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没有怎么吃惊,心想,历史确实已经在偏差了,可目前来看,大体上的东西还是按照他们应有的命运发展和结束。
这么说,不管我怎么做,庞统都会在后来投靠刘备,并死在落凤坡?
初初传来时,只说孙策遇刺,但我知道,这是孙策已经穷途末路了。
吴国太,孙权还有孙尚香连夜驾车带着我直奔皖城。
到了皖城,只见全城一遍死寂,江东的旗织本就是白旗相间,原来雄皋皋气昂昂的江东大旗,此时看起来就像吊唁一样惨不忍睹。
来迎接我们的是周瑜,只见他脸色沉重,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几岁般。什么礼节和客套话都没说,直接领着我们直奔皖城太守府。
看到孙策时,他已经进气无多,气若游丝了。
“黄硕,救救我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大哥。”孙尚香一看到躺在那里快要了无生息的孙策,气血攻心,“扑”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软滩在地上,无意识的看着孙策抽泣道。
我心中一悸,二话不说,直奔过去,只见他面色无血,从身上缠着的纱布来看,身中数十刀,刀刀都在要害之处,尽管纱布紧裹,那鲜血还是不停的从身体里渗了出来,看的人触目惊心。
身体上的刀伤也就罢了,要命的是,孙策的头顶气门穴上,中了最要命的一刀。
我放下孙策的手腕,摇头叹息,就算是师傅来了,也救不了他。他这一身的伤,就是回到我的上辈子,也救不了。
刺杀他的人,下手全在要害,刀刀致命,无人可救得了啊。
孙尚香动也不动,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吴国太紧咬香腮,硬生生的没流出一滴眼泪,转身走出卧室。
身后的大乔,颤颤悠悠的一步一步靠近床塌,我在她美目中看不到眼泪,只看到一片死寂。
孙权和周瑜跪在床塌下方,脸色凝重,时不时的拿着余光在注视大乔。
这时我看到孙策死灰色的眸子动了一下,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有话要说。
我心中长叹:“大都督有话要说,我能让他清醒片刻。”
孙权和周瑜面面相觑,不敢做主。
大乔拜倒在地,一决洪缇般的从小声抽泣,到上气不接下气,闻之伤心,见之心碎。
丫环们手忙脚乱的把孙尚香抬了出去。
吴国太在屋外字字铿锵的道:“让他说吧。”
我知道再拖下去,孙策清醒的时间就越短,人之将死,定有好多的话要交待,特别他又是江东之首。
施金针渡穴,眨眼间,就见孙策脸色瞬息红润,进出二气也变的均匀起来,只见他扭过头,冲我感激的一望,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周瑜和孙权。
“权弟,以后江东就交给你了。”
很直接的一句话,孙权猛的抬起头,原本冰冷的眼睛此时夹带着眼泪道:“不,大哥,江东不能没有你,我还年幼,担不起江东啊,大哥……”
孙策看也不看孙权,将视线定在周瑜身上道:“我执掌江东时,也跟你一般大,你记住,你是主,你才是江东的主。公谨……”
周瑜诺了一声,抬眼对上孙策的目光。
“公谨,我权弟就拜托给你了。”
周瑜咬着腮邦子,定定的看着孙策,二人视线在空中相交,良久后,周瑜低下头,转向孙权,匍匐在地道:“周瑜拜见主公。”
孙权惊的弹跳起身,局促不安。
孙策看着孙权眼神坚定:“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权弟,江东就交给你了。”
这时孙策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头转向伏在地上哭的快要昏厥的大乔道:“夫人……”这一声轻唤,大乔抬起娇颜,上面沾满了泪珠,摇摇欲坠。
过了好久,也不见孙策说话,就只是这么和大乔两两相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站在一边的我,直感觉心抽一样的痛。
他们这是在用眼神说话,旁人根本就看不懂,原来大乔心中所爱,是孙策啊!
跪在一旁的周瑜的孙权起伏的胸口,静静的看着他和大乔之间无言的交流。
良久后,孙策吐出一口气,冲着大乔道:“你好自为知。”说罢,又将头拧了过来,转向孙权道:“所以人都退下,我要与权弟单独说话。”
大乔倒抽了口气,晕厥过去,环绕在屋内的丫环们,又赶紧手忙脚乱的把大乔抬了出去。
眨眼间,屋里人有如鸟散,独留下孙策和孙权两兄弟。
我出了内屋,看到吴国太,瞬息间,我感觉这个美丽的贵妇,苍老了十岁,两鬓白了无数。只是她的骄傲和尊贵让她不能低头,到了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她依旧傲然挺立,背脊挺的笔直。
我嘘唏了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我体会不到,但妹妹失去哥哥的痛,我深受体会。我神情最后一幕停在那日在大乔的后院,孙策宠溺的揉着孙尚香的头发,那眼中的温柔,让我心脏一阵一阵的抽搐。
此时我真狠不得能插上两对翅膀,飞回去看看我的哥哥,看看他怎么样了,出来两个多月了,他一定闷坏了。
小山一定把梅庄的书都念完了吧。
鱼儿一定也生了,不知道生的是男是女。
不知道小山有没有定时把哥哥推出去晒太阳,原本就没什么血色,若是不晒一下,更加苍白了呀。
所有人都在黯然伤神,包括我。
因为要拔针出穴,所以我是最后一个走出内室的,离内室最近的就只有我一个人,这时我敏锐的听到内室隐隐约约的对话。
“权弟,我知道你喜欢乔儿,现在你满意了吗?”
