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敲定了订婚宴在十一月,应舒涣提前去订制了两枚男士素戒,戒指的内环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纪沅刻的是应舒涣的,对方刻的是他的。
  订婚宴之前,应舒涣有一天对他说,想不想去一趟桐城古墓?
  正在切菜的纪沅心脏微微颤动,转过身:“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应舒涣从后面搂着他,嘟囔:“我在网上看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前世的,历史上形容的你,和我认识的纪沅就像是两个人。”
  纪沅饶有兴趣道:“书上是怎么形容我的?”
  应舒涣:“自私,残暴,凶狠,罔顾人伦。”他骂骂咧咧:“这都什么专家啊,乱写的吧?我要去把这本书给举报了!”
  纪沅笑了:“或许在后人看来,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呢。”他用勺子挖了一勺奶膏,塞到应舒涣嘴里,让他吃点儿甜的:“弑兄夺器,又谋朝篡位,还征战七国,弄得生灵涂炭,这还不残暴啊?”
  应舒涣不服:“我不信。你肯定是有苦衷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再说,你要不统一大业,哪有后世的千秋万代,要我说他们都得感激你。”
  应舒涣缠着纪沅吻了一会儿,一份奶膏被他吃的黏黏糊糊,原本是买给他一个人吃的。
  结果在应舒涣半喂半渡的情况下,纪沅也分了一半吃。
  “纪沅,你愿意把你以前的故事告诉我吗?”应舒涣诚恳地望着他。
  纪沅垂下眼睫:“很多事情,我都忘了。”
  他忘了之后,又害怕去想起。
  应舒涣道:“我和你一起面对不行吗。我们去桐城古墓看看吧,我知道你一直想去。”
  纪沅转过头望着他,过了很久,才吐出一个“好”字。
  -
  出发去桐城古墓的时间定在十月末。
  天气已经变冷了,纪沅早早地就穿上了保暖的贴身内衣,立志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这几个月来,纪沅忙着原因科技的事情,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
  没接戏,只拍了一支广告,上了两个杂志封面,看了一场走秀。
  如果换做其他的顶流,肯定被同行的粉丝给嘲笑死了。
  一定会说什么没资源啊在家抠脚啊被雪藏之类的。
  但对方是纪沅的话,他们就哑口无言。
  是了,纪沅不拍戏不接通告的原因,是因为在当总裁啊!!
  他的资源完全能自给自足好吗……
  建京到桐城的飞机要两个半小时。
  纪沅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两年多了,比起刚穿越来的时候,现在称得上一句物是人非。
  他看着飞机渐渐起飞,建京的夜晚尽收眼底,静谧的灯光逐渐缩小,然后消失。
  纪沅如今的心境变了,看到这一切不再感觉到孤独,也不在没有归属感。
  应舒涣就靠在他的肩上睡觉,沉甸甸的分量提醒着纪沅,他很快就有有一个家。
  他这一生都将不再孤独。
  -
  桐城古墓之行,比纪沅想象中来得轻松。
  应舒涣一路上都在刻意逗他开心,到了桐城机场后,两人还被粉丝认了出来。
  在公布恋情之后,应舒涣和纪沅还是头一次双双出现在公共场所,虽然不是正式的,但机场的偷拍照还是上了热搜,引发了一场小小的讨论。
  二人手中的戒指格外的显然,不少媒体猜测他们俩的订婚宴在即,当然也有等着他们分手的。
  在应老爷子的保护下,桐城古墓保存的很完整。
  里面的陪葬品被转移出来了,但棺椁依旧留在古墓中。
  桐城古墓的前面建造了一个小博物馆,放置着一些大周年代的日用品。
  保镖层层把守,日夜兼职,没有应老爷子的允许,谁也不能探视博物馆后面的古墓。
  纪沅在馆长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小路走到了古墓钱。
  应舒涣看着此地,略微有些头疼,脑海中闪现了几个零星的片段,就跟以前的既视感一样,很快就消失了。
  他嘀咕:“我怎么感觉我在哪儿见过这个地方。”
  纪沅的心揪了起来,有点近乡情怯的恐惧,不敢下墓。
  应舒涣牵着他,安慰道:“我陪着你,怕什么。又不是盗墓,我还不能来看看自己的坟吗。”
  他说的轻松,但纪沅的心却真真切切的痛。
  古墓中有一股特有的泥土味道,纪沅一步一步沿着阶梯走下去,穿过墓道,来到墓室,纪沅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
  墓室中,放着一口棺椁,由于年代久远,古墓开发,棺椁表面上的颜色已经全部氧化。
  周围设施虽然简陋,可是看得出建造时极为用心。
  没有壁画,就如同外面的无名墓碑一样。
  纪沅走到棺椁前,只看了一眼,心脏就痛的无法跳动。
  棺椁中,只有两具白骨,交握的双手深深刺痛了自己的眼睛。
  他双眼模糊,朦胧中看到其中一具白骨的喉咙是断的,他的内心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自己。
  几百年过去,再一次看到自己曾经的身体,纪沅内心的震撼是巨大的。
  同时,悲伤和痛心席卷而来,险些让他站不稳脚步,身体晃荡了一下,跌跌撞撞的往后退,撞到了应舒涣的怀中。
  应舒涣低声道:“这是你吗……”
  纪沅无法开口说话。
  应舒涣故作轻松:“其实都不太看得出来了,边上的人是我吗?那我还挺厉害的,竟然想到跟你一起殉情了!”
