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罗亦别说懂了,连刚才说的是什么她都不清楚,虽然之前听了连城的话,了解了一些关于金刚菩提和星月菩提的知识,但也只是略知一二,别说入门了,连门槛都还没有摸到。不过她也知道,如果她说实话的话,说不定齐全还会转身就走,不和再和她多说半句。
“我还真没有小瞧你,但以你的收入,你还真玩不起文玩。”齐全审视的目光在罗亦身上转了一转,轻蔑地笑了笑,“先不说拆房老料的话题了,说说金刚菩提和星月菩提,你又了解多少?”
齐全的话也不是看不起罗亦,文玩市场鱼目混珠,真正的好料好珠子好东西,价值之高,是罗亦想都想不到的,罗亦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收入,也许还买不到一颗珠子。
“星月菩提是黄藤的种子,特点是瓷实度高、树脂含量高、油性含量高。黄藤的种子经过打磨,分为很多种,根据‘星’的密度和油度区分,分为:元宝菩提子、金蟾菩提子、浅色金蝉菩提子和摩尼子也就是冰花星月……”罗亦心中暗道了一声侥幸,幸好之前听了连城的话,突击学习了金刚菩提和星月菩提的知识,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连城太神了,他怎么知道齐全会问到星月菩提的问题?
“就不要照本宣科地背百度百科了,说说你自己的见解。”齐全摆了摆手,打断了罗亦的话,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说实话,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我……就是真懂。”罗亦生怕被齐全识破,索性将错就错,“星月第一追求密度和皮色, 其次才是月,一个简单的判断方法就是月朗星稀为好。现在的星月菩提多是海南产的,而印度星月菩提由于油脂含量高、密度大、偶会出现玉化效果,是最好的一种,但由于真正的印度星月菩提产量极少,一般是海南星月菩提价格的十倍至数十倍,所以市场上并不多见。盘玩星月有几种方法,一是文玩,一是武玩,三是朱砂贡盘玩,不管哪一种盘玩方法,都需要付出耐心,无数次的重复摩挲,加上时间的洗涤,自己精心养护,久而久之就会变成色泽温婉,并且带有你自身气息的独一无二的物品。”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发现的潜力,在紧要关头往往会突然激发,罗亦之前虽然百度了菩提子的知识,但毕竟只是初次接触,再加上她并没有太过于上心,只是死记硬背记住了一些知识要点,只限于皮毛,但在齐全的步步紧逼之下,她急中生智,不但回忆起了所有关于星月菩提的描述,还删繁就简,挑选了几个关键点综合在一起,力求可以让齐全满意。
话一说完,齐全冷漠的脸上终于微微流露一丝赞许的笑意:“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了,那么你再说说,你喜欢金刚菩提还是星月菩提?”
两种菩提都是什么样子,罗亦都没有见过,何谈喜欢哪一种?她无比懊恼为什么以前就不喜欢手串只喜欢首饰这些俗物呢?现在好了,被问住了,如果她早有这样高雅的兴趣和爱好,说不定早就让齐全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罗亦努力回忆金刚菩提和星月菩提的形状,虽然网上有很多两种菩提的图片,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毕竟没有见过实物,也没有亲手盘玩过,她还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哪一种,或者更贴切地说,她不知道她回答喜欢哪一种更能拉近和齐全的关系。
齐全问了半天星月菩提,应该是他更喜欢星月菩提吧?罗亦决定赌上一赌,正要开口说她最喜欢的是星月菩提时,话还没出口,身后冷不防有人开口说话了。
“罗亦最喜欢金刚菩提,尤其是七瓣的金刚菩提。”
罗亦回头一看,身后一人一脸淡然笑意,意态从容身姿挺拔,不是连城又能是谁?她顿时惊喜交加,从认识连城以来,还从来没有和这一次一样如盼望阳光、雨水一样盼望着连城的出现。
“齐少好,我是罗亦的同事连城,和罗亦一样,也很喜欢文玩尤其是手串,虽然盘玩的不多,但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连城及时赶到,先是替罗亦解围,冲罗亦微微点头一笑,又冲齐全彬彬有礼地做了自我介绍,“齐少左手金刚右手星月,而且都是极其罕见的品相,金刚是二十瓣的极品,星月是印度产的四杂色精品,对一般人来说,别说可以同时拥有了,能看上一眼也是福分。”
本来齐全是坐在车内隔着车窗和罗亦说话的,连城的一番话刚一说完,齐全就一脸惊喜,如同一个珍藏了多年孤品却苦于无人识货又想炫耀的小孩,忽然遇到了一个有眼光的知音一样,顿时双眼放光,他一把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
齐全过于生猛的动作吓了罗亦一跳,罗亦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正好让出了连城。齐全看也不看罗亦,越过罗亦来到连城面前,站在连城面前愣了片刻,忽然朝连城伸出了双手。
罗亦“啊”了一声,以为齐全要打连城,不料连城却动也未动,似乎早就知道齐全要做什么似的。等齐全的双手伸出之后罗亦才明白过来,原来齐全是要让连城看他双手手腕上戴着的手串。
