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秃头惜秃头,今天早上,战队之间的火药味是最淡的。
  一个胖子在玩家的餐桌边上转来转去,沉声道:“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剃头。”
  第193章 仵作行人(3)
  胖子说出“鬼剃头”这个词后, 大堂里鸦雀无声。
  “鬼剃头”是旧时的说法,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斑秃”,一般由压力过大或者别的原因导致,用药就能治愈。旧时的人找不到斑秃的原因, 就说有鬼悄悄把头发剃掉了。
  但在副本里, 玩家们的头发确确实实是被鬼剃掉的。这胖子不是玩家, 这个时候来向他们搭话, 一定是掌握信息的npc。
  云叙白给胖子搬了张椅子,客气地说:“你好像很了解,能详细说说吗?”
  胖子抱着大肚子坐下,摸了摸嘴边的两撇小胡子:“这种民间志怪故事,这家客栈除了我,也没有别人知道了。”
  “请说。”
  玩家们好奇的目光让胖子很满意, 他故作神秘地说:“有些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脑袋莫名其妙秃了一块,或者好几块, 脑袋上黑白分明,跟生了怪病似的。我走南闯北这些年, 见过一两个,症状就跟你们一模一样。”
  胖子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言行举止像个说书的, 很轻易就勾起了玩家们的好奇心。
  “然后呢?”
  胖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这怪病叫‘鬼剃头’,晚上睡觉的时候, 有鬼拿刀剃掉了你们头发, 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剃头鬼生前一般是剃头匠, 死后也放不下活计, 晚上就出来重操旧业,拿你们一个个脑袋瓜子练手。”
  被剃头的玩家们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脑袋,想起昨晚蹲在床头的剃头鬼,背后凉飕飕的。
  “还能长回来吗?”花离枝问。
  胖子打开折扇,摇了摇头:“被鬼剃掉的头发再也长不回来,无一例外。更可怕的是,只要你们脑袋上还有头发,剃头鬼就会每晚来找你们,直到你一根头发都没有为止。剃头鬼亲自剃光你们的头发,最后一刀就会扎进你们的脑壳里!”
  胖子语气吓人,被剃了头发那几个捂着脑袋,有点绝望。
  云叙白琢磨着胖子这番话,轻声问了句:“一定要亲自?”
  他离胖子比较近,其他人听不清他说什么,胖子却听清了。胖子眼神闪烁了下,点了点头。
  兔子问道:“那你遇到的那两个被鬼剃头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胖子装模做样地看了眼时间,一拍桌子:“哎呀,我时间来不及了,先走一步,我祝福你们。”
  胖子脚底抹油,不管玩家们说什么,一股劲儿往门外钻,眨眼间功夫就不见人影。
  圆帽子玩家叹了口气:“这胖子说了也白说,压根没告诉我们怎么解决。不过他有一点给我们提了醒,剃头鬼今天晚上还得来。”
  “大不了我们蒙着头睡觉,戴头盔睡觉,”花离枝说:“我看他怎么剃!”
