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弋牵着她的手来到东医的示范展示区,示意说:“你试试。”
  她只是穿过了一道门,机器就能准确地报出她的身高、体重、三|围,体脂率等等,比起常规体检,它的速度无可比拟。
  尽管如此,姜予漾听到自己的三|围被机械声报出来,还是觉得挺奇怪,就像是沈弋鹰隼般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让人不自在。
  见她愣着,沈弋一挑眉:“不准?”
  姜予漾忙不迭点头,赞同道:“还挺准。”
  沈弋对东医旗下的产品自然是放下,都是他亲自盯过的,可他偏打趣说:“一年多没碰过,我也不知道准不准了。”
  周围人来人往,沈弋的话清晰无误地传到她耳朵里,就像这件产品是为她私人定制的一样。
  她招架不住,干脆就放弃抵抗,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下一个产品面前。
  沈弋亦步亦趋地跟着,偶然间一回头,眼神直直一愣。
  仿佛是看错了,否则洲星科技的池显怎么会在这儿?并购出问题后,洲星毁于一旦,这一批红利自然是君联独占,有传闻,池显破产后,妻离子散,似乎是逃到国外了。
  他向来落子无悔,生意场上也不讲究什么手下留情。
  顺者昌逆者亡,资本世界的游戏,也绝对没有心软之说。
  姜予漾正在里面体验东医的其他产品,沈弋中途半道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了眼来电人,是沈赫连打来的。
  原本他跟沈赫连的关系就挺僵,除了家里的和关乎前途的事儿,沈赫连会主动找他谈谈,其余的父子两形同陌路。
  沈弋先接了电话,但迟迟不应声,连声“爸”都没叫出口。
  沈赫连:“你晚上过来市中心医院,老爷子住院了。”
  “爷爷他......?”沈弋捏手机的指节一紧,后半段话卡在嗓子眼里。
  “你爷爷是老毛病再加上岁数大了,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家属要签字。”沈赫连从医院出来,到了个僻静处讲道,“老爷子生平最看重你,你知道的。”
  沈老爷子战功赫赫,应上级安排,退下来后一直住在万寿路养老。
  老爷子就沈赫连这么一个儿子,但很早就把他塞去部队历练。
  在京城,只要选择走仕途,就没有到了岁数还留在京城享受浮华的道理,一般都是早早塞到西北去。
  沈赫连在仕途与爱情上做了选择,没有听从老爷子安排,之后就一直不温不火地在老爷子的安排下谋了个职,后来才转去部队,这也让原本圆满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
  听到了什么时间动手术,沈弋同意了,眼神暗了暗。
  迫近黄昏,车后座,沈弋一直在摁眉心,心不在焉的。
  人都会有老去的一天,离别的时刻,可许多事情就像发生在昨日。
  他打小就顽劣,大院里的小孩围着转那种,老爷子就教他围棋说是静心。
  母亲病逝,在沈赫连与林平芝相处好的那几年,都是老爷子用自己独有的方式一直在保护他。
  生离死别,总要面对的。
  姜予漾看的出沈弋的状态不佳,不想让他多生困扰,主动问道:“你等会儿要忙工作上的事儿吗?”
  沈弋在内心权衡了下,老爷子对姜予漾很好,这件事儿把她牵连进来,她定然是要担心的。
  倒不如让他先来承受面对,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也不迟。
  他又恢复成喜怒不显的模样,只淡淡地说:“嗯,今晚别等了,早点睡。”
  之后,是姜予漾一个人回的小区。
  夜色绰约,她一个人走在僻静的小路上,回过头望了望,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
  可是没有,空无一人,甚至安静的可怕。
  姜予漾摁好电梯准备上楼,在电梯关合的前一秒,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他摁了她上面一层楼的按钮,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
  姜予漾心里涌升起很强烈的忐忑,心跳在无声的氛围里格外明显。
  她捏紧了背包带子,到了楼层后就出了电梯,下一秒,一把冰凉的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男人的手也在抖,极力镇压下来后,他恶狠狠道:“别动。”
  钥匙已经在门锁上,男人轻而易举地转开后,将她拖到屋内。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都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纱布缠上了嘴。
  男人摘下帽子,额角青筋尽显:“让沈弋过来,我有事跟他谈。”
  纱布揭下,她呛了好几口,看着一张陌生的脸,看来是沈弋商业上的仇人。
  姜予漾竭力镇定心绪,问道:“你让我叫他过来,你觉得我们两是什么关系?”
  “他不会接我的电话,但会接你的。”池显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眼底尽是杀戮之意,“快点。”
  “手机拿出来拨号。”池显让她给手机解锁,直接找到联系人拨过去。
  沈弋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等icu病房的结果,上面一直显示红色标识在手术中。
  他精疲力尽,但仍维持嗓音的温和:“漾漾,怎么了?”
