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一个搭建在水面上的台子。
  戏台非常简单,底下或许有支柱,但是不够牢固,只要动作剧烈些,地板就会晃动,周围的水面会随之荡漾出水花。因此,走在上面的人会刻意放轻脚步。
  往远处一看,戏台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水面,泛着冷白的月光,远处是被雾气笼罩的小镇和山脉。
  戏台子四周围着许多艘小船,或近或远,观众们坐在船上等戏,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
  在戏台的正对面,是一个面积更大的水台,四周放置着孔明灯,上面有座小庙。
  庙门敞开,云叙白只看到飘渺的香火,看不见里面供奉的神像。只是看一眼,心里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这场戏,大概是唱给对面的庙主人听的。
  戏台对面,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放了一串鞭炮,在噼噼叭叭的响声中,戏班子的乐师敲了一声锣。
  戏开场了。
  [玩家“霸霸”,触发48级副本:两台戏。]
  [“两台戏”背景:一个走南闯北的戏班子接到一笔生意,要到偏僻的水乡演几台戏,为水乡的原神庆贺诞辰。水乡承诺的报酬很丰厚,班主爽快地答应,带着伙计们来到了水乡,没想到第一晚就出了变故……]
  [任务第一步:存活过第一晚。]
  这背景故事交待得很简单,没有什么关键线索。“原神”指的应该是庙里的正主。
  云叙白负责敲锣,他不会,但是系统会帮他,所以一直没出什么差错。
  乐声一响,扮相精致的戏曲演员就上台了,台下的观众们很捧场地开始叫好。
  一切很正常,云叙白没有发现异样,他还有空去留意附近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月亮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淡红色,戏台下方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响动。
  他低头一看,透过木板缝隙,看到一道白色身影从水下游了过去。
  云叙白呼吸一滞。
  那道身影游得太快,水面距离戏台有些距离,他没看清是怨灵还是人。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时,他惊讶地发现,那道白影又游回来了!
  云叙白眨了眨眼,分明看到一个女人从水下浮起来。女人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浑身湿透,她化了半脸妆,有妆的半边脸妩媚妖娆,活色生香,另外半张脸却腐烂得看不清原貌,像是被细小的牙齿啃食过,没有一块好皮肉。
  女人的衣衫在水里浮动,像水母的须,她仰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云叙白,黑白分明的眼睛逐渐被黑气覆盖。
  是怨灵,隔着一块木板,云叙白都能闻到一股带腥味的腐臭气息。
  水里有怨灵很正常,但是怨灵化着戏妆就很诡异,值得深究。
  云叙白没有挪开视线,他看到那个女怨灵忽然从水里飘起来,她的脸瞬间放大,伸着惨白的手指摸向木板的缝隙。
  第206章 两台戏(2)
  云叙白眼看着怨灵从水上飘起, 纤细惨白的手指伸向木板。怨灵见他神色淡定,没有半点害怕或者慌张的情绪,皱起用油彩勾画的长眉。
  怨灵的手不断往上伸, 像柔软多变的海草, 在即将触碰到戏台底面时,她的手指变得透明,被某种神秘力量吞噬一节。
  怨灵看着消失的手指, 脸上划过一丝怅然,任由自己重新坠入水中。
  怨灵仰面漂浮在水上,一双黑烟氤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云叙白。
  云叙白感受到一种很存粹的恨意, 十分强烈。
  云叙白心想:难道他饰演的身份和这个怨灵有恩怨?
  水中的怨灵没有离开,她摊开双手,下巴微扬,乌发在水中散开, 头上凭空出现凤冠与簪花,温润的珍珠在水中轻颤,银箔折射着细微的亮光。
  惨白的里衣被明黄华服覆盖, 一根精致的布带勒出曼妙腰身, 贵气逼人的扮相, 被那半张腐烂的脸毁了氛围,蒙上一层诡异的面纱。
  眼中黑烟散去一半,朦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叙白,怨灵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她展开扇子,唱了一句:“人生在世……如春梦……”
  听到唱戏声,云叙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心头浮起难以名状的情绪。
  怨灵目光哀怨, 想用眼神扒掉云叙白一层皮。
  当事人云叙白毫无感觉, 非常捧场地为她鼓了鼓掌:“唱得牛批。”
  怨灵听到这句话,瞪了瞪眼睛。
  云叙白以为她听不懂牛批的意思,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唱得好,但是我没有带钱。”
  怨灵:“………”我特么不是卖唱的。
  怨灵瞪了云叙白一眼,沉入水中,身影逐渐模糊。
  云叙白透过木板缝隙,看到水下有斑斓光影掠过,与方才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
  水下似乎别有洞天。
  直到看不清怨灵的身影,云叙白才收回视线。他手上的锣自动响了一声,拉回他的注意力。
  戏台上多了一块红丝绒幕布,胡琴声悠悠响起,戏曲演员们依次上场。
  云叙白的目光追着青衣,惊觉青衣的扮相和水中怨灵一模一样!
  垂眸一看,青衣脚下有实打实的影子,脸色红润眼神生动,细细分辨,五官和水中怨灵差别很大。
  但是这一模一样的扮相让云叙白有些在意,总觉得这之间一定存在某种重要的联系。
  这出戏是“贵妃醉酒”,台上的老师演得好,台下的观众也很捧场,场子迅速热闹起来。
  云叙白正打量着台下的观众,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云叙白回头,看到一个戴着毡帽的年轻男人。
  毡帽男未说话就对云叙白笑了笑,露出一口不太齐整的牙齿:“我记得你,你是最近粉丝挺多的新主播!你靠直播带火了你的玩家空间!”