  纪沅闭上眼,应舒涣道:“你不要伤心,我觉得可以理解。如果你现在死了,那我也一定不活了。”
  “应舒涣!”纪沅睁开眼瞪着他,似乎痛恨从他嘴里冒出“死”之类的字眼。
  应舒涣连忙捧着他的脸,着急道:“所以你看着我啊,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前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珍惜现在,要珍惜我。不要哭了好不好……”
  纪沅愣了一眼,将脸埋在他怀中,很久都没有出声。
  应舒涣在他耳边嘀咕:“不过你哭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我想在这里吻你,但又怕对死者不敬。”
  想了下,应舒涣反应过来说:“也没有不敬吧,反正这儿埋得是我自己,我能代表我自己同意吗?”
  纪沅被他气笑出声。
  应舒涣拉着他的手,站在棺椁边上,打量着棺椁中的白骨。
  他心中有些不具名的悲伤,把手轻轻地放在棺椁上,低声对沉眠的少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下辈子在一起了。”
  刹那间,应舒涣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动。
  他毫无预兆的掉下眼泪,砸在地上。
  -
  从桐城古墓出来,纪沅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应舒涣穿着大周的衣服,辫子扎的歪歪斜斜,年纪不大,也没说话,只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发现,还未长成男人的少年,肩膀并不那么宽阔,身形虽然挺拔,却也如同幼竹一般,疾风能吹折。
  画面一转,他看到少年白色的衣服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那双神采奕奕的瞳孔成了一滩死寂的水。他抱着死去多时的自己哭了很久,然后环抱自己,一步一个血脚印,朝着长安城外走去,消失在苍茫的白雪中。
  恍惚间,纪沅的耳边响起了自己的声音:“等什么时候不打仗了,就带你去江南玩儿。那是个好去处,等我老了,就当个闲散王爷,在江南养老。”
  风雪声中,他听到了少年的回答:“好啊。那可说定了,不许骗人。”
  他还是骗了他,只留下少年一人,独自完成了承诺。
  梦里的最后一幕,纪沅看到他安静的躺在棺椁中,半块凤凰碧玉横亘在两人之间,少年闭上眼,嘴角溢出大片的血红,世界都为之静默。
  -
  纪沅睁开眼,应舒涣迷迷糊糊地醒来,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哭得这么惨,枕头都快被打湿了。
  纪沅沉默着摇头,用力的抱紧应舒涣,就像抓着一块浮木一般。
  他张了张口,无声道:对不起……
  从古墓中出来之后,他对应舒涣更加纵容,这让应舒涣得寸进尺,好几次险些就在床上得逞了。
  纪沅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还没有出去旅游过,于是桐城之行延长了一个月,两人都留在烟雨江南,走遍了无数的小镇,满足了纪沅看一看大好河山的愿望。
  订婚宴原计划在十一月底举行,纪沅要求改了时间,变成了应舒涣生日那天举行。
  他想,应舒涣的生日不能总是那么凄惨。
  前世的生日迎来自己的死讯。
  去年的生日得到一张离婚协议。
  纪沅想要补偿他。
  订婚宴不对媒体公开,邀请的人也不多,只有些亲朋好友,和应家商业上比较重要的合作伙伴。
  纪沅这边就请了江玉、胡小芸、邱溪、江映月……还有在圈内关系比较好的王昊清……
  从桐城返回建京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
  飞机足足在空中盘旋了四个小时,恰好两人的手机又是关机的,联系不上他们的应家人吓得魂不守舍。
  慕幼兰急得乱出主意,责怪应许为什么不用私人飞机接他们回来,一向淡定的老爷子焦急地皱起了眉头。
  后来,飞机安全着陆。
  两人一开手机,各自收到了几十个电话。
  亲人的关心,朋友的慰问,这一切都让纪沅的心脏迅速的回暖。
  这些……都是他前世最渴望的东西。
  如今,竟然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