  她语气不太对劲地说:“没什么。”
  “沈弋,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沈弋明显属于十指不碰阳春水的水,姜予漾也绝对不会提这些要求,他慌了神,立刻想到下午的那一幕,池显难道没出国?!
  “好,我会过来。”沈弋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在电话那头嘟嘟挂断后,背脊硬生生出了一道冷汗。
  商业场上沉沉浮浮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一刻紧张到心绪紊乱的时刻。
  他把助理叫过来,嘱咐说:“我爷爷这边所有结果你来盯着,无论手术成不成功,都要等到我回来再说。”
  助理想不出来有什么比沈老爷子生死安危更重要的事儿了,劝道:“沈总,您......?”
  “漾漾有危险,我必须得过去。”沈弋蛰伏着,痛苦地蹙了蹙眉,“她的安全比一切都重要。”
  “现在联系警察报警,地址在她家里,理由就说入室劫持。”沈弋交待完一切,从医院的电梯上下来。
  迈巴赫一路飞驰,开的又快又稳。
  室内没开灯,无边黑暗里,她双手被反剪着,根本动弹不得。
  盈然欲出的眼泪被她给憋了回去,她鼻头通红,越看越楚楚可怜。
  池显咬着烟,重重地落着烟灰,他掐着她的下巴,眼神里淬着浓重的恨意:“你说,沈弋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爱的?”
  “他不配有心,你知道吗?”池显不屑道,“我一手把洲星培养起来,他说并购就并购,说拿多少分成就拿多少,那么多救命的药械,他真的用去救人了吗?”
  “洲星员工失业,高管跳楼,我老婆跟我离婚,你说说,他手上沾了不少肮脏的血?你就不怕——”池显笑的可怖,眼神里冒着狼一样狠戾的光。
  “他有一天也会狠狠地抛弃你。”
  轻轻的一声话,姜予漾的心重重往下沉了几分。
  泪珠簌簌扑下,她没办法开口反驳,只是始终倔强地抬头看着池显。
  曾经的少年自带光芒,锋利也有温柔的一面,是经历过黑暗,也绝不被黑暗同化的那一类人。
  她没理由不信他的。
  姜予漾被池显带到天台上,身后就是几十层楼的高度,一旦跌落,不堪设想。
  楼下,沈弋停好车,步履匆匆地上来了。
  天台大门被踹开,他隐匿在夜色中,单手抄兜,那一双眸黑曜石般,注意过来。
  突然间,姜予漾被重重摔在地上,膝盖闷声砸到了地面,痛感迅速席卷,她好半晌难以抬头。
  沈弋挽着西服的袖口,自带气场地往前走了两步。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姜予漾身上,黑发微乱,表情痛苦,心里又是一惊。
  沈弋勾唇笑笑,眼眸凝结成寒冰:“池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池显最受不得他镇定的模样,最好他怎么慌乱怎么来。
  那把匕首再次抵住姜予漾的脖颈,寒光泛泛。
  “沈弋,如果你想让她活命,给我一笔钱让我出国,我保证不来纠缠。”
  洲星的医疗器械因为内部贪|腐问题质检不合格,这件事儿是他揭露的,断人钱财,池显会那么轻易放过他,那才是笑话了。
  “你要多少?”沈弋指节响动,继续向前走。
  池显报了个数,一看就是狮子大开口。
  “我觉得这笔交易不错。”沈弋靠的越来越近,池显把她抵到天台边缘,警告说:“你再过来,她就会从这里掉下去。”
  “是么?”沈弋全身上下散发的全是戾气,天台的风鼓动着他的真丝衬衫。
  姜予漾用手撑在栏杆边缘,奋起一撞,从池显的要挟中挣脱出来。
  池显的那把匕首也直直刺了出去,方向正是冲着她来的。
  沈弋抬脚一踹,将池显的胳膊拽过来,手腕一拧,那把匕首应声落地,又被他给甩的远远的。
  池显痛苦地怒吼着,像着了魔一样,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姜予漾迅速捡起那把匕首,背过手把手腕上的绳子割开。
  刹那间,他看见池显掐着沈弋的脖子,两人扭打在一起,方向直逼天台。
  “姜予漾,你还喜欢我吗?”
  “考虑什么时候给我转正?”
  “讨老婆欢心。”
  “给个晚安吻。”
  “漾漾,我喜欢你不比你的晚。”
  周围,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几近震耳欲聋。
  她拿着那把匕首,在将要触碰间,楼下的警车鸣过。
  刑侦大队的褚澜川冲在最前线,警服加身,他神色冷峻,动作麻利地将那把枪抵上了池显的头。
  “刑侦大队接到报案,现在跟我走一趟。”
  那把匕首应声落地,重重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