  玩家们被花离枝逗笑了,气氛活络起来。
  笑声结束后,公仔眨着一双黑亮的小鹿眼睛,缓缓扫过玩家们的脸庞:“有一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手上拿着佛珠的玩家朝他点头:“你说就行,没那么讲究。”
  公仔斟酌了下,温声说:“战队赛里,每个战队是竞争关系,但我们除了是对手,还是同伴。相信大家一定不希望前期就伤亡惨重吧?我们何不合作,先把背景故事摸透后再公平竞争也不迟。”
  公仔这番话算是把问题挑明了,他目光再扫一圈,就有人说话了。
  说话者脸上长了一颗显眼的朱砂痣,斯斯文文的:“先声明,我们战队不打算竞争抽卡名额,我们只求通关就好。”
  见玩家们不相信,朱砂痣又说:“这个副本对我很重要,通关后我离绝对自由只差一步,只求稳,不求第一名。”
  另一个战队没有那么与世无争,队长是个小巧可爱的瓜子脸女生,但是说话很凶:“第一名,谁不想要?我们不屑玩那些脏套路,也不怕别人玩。前面合作可以,要是哪个孙子敢坑我们,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三个队长同时看向云叙白,他笑出两个小酒窝:“我们没意见。”
  可乐扬起唇角,也表了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定让他生不如死。”
  “资源上面,谁第一个发现就是谁的,”戴佛珠的指了指云叙白,笑起来像尊弥勒佛:“这位小兄弟大家都认得,他是系统定的主播,影响力很大,劝大家爱惜羽毛,别晚节不保。”
  [战队赛定律,有点脑子的玩家都会选择先合作,但是有没有人在背后使阴招,还真的不好说]
  [我感觉这个副本的女玩家都很厉害,奶凶奶凶的]
  [戴佛珠的搬叙哥出来干嘛,要是有人盯上我们叙哥,想走黑红路线怎么办]
  云叙白坐下,温声说:“既然大家达成共识,先说一下昨晚的情况吧。”
  有玩家说:“昨晚睡得死沉,起来就秃头了。”
  “我昨晚倒是和剃头鬼打了照面,用了一次技能才把它送走,”粗眉毛玩家伸出手臂,上面有几道黑色爪印:“我头发保住了,但是受了伤。”
  玩家们交流完,发现情况都大同小异,被剃掉的头发也都消失不见了。
  没听人提起做噩梦的事,云叙白问道:“昨晚你们有没有做噩梦?”
  云叙白一提起,玩家们就纷纷想起来了,一对比才发现,做的梦都大同小异。每个人都梦到榴花向他们求救,有的人梦的内容少一些,没那么惊悚,比如云叙白。有的人梦到的内容特别惊悚,梦里的榴花不是浑身带血就是面目狰狞。
  仔细一问,噩梦比较恐怖的都是昨晚被曲子影响得比较大的。
  朱砂痣若有所思:“你是说,我们是听了那曲子才做噩梦的?”
  云叙白颔首,指出那几个做噩梦特别厉害的:“这几人受曲子影响大,晚上睡得沉,是剃头鬼率先下手的目标。榴花是鬼,而且和剃头鬼是合作关系。”
  这几个受影响大的玩家不仅比其他人危险,也更没精神,黑眼圈都快掉到脸颊上了。
  “你说得对,”戴佛珠的说:“我们是得小心榴花那把琵琶,不止晚上演出,只要听到琴声就要规避。”
  玩家们再次达成共识,要小心榴花的琴。
  朱砂痣看向云叙白,眼神赞赏:“你很细心,要不是你提出来这件事,我们可能没那么快发现榴花和剃头鬼之间的联系。不愧是世界频道最瞩目的新星。”
  云叙白只点一下头:“不敢当。”
  这些话听过就算,云叙白从不放在心上。听多了赞赏容易迷失自我,最重要的是不忘初心。
  “我有一个疑问,这副本的主题是仵作行人,”有玩家说:“可是我们现在接触过的两个鬼,剃头匠和卖艺人,和仵作行没有一丁点关系啊。”
  云叙白淡声道:“不是有种专门给死者整理仪容的剃头匠吗,相当于我们说的入殓师。”
  旧时就有给死者剃头洁面这个旧俗,为的是让死者干干净净地上路。云叙白在其中一个副本里还扮演过入殓师的角色,这剃头鬼和他还真是同行中的同行。
  玩家们被他一语惊醒。
  有人举一反三:“那榴花没准是给死者奏丧乐的?”
  别的玩家不赞同:“那算不上仵作行人吧,榴花或许有别的身份,且放一放。”
  玩家们正讨论着,老板娘过来了,未开口先露个笑脸:“各位贵客,你们今晚还续住吗?若是要续住,今日就得把银钱交了。”
  老板娘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系统通知:
  [任务第二步:留住魂来客栈,存活到第二天。]
  这就是强制玩家们留下来了。
  再次听到存活任务,玩家们表情不太自然。任务有时候也是线索的一种,这种没有指向性的任务最令人迷茫,也容易让进度滞后。
  “昨天也说要存活到第二天,我们还以为特别凶险,其实还好,至少到现在无人伤亡。我看,今天也不见得多凶险,”粗眉毛说:“不是说轻敌,我是觉得还在我们可以应付的范围,不用太紧张。先掏钱续住吧。”
  粗眉毛说完这番话,按理来说,大家会松口气,放松一点。
  但是玩家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粗眉毛的尖叫声打断了。
  瓜子脸皱眉:“你喊什么?”
