她养在琅琊王氏,她或许在承恩侯府,楼五娘现在所有的一切,本就是她的。
王道珍眼看着坐在马上的姬瑾,臂弯里捧了许多的蛊坛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