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壁画保护得很好,色彩艳丽,红色的鲜血仿佛要从墙上流出来。
“这是客栈还是义庄时期的画面。”云叙白把碎玉填入壁画,玉佩变完整,一道白光从画中射出,将他们卷入其中。
再睁眼,三人已经在壁画中,被一副副棺材包围。
仵作看不见他们,没有丝毫反应,缓缓揭开蒙在尸体身上的白布。惨白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是榴花。榴花死不瞑目,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脸上溅着许多血。她的脖子和身体完全断开,切口整齐,是利器所致。
云叙白想起屠夫的刀,看来榴花所言非虚,杀她的是屠夫。云叙白特意看了眼附近的尸体,确定没有剃头匠等人的尸体,也就是说,他们死在榴花后面。
仵作看到尸体的惨状,唉声叹气:“这明摆着就是被人砍了头,齐家少奶奶非要我做伪证,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年轻貌美的一个姑娘,死无全尸已经够可怜了,我这是造孽啊。”仵作看向旁边的一箱银子,扑通一声跪在尸体前,声泪俱下:“榴花姑娘,我家老母亲病重,指着这些钱救命。你是卖艺的,我是看死人的,都是生不由己,我实在没办法,你不要怪我,要缠就去缠害你的人!”
仵作磕了几个头,拿出针线,把榴花断掉的脑袋缝回去,擦掉血迹,用纱布裹两层,又在上面刷了一层和肤色很接近的涂料,用衣领一遮掩,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惨状。
仵作的手还在发抖,他想擦干手上的血,却发现怎么擦也擦不掉,他满头冷汗,浑身一哆嗦,
“不要缠着我,我一定拿这些钱给你下葬,你也不想被抛到乱葬岗喂野狗吧……”仵作嚷嚷完,也不管那么多,胡乱擦两下手,抱着那箱银子和榴花的玉佩,慌慌张张地跑了。
“跟上他。”云叙白跟上去,在穿过某扇门时,他又回到原地。
榴花的尸体已经不在,义庄空了一半,杂物凌乱。仵作手里拿着一瓶烧酒,两包肉,从外面走进来。
“我们怎么又回到原地了?”兔子有些迷惑:“刚才那幕和现在这幕,哪个才是真的?”
“都是真的,只是时间线变了,”云叙白说:“如果榴花说的是真话,那她的尸体已经被封印,仵作食言,没有埋葬她。”
仵作看起来很高兴,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案子结了,我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落下。明天我就离开这里,回老家盖房子,再也不用和死人打交道,再也不用身不由己……滴噔咙滴噔……”
仵作坐下,迫不及待地咽口水,把肉放在桌上,倒了杯酒:“这么好的酒,我以前一年也喝不上一次,以后我一个月喝两次!”
仵作举起酒杯,还没喝一口,突然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仵作放下酒杯,喉结紧张地滑动,低声说:“谁在哪?”