  粗眉毛颤抖着手,鼻尖上渗出冷汗来,他什么也没说,把手伸到众人面前,摊开。
  上面躺着一叠皱巴巴的冥币,有纸钱有铜板,但都不是阳间通行的,上面写的发行机构,是冥府。难怪他吓成这样,一直躺在兜里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冥币。
  云叙白昨晚就猜到会有今天这一出,很淡定:“你上一次掏钱是昨晚打赏,还接了店小二找回的铜板了是吗?”
  粗眉毛眼神颤动,有些茫然有些惊讶:“你怎么都知道,你一直在关注我?”
  “别自恋,”云叙白散漫地瞥他一眼:“昨晚店小二找你们的钱,是从看客那里收来的,看客是鬼,付的当然是冥币。”
  更糟糕的是,这些冥币和他们自己的钱混在一起,把那些钱也同化成冥币了。
  其他收了零钱的玩家一听,忙从兜里掏出钱来,果然全都变成冥币了。个个愁眉苦脸,有苦说不出。
  “没想到,这副本一开局就算计我们,在那么细节的地方!”
  “照这样看来,这钱必定有大作用,我们这是正正地踩进坑里了。”
  除了云叙白和可乐的战队,其他战队都中了招。公仔的战队还好点,只有一个玩家领了冥币。
  他们都非常羡慕云叙白,犯这种错误不能怪谁,只能怪自己没有那么敏锐的判断力。
  因为云叙白的判断才守着小金库的玩家们心里暗喜。直觉告诉他们,这一步的差距,对后面的影响很大。
  [跟着叙哥准没错,观察和判断上面他没输过]
  [哎嘿,多亏了叙哥,队友们守住了一笔小钱钱]
  [叙哥常常一眼看到问题关键,说真的,这种小问题,大家很少往深里想]
  [那个公仔也挺厉害的,在第一个队友接过零钱后,他马上发现了问题,后来都没要了]
  老板娘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却像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似的,又提醒一遍:“贵客们,做好决定了吗,是续住还是退房?”
  粗眉毛昨晚被剃了头,现在又被坑了钱,有点暴躁。看见老板娘这副装傻充愣的样子就来气,他把手里的冥币一股脑塞进她手里:“续住!这钱是你们找的,我用这个付!”
  老板娘很轻地皱了下眉,把纸钱又还给粗眉毛:“这位爷说笑了,我们做的是活人的生意,哪能给你们找冥币呢?要是拿不出房钱,就恕小店不能招待了。”
  有两张纸钱掉在地上,粗眉毛气在头上,也没去捡:“这些钱就是你们找的,我们昨晚都看见了!你可别想抵赖,你做的是什么生意,你心里清楚!”
  老板娘脸色变了变,表情没那么客气了:“客人,你可不要空口白牙诬陷我。你非要用这冥币也不是不行,我给你指条明路。”
  粗眉毛还没开口,老板娘就笑了起来:“下坡走不远,就能看见一片乱葬岗,你选个坟头烧掉这些纸钱,再结结实实磕个头,没准能留在坟边睡个囫囵觉。”
  粗眉毛被气得青筋直跳,不想吃这个哑巴亏,又没有别的法子。
  老板娘从头到尾没急眼过,她抱着双手,缎面红鞋踩了踩地上的纸钱:“客人,我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这儿是能撒野的地方吗?这钱你不惜要,以后跪着也找不回。”
  云叙白听到最后这句话,耳朵尖尖竖了起来。
  当事人粗眉毛还没平复心情,完全听不见去。要不是队友拦住,他还想发作一下。
  老板娘却不想在他身上浪费一点时间,转而看向其他玩家,态度好得很:“几位贵客决定好了吗?”
  云叙白手里有钱,其他玩家也知道他手里有钱。财不外露,他不打算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资金总数。他想了想,问道:“老板娘,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留宿?你们这里最近生意火爆,他们留下来帮工换口饭,你看行吗?”
  老板娘抱着双手,红指甲一晃一晃:“倒也可以,先留你们一日,管饭管住,其他的看表现再做决定。早饭之后,会有伙计来领你们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