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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蝶死了,胤禛的世界轰然塌陷了。
两天两夜,他不吃不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来也不见。
皇太子胤礽来了一次,他也没有应门。
隆科多来了三次,在门外劝说无果,便生气地走了。
第三日的清晨,年羹尧来了。
他接过小寇子手里的食盘,端着,来到了胤禛的屋外。
叩了叩门,没有人回应。
他沉下心来,站在门外说:
“四阿哥,我是年羹尧,筱蝶的后事我已经帮你料理好了,希望你能收拾好悲伤的心情,重新振作起来!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屋内安静如死,坐在墙角的人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体仿佛是僵硬的。
年羹尧百感交集,又无比怅然地道:“其实,我很理解你失去挚爱以后的痛苦和悲伤,我也曾经和你一样,深爱着一个女子,她善良温柔,待我一心一意,可是我却没有保护好她,彻底失去了她,那种痛苦、绝望和悔恨,可能这一生也无法磨灭。我钦佩你对筱蝶矢志不渝的爱,但是,我想如果筱蝶姑娘在天有灵的话,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屋内的人死静地坐着,一颗颗烫心的泪水慢慢滑下苍白的脸颊,含在他干裂的双唇间。
“四阿哥,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年羹尧也没有多做停留,将手中的食物放在屋外的桌子上,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去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屋门终于打开了。
胤禛披头散发,孤零零地走了出来,脚下的步子慢慢的,眼睛里也空荡荡的,整个人萧瑟不堪,仿佛失去了灵魂。
年羹尧并没有走远,一回头,看到了他。
胤禛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筱蝶在哪里?”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低低的,夹杂一丝干哑。
……
门外,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花洋洋洒洒,整个世界一片寂静凄惨的白。
年羹尧带着胤禛来到了城郊外一片萧条荒芜的树林中。
雪花如泣如诉,天地间一片模糊。十米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们沿着林中的小路走了很远很远,爬上了一个坡,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那里,隆科多大人已经在等候。
胤禛擦身而过,快步奔上前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小的孤坟,土砖堆砌的坟头燃着白烛,摆着祭品,显然已经有人祭拜过了。
胤禛浑身止不住哆嗦,慢慢地,他表情僵硬,怔怔然撩起袍角,单膝着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隆科多和年羹尧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
胤禛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仿佛魔怔了一般,纹丝不动的跪在那里,晶莹的雪花落了满肩,他气息孤冷,像一座没有任何感情的雕像。
天空一片冷凝,树林里寒风凛凛,雪花狂乱地飞舞,空气清冽逼人。
隆科多沉吟了良久,走上前轻声道:“为了不引来麻烦,为了避人耳目,所以不能给筱蝶姑娘立碑。”
胤禛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眼神凄迷而哀伤,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容古怪而落寞。
“筱蝶这一生无依无靠,四处漂泊,受尽了苦难,最后因我而死,临了,黄土一堆,满身焦叶,连个碑我都不能给她立!”平平的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在寂静的旷野里响起,隐隐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绝望和悲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能埋在此处,已是万幸了!”隆科多叹声道。
大雪纷飞,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疼。
“为什么?难道命运真的那么不公平吗?出身低贱,没有权没有势,就注定只能无辜枉死。”胤禛的目光颤抖着,慢慢的,又失神地落下泪来。
隆科多双手负后,一仰头,厉声感慨道:
“这本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是现实的,是残酷的,如果你没有权势的话,不但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也可能一辈子被别人踩在脚底下。”
洁白的雪花映照着他斑驳清平的脸庞,胤禛的眼神坚硬如铁,一动不动。
“尤其是生在皇室,胤禛,你未来的路只有一条,好与坏,就在你一念之间,你没有选择,但你的念头却可以决定你这一生的荣辱,筱蝶死在这里,如果你想通了,她死得就有价值,如果你想不通,那她的死就只不过是一座荒冢而已!”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喃喃地叫喊着,胤禛的心口一起一伏,情绪陡然激动起来,他表情狰狞了,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嚎叫起来。
“胤禛,你清醒一点——!”隆科多用力抓住他的肩膀,逼视着他泛红的眼睛,不依不饶地继续痛斥道:“在皇室的世界里,没有人可以帮你,你想逃也逃不掉,所有的权势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别人给与的,是要靠你自己去争取去谋划,荣辱向来如此,如果你自己不站起来去拿,就注定一辈子低人一等,任人摆布。”
胤禛紧紧地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慢慢的,他俯下身去,指骨咯咯作响的一拳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雪地上。
“我绝对不会让筱蝶枉死的!”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直直的掉下来,凝结在脸上,他抬起头凝望着前方白茫茫的雪空,幽深的眼眸里迸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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