“他看到我们了?”稻草人朝仵作挥了挥手,仵作完全没理会他,可是脸色越来越差。仵作像撞邪似的,拔腿就跑,嘴里还嚷嚷着“别追我,不是我害死你的!”。
云叙白说:“他见到了鬼,但是我们见不到。”
“是榴花吗?”兔子沉声说:“榴花本来不打算复仇,但是仵作说谎了,她决意复仇。榴花的封印是永世不能超生和困在义庄,但是她可以在义庄里杀人。”
“榴花不太像这样厉害的鬼,难道也是伪装?”稻草人叹气:“这个副本,npc演,玩家也演,凑一起就是一台戏。”
仵作的衣服凭空裂开,被风刮出一道道血痕。他发了疯地往外跑,平地里摔了一跤,脖子磕在地上的锄头上,血肉纷飞。仵作的脑袋软软地垂下,他看着远处的酒,发出模糊的声音:“酒……没喝……”
到死的那一刻,仵作惦记的也是那口酒。
[唉,做那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被报复的这天]
[杀仵作的真的是榴花吗,那她的求助是假的?她明明表现出自己全客栈最弱的样子]
[鬼的话你不能全信啊]
[“恭喜崽崽又有新进展”打赏了秘方熬制大猪蹄子*1000个]
[要是仵作把榴花埋了也就不至于惨死,但是他说到没做到啊,还不是让那恶妻把尸体封印了]
白光一闪,三人离开壁画,回到老板娘的房间里。
碎玉回到云叙白手上,壁画上的内容悄无声息地变成他们看过的最后一幕,仵作的脖子被锄头贯穿,眼睛死死盯着那瓶酒。
云叙白看着那瓶酒,若有所思。
此地不宜久留,三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云叙白刚开门,就看到一个店小二正走过来。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云叙白示意两个队友别出来,他掩住房门,挡住那个开了的锁。
“爷,你怎么站在老板娘房前?”店小二用异样的眼光看云叙白:“你不会是……”
云叙白以为店小二暗指他偷东西,一身正气地说:“不是。”
云叙白否认得越快,店小二越怀疑。他端详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容,越发肯定地说:“爷不用急着否认,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用紧张。老板娘风韵犹存,你仰慕她也是正常的……”
云叙白:“……”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房间里面,听到一切的兔子和稻草人辛苦地憋着笑,脸都涨红了。
第198章 仵作行人(8)
云叙白好不容易向店小二证明清白, 好言好语打发他离开。稻草人和兔子听到人走了,这才探头出来,笑嘻嘻地调侃云叙白。
稻草人朝他眨眼, 开玩笑道:“也就是你这姿色, 才引得店小二想入非非。要是换成我, 店小二可能以为我来勒索老板娘。”
弹幕紧跟而上, “想入非非”几个字刷了屏。
[我也对叙哥想入非非]
[长得太好看也是种烦恼, 我愿意替叙哥承受这个烦恼]
调侃的弹幕成千上万,云叙白只是无奈地笑了下:“这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观众们莫名听出一点宠溺的语气,一开心一激动,这个梗就翻篇了。
稻草人和兔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三人往大堂方向走,打算去找可乐战队。
走着走着,云叙白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拿着一把扫帚,背对着他, 正在打扫走廊,动作有些心不在焉。
云叙白路过时,扫地的人停了下来,看向他。扫地人皮肤苍白,五官长得普普通通,他对云叙白笑笑,打了声招呼:“爷, 您这是要……”
扫地人一张嘴, 一根黑红色长舌头从嘴巴里掉出来, 在半空中晃动, 腥臭液体滴在地板上, 发出“滋滋”的灼烤声。
扫地人脸上浮现细细的血红色龟裂,眼珠子变成全黑色,冒出一股股黑气。
“爷要去哪儿?”扫地人嘴角挂着瘆人的笑容,尖锐的獠牙若隐若现,他盯着云叙白,把剩下的话说全:“好久没见过那么嫩的肉了,爷给我尝尝味道再走也不迟啊。”
“吧嗒吧嗒……”是口水滴落在地板的声音。
这就是暮春说过的长舌男,不知道干什么活计,只知道他舌头特别长,生前可能被人拉扯过。
“我哪儿也不去,”云叙白好脾气地笑笑,露出一种天真的表情,用商量的语气问:“你只要咬两口,就能放我们走吗?”
长舌男第一次接触云叙白,很快就被他斯文的外表和温顺的语气迷惑。长舌男想到很快就能咬到柔嫩多汁的小鲜肉,不停地分泌唾液,差点把地面腐蚀出一个洞口。
“会,我就是想尝尝味道,一定轻轻地咬,”长舌男像诱骗小孩一样,朝云叙白轻轻招手:“过来吧,别怕,不疼的。”
“那说好了,你不要反悔。”云叙白怯怯地向长舌男走去。
长舌男已经在幻象一会儿的大餐有多美味,压根没注意到稻草人和兔子的表情。这两人脸上没有恐惧,眼里写着“看戏”两个字。
云叙白来到长舌男面前,很懂事地伸出手:“不能咬手掌,只能咬手臂。”
长舌男面露兴奋,张嘴就咬。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断了,落在地上。
长舌男目瞪口呆,大量的脓液从他嘴里冒出,他疼得浑身发抖,低头看向地面。
脓血飞溅,他的长舌头在地上蠕动,像壁虎的断尾。
云叙白晃了晃手里染血的金剪刀,勾起唇角:“我只是轻轻地剪一下,应该不疼吧?”