“可她的心,一直在你那里不是吗?”
“呵呵呵,明知如此,这又是何必了,我不怪你,但你一定要守好江东。”
“我会守好的,大哥……对不起。”
“咳……咳……我说了,我不怪你。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情字最苦,最苦。”
“大哥……我错了……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如果你真的知道错了,就要守好江东,咳……咳……”
一阵猛烈的巨咳,咳声传遍内外两室,所有人闻之色变。
外屋清醒的人,包括下人在内,全都低头饮泣,纷纷跪拜了下来。
忽然如大家所预料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大哥……”
所有人立马放开嗓子大声哭喊起来。
死者去矣……
徒留无数伤心人在此豪哭……
我内心的震撼的呆滞在原地,那隐隐约约的对话,告诉我,刺杀孙策的人,是孙权,是孙权啊……
原因只是为了大乔……
孙策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情字最苦。孙策对大乔说,好自为知……
怎么会这样,真正的大历史的背后居然是这样,孙策竟然是死在自己的老婆和弟弟手上。
大乔也许没有参于,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孙权一意孤行,可她到底还是红颜祸水,引至兄弟相残的导火索啊。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说的不正是她大乔么。
应了孙尚香那句,最幸福的人是她,最可怜的人也是她。
美人如斯,泪卷珠帘,怜否,怜否!!!
可恶这孙权,为了一已之私,做出杀兄的事情,该遭千刀万刮。可孙策竟然大义秉然,以大局为重,还将江东托付给他,这份气量,让我心脏抽痛,真正值的怜惜的是孙策才是。
就在嚎啕声响彻云霄的时候,吴国太重重一喝:“都闭嘴,谁再哭,便拖出去斩了。”
这话威风八面的话,没有人让任何人致疑,顿时所有哭声都停了下来,安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
吴国太双目通红,极力强忍之下颤抖的对着周瑜道:“公谨啊……派亲信,密召张昭火速来见吧。”
周瑜诺了一声。
过后吴国太又道:“三日内不得外传大都督死讯,违者,斩!”
我知道,这是怕引起不必要政变,尤其是周瑜。
孙策一死,江东的军权大部分落入周瑜手中,周瑜随同孙策行军多年,大军上上下下尽是他的亲信,如果此时周瑜存有二心,只需挥臂一喝,江东便要易主了。
吴国太此举,用也是周瑜,防也是周瑜。
任何人都明白,周瑜就是一根刺,也不能不用,不能不防。
半夜时分张昭到了皖城,痛心疾首后,布宣连夜将孙策的灵柩密密运回建业,隐丧三日。
这三日内建业城中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却是暗潮汹涌。
张昭代召,将江东各路人马总将,密召回建业。
而我在孙策灵柩运回建业时,便回了杏林堂。
此时政变为重,孙权忙的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而吴国太忙着密召江东各个名门旺族,孙尚香不愿回吴侯府,说是睹物思人,留在周瑜府中小住,实际是威慑周瑜不得起二心。
政权为重,每个人都是焦头烂额,那有心思留意大乔。
我每日去给大乔看诊时,发现她越发越消瘦,身体也越来越孱弱,整整三日,她跪在孙权的灵牌面前,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原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现在看起来薄如纸张,摇摇欲坠。
我叹了口气,若不是我叫冬晴强行喂她每日喝三碗温补良药,这会她早已香消玉殒了。
孙权不是爱她爱到可以杀兄吗?周瑜不也一样爱她吗?为何在她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全都躲了起来,连句话都没有。
什么爱江山更爱美人,都是狗屁,真的比较起来,还是爱江山爱的多。
没人管她,孙权的灵柩停在前院大堂,重兵把守,连大乔都进不得,只能守在这小小的方寸后院,看着眼前那面亲手写的夫君之灵位失魂落魄。
第四日,孙策身亡的死讯,开始全国发丧,整个建业城中,家家户户高挂白条吊唁,三日内禁止一切营生,城中不得暄哗,所有人要为大都督哭丧三日,三日后行大葬之礼。
而就在当日,孙权正式继位。
下午的时候我身着丧服,照例去给大乔看诊,此时我若不管她,还有谁记得她呢。女人啊……难……做个美女更难。
一进大乔的后院,我便看到门口多了两个士兵,我惊诧了一下。
走近后,那两名兵竟然没有阻挠我的意思,任由我踏进后院。
接近大乔内室时,我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那把声音我还记得,正是那张昭。
猛的一下,我想起正史中,孙策死后,孙权继位,张昭确实有来劝过大乔,不同的是,正史中大乔和孙策已有孩子。所以张昭劝大乔带着孩子归隐,这样才能断了别人另立小主的想法,江东上上下下真真正正的团结一心,以孙权主主公。
可是眼下,大乔和孙策不是没有孩子么?那张昭前来做什么?