左手手腕是一串十二颗的金刚菩提手串,每颗金刚菩提色泽深红,油润如玉,颗颗都在二十瓣以上,毫不夸张地说,齐全手中的这串金刚菩提,价值至少在百万以上。
右手手腕上缠绕了一串一百零八颗的星月菩提,是黄绿白红于一身的四杂色印度高密星月菩提,已经玉化了,犹如玉石一般的光泽格外喜人。佛头是一块翠绿的翡翠,隔珠有金有银有珊瑚,搭配得非常漂亮。就算连城不太识货,也大概可以推算出这串星月菩提,也得十几万以上。
以连城的财力,自然玩不起太贵的手串,但他确实是真心喜欢,也有过系统而精心的研究。在齐全参加年会迈入大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齐全不但胸前挂了一串沉香的佛珠,两手之上还各戴了一串手串,走路的时候,齐全目不斜视,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右手却不停地盘玩手串,连城由此推断,现阶段的齐全,痴迷文玩。
后来齐全坐在座位上之后,也是珠不离手,手中的一百零八颗的手串不停地捻来捻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就连姚常委和他说话,他也是爱理不理,一副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神态,于是连城进一步得出了结论,齐全现在不但痴迷于佛珠和手串,也信佛。
任何友谊的建立都有一个前提——共同的兴趣爱好以及共同语言,正是因此,连城才让罗亦学习手串知识,重点关注金刚菩提和星月菩提,因为在齐全吃饭的时候,连城认出了齐全手上所戴的手串分别是金刚和星月两种菩提。
不过他虽然认出了齐全手中佩戴的是什么手串,但毕竟离得远,只能看出形状却看不出品质和品相,现在齐全主动伸手让他看得清楚,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不客气地抓住了齐全的双手,认真地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连城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齐全的双手:“齐少,不好意思,我见过不少精品,但都没有你手上的好。也许可以说,齐少这两串手串,估计整个北京城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当然,不是只从价值上来说,而是从用心程度上来比较。再贵的手串,如果不用心盘玩,不用真心对待,也不行,不管是金刚菩提还是星月菩提,都是有生命的,把自己的生命融入到菩提之中,才能收获最宝贵并且只属于自己的宝贝。”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齐全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欣喜,他双手一拍连城的肩膀,“你叫连城是吧?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喝茶聊聊?”
齐全相约,没时间也得创造出来时间,连城虽然很想一口答应,但有时适当的矜持可以增加个人魅力,他微一迟疑:“有时间是有时间,就是……”
罗亦在一旁急得几乎跳脚,连城装什么装,赶紧一口答应了齐全,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就太傻了,若是以前,她早就开口批评教育连城了,平常她在连城面前,想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他。但现在她急归急,却不敢开口说话,唯恐惹连城半点不高兴而耽误了大事。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连城掌握了主动权,她清楚得很,如果不是连城出面为她解围,她早就被齐全拉入黑名单了。
不过罗亦还是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趁人不备将右手伸到连城身后,悄悄拧了连城一下。
“就是什么?”齐全却很有耐心地看着连城,“有什么问题尽管说,解决不了的,我来解决。”
“佛家讲究缘分,缘来则聚,我的意思是,既然罗亦也在,让她和我们一起,也算是随缘而行了。”连城故意矜持一下,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带上罗亦,他担心贸然提出让罗亦一起齐全会不同意,所以才欲擒故纵。
“随缘而行,随遇而安,连城,你也信佛?”齐全听到连城说出的话似有禅意,更是欣喜,和大多喜欢文玩具只是纯粹把玩的人不同,他还信佛,他的手串和佛珠,盘玩是乐趣,用来念佛并且坚守内心的信仰才是目的。
“信,只不过不太深入,只知道一些粗浅的知识。”连城不是谦虚,而是实话实说,也确实如他一样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即使信佛也只是出于纯粹的精神需要,还很难将信佛和为人处世结合在一起。