长舌男又恐惧又愤怒,尖锐的手掌擦过云叙白的胸口。又是“咔嚓”两声,长舌男的手指断了两根。
地上的舌头停止蠕动,变得越来越淡,长舌男的魂体也逐渐虚弱,最后消失了。
断舌消失的地方出现一块通透的碎玉,被云叙白收入背包。
剪刀已经吸收干净附在上面的阴气,刀刃锋利崭新,云叙白淡声道:“这种上赶着送人头的npc,可以多来两个。”
兔子笑了起来:“我俩刚才一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你又要搞事情。你说这npc也真是,馋谁的身子也不能馋你的啊。”
这哪儿是小鲜肉啊,绝对是小钢钉,一咬一嘴血。
稻草人咧开嘴巴:“这算一笔意外之财,不错不错。”
长舌男和别的npc还不太一样,他的弱点太明显,云叙白不用费工夫不用耗损技能,轻轻松松就解决。
[又脆皮又贪吃,看上的还是最不能吃的那一个,可不就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哈哈哈这一幕似曾相识,崽崽以前也拿这招骗过其他鬼,屡试不爽]
[长舌男:我再也不敢馋你的身子了]
[“阿猫阿狗也想吃叙哥”打赏了很贵的续命水*100瓶]
[当事人长舌男鬼表示非常后悔,让我们欢送当事人]
长舌男的出现是意外之喜,现在云叙白身上有两块碎玉,这也能证明一点——每个重要npc身上都有一块碎玉。
兔子看了眼时间,问道:“我们现在去找第二个玉佩缺口,还是先去找可乐?”
“找遍一楼也只发现壁画上有一个缺口,”稻草人思考片刻:“难道说,每出现一块碎玉,就会刷新一次位置吗?”
云叙白闻言,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再回老板娘的房间一次。”
兔子一想就通:“你怀疑刷新的缺口还在老板娘房间?”
云叙白说:“我怀疑还在那副壁画上。”
稻草人和兔子对视一眼,忽觉醍醐灌顶。
三人再次折返,稻草人笑云叙白:“你要是再遇到店小二,这回就真说不清了。”
云叙白轻描淡写地说:“那我就说,其实是你要来。”
稻草人:“……”
一回生二回熟,再来老板娘的房间,他们熟门熟路,心理压力几乎为零。
云叙白掀开层层叠叠的纱帘,那副壁画如他所言换了场景。
壁画的内容不再关于义庄,画的是一个闹市。长舌男站在街道中央高谈阔论,许多人围着他看热闹。榴花站在暗处偷看,默默垂泪,玉佩挂在她腰间,此时缺口位置已经变了。
云叙白把碎玉填进缺口,他们再次进入壁画中。
闹市里熙熙攘攘,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气。
当中最热闹的,还是长舌男所在的地方,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对着围在身边的人说:“你们知道来此处卖艺的榴花姑娘吧?小姑娘看起来清清白白,没想到是个骚狐狸蹄子,暗中勾搭齐老爷!齐老爷可是鼎鼎有名的豪绅,你们哪个没听过他家商铺的名号?”
长舌男此时还没有一根快垂到胸口的长舌头,但是他说起话来唾沫纷飞,声音响亮,嘴脸十分惹人厌烦。
不管在哪儿,八卦总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尤其是劲爆的八卦。卖艺女勾引当地豪绅,显然足够吸引眼球。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长舌男好不得意,像个说书先生一般,添油加醋的说起来。
长舌男说得越来越过分,围观群众都在辱骂榴花。吃瓜观众们可没那个功夫去追究事情真相如何,当下听着不舒服,有多难听骂得多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