  云叙白对这张脸没有印象,这人不是主播。云叙白颔首,礼貌一笑。
  毡帽男继续热情地说:“你不认识我,但是应该见过我的id,我叫毛毅,在排行榜80名左右,这排名还算可以吧?我可是不靠直播,实打实爬到这个位置的。”
  云叙白听到这儿,就知道毛毅是个对主播有偏见的人,态度疏离了些。
  毛毅没有眼力见,还在自顾自地说:“你说这主神竞赛又没有我们的份,干嘛要拖我们进来凑数啊,要是大佬打起来误伤我们怎么办?我也是倒了血霉了,刚进游戏,就掺和进这种事里面。”
  “应该有额外奖励吧。”云叙白敷衍道。
  毛毅完全看不出他在敷衍,越说越起劲:“那也有可能,要是给我双倍积分什么的,我还可以接受。唉,你这靠直播升级的,在这种难度的副本里很难生存的,要不你跟着我吧,好歹能带你活着出去呢。”
  48级及以上的玩家凤毛麟角,副本凑不够玩家人数时,会找些级别较低的玩家补位,系统会给这些玩家一点补偿,比如血条加多20%,提高他们的胜算。
  在这次的副本里,毛毅就是这样的玩家。
  云叙白听到毛毅让自己跟着他,淡淡说了句:“不劳烦你了。”
  “不劳烦啊,”毛毅皱起眉头,声调上扬,有点盛气凌人:“你这人怎么回事,大腿都在你面前了你还不抱?我记得你才一百多名吧,要不是见你补位到这种副本里有点惨,我才懒得搭理你呢,难道你以为我想蹭你热度?”
  [卧槽,这人叫毛毅是吧,脸也太大了吧,第一次看到敢让叙哥抱大腿的玩家,你牛逼]
  [我看他已经把目的说出来了,就是想蹭叙哥的热度。他可能以为自己蹭点曝光率,也能像叙哥一样受欢迎,可以经营自己的玩家空间?我看他眼睛都红得滴血了]
  [话里话外都在看不起主播,主播也是靠实力的好吗,要不是实力在线,叙哥怎么可能冲得那么快]
  [他村通网没?叙哥排在一百多名是多久以前的数据了,坐等打脸]
  云叙白没有被毛毅带刺的话激怒,漫不经心地说:“不如你看一下排行榜吧,提醒你一句,我正在直播。”
  毛毅冷哼了一声:“你什么意思,直播了不起?我都说了不稀罕蹭你的热度……”
  毛毅心中不忿,脸上不爽,他还想说话,但是被兔子打断了。
  兔子把毛毅当透明人,走到云叙白身边,挡住了毛毅的视线。
  兔子对云叙白低声道:“我暂时脱身了,接下来和你一起行动。”
  兔子已经卸妆,换了一身行动方便的衣服。
  毛毅看到兔子明艳不可方物的脸,眼睛都看直了。毛毅想到兔子看都不看自己,却对云叙白那么温柔,心里冒出一股酸水,看云叙白的眼神里多了点恨意。
  毛毅凑上前去,笑着说:“美女,我也是玩家,我排名……七十!”
  兔子不喜欢被陌生人靠近,瞥他一眼,没搭话,把椅子挪得离云叙白更近。
  毛毅感觉被落了面子,又找不到话说,脸色通红地坐下。
  兔子对毛毅精彩的表情没有一点兴趣,她小声地和云叙白说打听到的消息:“台上演贵妃的青衣是玩家,id叫黑色风筝,玩家综合排名第三,很可能是主神竞争者之一。刚才在后台看到的武生是她战队里的玩家,应该是她带进来的队友。”
  云叙白点头,看向戏台对面的台子,庙宇前面有一排观众席,现在坐满了人。
  他指着坐在正中间的男人,问兔子:“那个人是神明荆棘吗?”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里面的衬衣是亮眼的水红色,手上拿着一把折扇,隔着河水,遥遥地看着云叙白。
  云叙白之所以会留意到红衬衫,是因为对方频繁地打量他,仿佛刻意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云叙白看过一次神明荆棘的直播,当时神明荆棘戴着半脸面具,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和红衬衫很像。
  兔子看到红衬衫的脸,正色起来:“是他,神明荆棘非常孤傲,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玩家等级早就超过48级,他出现在这个副本里,只有一个可能。”
  云叙白颔首:“他是来竞选新主神的。”
  黑色风筝,神明荆棘,分别排行第三名和第二名。云叙白要成为新主神,必须赢过眼前这两个人。
  神明荆棘发现云叙白在看他,展开那把讲究的牡丹扇,笑得越发明媚。
  神明荆棘认识云叙白,但是不一定能猜到他是竞选者之一。毕竟排在云叙白前面的玩家不算少。
  [我没听错吧!黑色风筝和神明荆棘都是来竞选新主神的,我叙哥也是吧?牛逼啊啊啊]
  [要不是兔子说,我都没认出黑色风筝的脸,戏妆太厚了]
  [我的天,这是什么阵容啊,神仙打架?我已经想喊一声,npc们快逃了]
  [啊啊啊我最喜欢的主播竟然同框了!我没有遗憾了呜呜呜]
  [说句不好听的,霸霸就算是来竞选主神,也是来陪跑的吧,有神明荆棘和黑色风筝在,他想赢,几率太低了,低得一批]
  [我们叙哥最擅长制造奇迹你们不知道?现在就下定论,小心被打脸!]
  [我看就是你们把他捧得太高了,区区一个新人,他要是能当上新主神,我直播吃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