“太好了。”齐全遇到的同好者,要么只是单纯的信佛,对手串一类的文玩不感兴趣或是了解不多,要么只是纯粹的文玩爱好者,并不信佛,难得遇到一个既信佛又懂文玩的志同道合者,他就如同发现了宝物一般,一把抓住连城的胳膊,“走,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也去。”罗亦生怕齐全扔下她,忙举起胳膊,怯生生的样子如同一个向老师提问的学生,“我……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上车吧。”齐全懒洋洋地看了罗亦一眼,不管罗亦是真懂还是假懂文玩,现在他对她已经没太多兴趣了,认识连城的喜悦掩盖了一切,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连城身上。
连城和罗亦上了齐全的奔驰,齐全坐在右后,连城挨着齐全坐在中间,罗亦挨着连城坐在左后,她和齐全中间隔了连城,让她在兴奋开心之余,又有几分不满,如果能和齐全坐在一起该有多好。
奔驰gl驶出了停车场,朝北五环而去。就在奔驰绝尘而去之时,三楼的宴会厅,有人站在窗前将连城和罗亦上了齐全奔驰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别人,正是木恩。
也是巧了,木恩本来在轮流敬酒,敬了一圈之后,敬到了副总包端杰。包端杰作为公司的高级副总裁,是位高权重的实权人物,是二把手。他平常喜欢板着脸,看谁都是一脸黑线,再加上长得也黑,跟包公一样,人送外号包二爷。包二爷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特点就是爱喝酒,但还有一个更加鲜明的缺点就是酒品不好,更主要的是,他还逢酒必醉。一醉,必定大发酒疯,打人骂人是常事,吐你一身浇你一头的事,也没少干过。
正是因为他这些“优良”的品质和“优秀”的习惯,在公司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只要有宴会,只要包二爷参加,人人都会对他敬而远之,别说敬他酒了,连喝都不敢和他喝,怕的就是正好赶在他发酒疯的时候和他喝酒,就倒大霉了。
木恩今天诸事不顺,若是以前,他也不会主动去敬包二爷酒。但今天没黑了连城,反倒让连城隐隐有得志之势,就让他心里极度不平衡。一生气,就多喝了几杯,酒劲一上来,就酒壮怂人胆,他突发奇想想要敬包端杰一杯酒。
当然,木恩向包端杰敬酒的动机也不纯,他就是想看看包端杰发酒疯时的丑态。就算包端杰不发酒疯,乘机在包端杰面前说几句连城的坏话,防止连城因为受到姚常委赏识而上升过快,也是一件好事。包端杰别看只是副总,但他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仅次于姚常委,在人事上有足够分量的发言权。而且木恩也早就知道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包端杰和姚常委不和。
才来到包端杰面前,不想还真有不怕死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在向包端杰敬酒,木恩就先站窗前等候,不经意间目光一扫,发现楼下停车场齐全的奔驰gl旁边站着连城和罗亦,他顿时就惊呆了——什么情况?出什么事情了?连城和罗亦在干什么?
随后更让木恩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连城和罗亦在齐全的邀请下,上了车,然后和齐全一同离开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眼睛,直到奔驶而去的奔驰没有在中途停车扔下连城和罗亦,他才确信连城和罗亦确实被齐全带走了。
不是说齐全是有名的冷公子吗?连圈内的朋友都不轻易结交,何况如连城、罗亦一样的屌丝了?齐全吃错药了还是连城又撞大运了?
木恩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之间心情更加郁闷了,酒意上涌,他就感觉有几分不胜酒力了,连向包二爷敬酒的心思都没有了,转身想走。
才一迈步,却被人拉住了。
“木恩,来,陪我喝几杯。”包端杰拉住了木恩的胳膊,他已经有了八分醉意,见谁都想碰杯,“听说你酒量不错,我们再开一瓶红酒怎么样?”
木恩酒量是不错,不过是在心情好的情况下,现在他情绪低落,酒量就打了折扣,能达到平常酒量的八成就不错了,所以他不想再喝了:“包总,我今天喝多了,喝不了了……”
“不行,我说喝就得喝,最少一瓶。要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包端杰强行把木恩拉到了他的座位上,给木恩倒了满满一杯红酒,“一口喝干,年终奖我多奖你两千!”
看来是真喝多了,木恩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端着酒杯一脸为难:“包总,分三次喝干,成不?”
“不成!”包端杰二话不说,给自己的杯子也倒满了红酒,然后一仰头一口喝干,将空杯子递到了木恩的眼皮底下,“我干了,你干不干?”
木恩没办法了,就算包端杰不是上司,对方先干为敬,他如果不跟进就太不男人了,喝酒最怕遇到这种硬碰硬的主儿,他只好一咬牙,也一饮而尽。
满满一杯红酒下肚,木恩就感觉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知道快不行了,站起来就走:“不行了包总,我不行了。”
“先不要走,酒还没有喝完呢……”包端杰酒疯开始发作了,他用力一拉木恩,“你敢走,信不信我敢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