我啐了一口,本想不管这事,正想走到院中小避,等他们说完再进去给大乔看诊,却不想听到张昭说:“夫人,老夫斗胆,请你离开江东吧,走的越远越好。”
嘶……我抽了口气,孙策的死,最伤心最难过的就是大乔,没人怜惜她也就算了,怎么做起逼迫女人这种下作的事来。
我愤愤不平的咬了下牙,退到院中的银杏树下,只听到这一句,便就够了,张昭的来意还不够明白的么。
想来这张昭肯定是知道了孙策意外之死,跟孙权大有关联。身为政治家,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权势,政治和江东基业。就算孙权密谋杀了孙策,他张昭也会全心全意扶助孙权稳定江东。
自然不会让大乔再继续留在江东了,我冷笑。
大乔何罪之有?她成了这几个男人手心里的玩物,半点都身不由己。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却是害她最深的人,什么狗屁玩意,出了事让女人来抗,还算是男人吗?我呸,无耻的孙权。
一柱香后,我看到张昭满疲惫的从大乔内室走了出来,对上我冷冷的目光,张昭僵了一下。
张昭惊讶过后,迅速的镇定下来道:“黄大夫什么时候来的?”
我冷冷的道:“刚来,听外面的守将说张公在此,便在这里等候,小子失礼了。”
张昭忽然长叹一口气道:“黄大夫仁心医术,让人敬仰。不过……孙夫人以后再也不用受病痛之苦了,唉……来人啊!”
我心脏抽搐了一下,无语的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的云在飘,阳光依旧这么温暖。
我努力将眼眶里快要溢出的泪水,狠狠的倒了回去。
恍惚中,我仿佛在天空中看到大乔那张绝美无尘的面容。
她冲着我微微一笑,倾城倾国。
那笑容里,写着她的凄凉,她的沧桑,她的爱恋,她的解脱……
是啊,解脱……
她解脱了,真正的解脱了。
这时院中涌进十来个士兵,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张昭说道:“你,速去通之主公和国太,说孙夫人上吊自杀随前主公而去了。”
其中一名校蔚诺了一声,伴着身上的重甲声,出了小院。
这下轮到我了吧!我无意识的淡笑,泪水已经给我倒了回去,我怔怔的看着天空,不愿去看他们的嘴脸。
良久后,张昭又道:“尔等请黄大夫去客菀小住,直到丧期满日。”
我心中冷笑,软禁啊!
我被十来个兵围着,重回孙尚香以前替我安排的那个后院。
一进门,我身后的士兵便把门锁了起来,空荡荡的院子瞬间变的萧条,六月的风明明很温和,此时我却感觉冷如刺骨。
死我是不怕的,只是感慨孙尚香那时所说的,他们身在高处,事事都身不由已。情字,在政治面前,变的苍白而可笑,孙权和周瑜不正是如此么。
不知道他们知道大乔是被逼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孙权以为,只要孙策死了,只要江东大权落在自己手中,大乔就会归他所有,结果,江山他得到了,可他最想要的人,却没了。
至于周瑜,也许他的心埋的很深,也许他只敢在心里爱慕,总之他的心,肯定也不好受,只是也半点由不他,都是天下可怜人。
软禁也好,我进了屋子,看到满屋的药材,我冷笑了几声。
这样的软禁,也算是礼遇有佳了,换个思维想,我也落的轻闲。
就着屋里的药材,我便开始配药,常用的,不常用的,新方子,老方子,只要药材充足,我都配。配的最多的是腐蚀粉,若是张昭拿着对付大乔的那一套来对我,我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看是他的命尊贵,还是我的命值钱。
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惹毛了我,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反正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唯一的亲人也就只有黄岚一个人。
我若走了,想来哥哥也愿再不死不活下去的,倒不如去了地府重续我们兄妹之情,乐的逍遥。
我这突然一下子不见了,可就急坏了华府上上下下,同时还有诸葛谨。
三日后孙策灵柩出殡,连同大乔一起,葬在江东北边的护国寺中。
孙权下召,江东子民再默哀三日,吊唁三日,允许日常营生,但不得暄哗。凡是酒楼,花楼,娱乐场所,一个月内,全部禁止营业。江东子民素食三日,每家每户,每日前去护国寺上香,为孙策和大乔祈福。
短短数月,太平县乔府接连死去两个唯一的女儿,乔老和乔夫人,痛不欲生,在孙策和大乔下葬两日后,传来恶讯,乔老瘁死在家中,乔夫人万念惧灰,竟然选择了跟大乔一样的死法,追随乔老和一双女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