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蔷薇刑 > 第32节
  陈渤围着冯殊看上的大型suv转了一圈,皱眉:“你一主治医, 车比咱们副院长的还高调,合适吗?”
  冯殊表示管不了那么多,毕竟看来看去,只有这个大一些。
  等他拿定主意,销售员却说要一个月后才可以提到车。
  冯殊以为对方是在暗示自己加钱插队,虽不喜这种套路,可一想到马上要回广云,总不可能开个甲壳虫上高速,便表示可以接受加价,只要本周内到位就可以。
  见多了土豪的销售员听到这话,程式化地假笑了下:
  “冯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款销量特别好,厂方产能跟不上,您加多少钱都得等,区别只是等的时间长短而已。”
  陈渤气笑了,公子哥儿脾气上来就要跟人理论,冯殊拦住他,颇无奈地拿出手机,打了个极简短的电话。
  也就几分钟,店方负责人亲自过了来,客客气气地两人请到贵宾接待室,说最迟后天就可以安排交车。
  冯殊这才签了合同。
  夏知蔷给的三张卡,冯殊一分没动。出4s店后他问陈渤:“上回听你说,清江路那个商住公寓的开发商是你爸朋友?”
  “嗯,怎么了?”
  “我准备买一套,但不想要二手的。你帮忙问问开发商手里的自留房是个什么价,只要有,我就要,可以全款。”
  陈渤起先有点惊讶,眼珠子一转,登时恍然大悟——夏知蔷那个烘焙工作室就开在这栋公寓楼里。
  他笑:“送老婆的?冯少大手笔啊。”
  冯殊默认了。
  他这个想法在德国时就有了,只是最近才准备落实而已。
  新婚后,某一次连线视频时,冯殊于无意间抬眼,就见那头的夏知蔷正埋头在纸上写写算算,皱眉鼓腮,愁容满面。
  他问她在算些什么,夏知蔷丧气道:“在核成本啊。房租又涨了,原材料也是,鸡蛋都到11块了,再不想想办法只怕要关门。”
  冯殊脱口而出:“其实,你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他说完斟词酌句,本想来一句我养你,又觉得太蛮横直接,像个古早土味霸总,便换了措辞,“家里的开销,我一个人就负担得起。”
  “这不一样,”夏知蔷啪啦啪啦地按着计算器,连看镜头的空闲都没有,“我乐意做这个,也只做得好这个,不是图钱。”
  冯殊不再多话。
  当时,夏知蔷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条,那就是尽可能地多接单。以至于,她没多久便创造了单周熬夜四天的个人记录。
  有好几次,夏知蔷在那边做事做到半路,趴操作台上就睡着了。冯殊在屏幕另一端静静看着她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膀和发顶,心里明知事情做不完、累得还是她,终是下不了决心将人叫醒。
  那时候,冯殊想来平衡高额租金的办法,便是将租金直接从夏知蔷的成本里去除,简单粗暴。
  交完车款回医院,陈渤当天下午就带了好消息过来:“公寓只剩一套了,就在你老婆工作室楼上两层。你找时间实地看看,等看好了,价格方面我来把控。”
  “不用看,”冯殊拿出手机准备转账,“后面几天我要去趟广云,来不及签合同,先付定金吧。你问问,给多少合适?”
  陈渤这会儿反倒拿起乔来,扭扭捏捏的,不给个准话。
  冯殊直问他在打什么主意,陈渤暧昧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老婆是不是有个闺蜜,叫孟可柔?”
  难怪这人如此积极地作陪,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冯殊笑问:“看上人家了?”
  “是,也不是,”陈渤故弄玄虚地说了句,又道,“等从广云回来你让小夏妹妹把她约出来一起玩玩,组个四人局就行。帮爸爸一次,爸爸念你一辈子。”
  见冯殊笑了笑,似是答应了,陈渤乐呵呵地打了几个电话出去,房子的事便初步定了下来。
  事情办妥,他笑道:“都说‘男人的钱在哪心就在哪’,看来我儿这是动了真格啊,为父深感欣慰,深感欣慰。”
  懒得接茬,冯殊扫了眼钱包里多出来的三张卡,突然问道:“反过来,如果一个女人把钱都给了男人,是什么意思?”
  趁人不备又顺了支蓝黑笔到手里,陈渤只当他是随口一问,胡说道:“男人嘛,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给咱们钱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意思就是,她傻啊!”
  他说罢还不怕死地追问:“哪儿还有这种傻姑娘,赶紧介绍我认识认识,我好去骗点油钱。”
  冯殊当时没发作。
  又胡扯了几句,走之前,陈渤再次确认:“刚才的事说定了啊,你一回来就给我安排上,可别耽误了。”
  冯殊蹙眉:“我答应你什么了?”
  “我擦,你特么诓我?亏得爸爸陪着看了半天车还帮忙压了小十万房款,你这狗东西有良心没有?”
  “跟白眼狼谈良心……”冯殊把他手里的蓝黑笔又给抽了回来,收收好,“你傻啊?”
  *
  想着回广云事多,冯殊向吴新明请示之后,把婚假给用了。
  上午提完车、办好临牌,他下午便开着新车来到知芝工作室楼下接人。
  靠在副驾这一侧车门的冯殊,刚抽完手上那支烟,抬眼,就见夏知蔷小跑着奔了过来。她边跑边整理连衣裙领子,慌慌张张的,左脚的玛丽珍皮鞋上搭扣还没来得及扣,显然是在出门前才匆匆换好行头。
  为了回老家好好休息几日,她又连轴转了好几天,把能做的订单都做了。
  冯殊见她慌兮兮奔到跟前,淡笑着拉开门,以手挡住她发顶,招呼人上车。
  这车底盘略高,以夏知蔷的体型,上车靠蹬下车得蹦,说实话,并不是很方便。但是从神情来看,她似乎很满意。
  “一看就比我的甲壳虫要贵很多诶……”她四处打量了下。
  冯殊说是的:“你的那些钱,只够首款。”
  夏知蔷吐了吐舌头。
  她嘴唇张合几下,似乎是想问点“那些钱你真的用完了”“一点都没给我剩吗”之类的问题,最终却只是小声嘟囔了句:
  “大车真贵。”
  出城的环线上一路畅通。
  夏知蔷最近忙,虽然每天都回家睡觉,可早出晚归的,不可谓不辛苦。冯殊见她在副驾上一直玩着手机,便劝道:“要不睡会儿?还得两个小时。”
  她说不用,刚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重得遮瑕都遮不住。
  冯殊忍不住问:“我看你存款挺多的,怎么没想过直接买个loft,免得白白辛苦一场,钱都给房东挣了。”
  “我名下有房子了,再买算二套房,首付比例和利率都高,不划算。”
  “全款不就行了。”
  “那多贵啊!”
  “你给钱我买车的时候,怎么没嫌贵?”
  夏知蔷被问得一愣。
  她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当时看冯殊接了自己的卡,以为他真的很缺钱,心里一急,便把剩下的那些一股脑全给了对方。
  见她一副明明后悔死了却不好意思开口要回银行卡的纠结样子,冯殊莫名很高兴,眼睛也弯成了月亮。
  他直视前方,没头没尾地轻声说了句:“还真是个傻的。”
  等车彻底开出南江地界,夏知蔷依旧毫无睡意,反而兴致勃勃地拉着冯殊说话。
  因为“知芝”火了。
  前几天,夏知蔷接了个急单,甲方是一名坐拥七位数粉丝的名媛风女网红,主攻美妆和奢侈品好物分享,带货能力巨强。
  这位名媛有点难搞,她指定要用自家的马尔济斯宠物犬为原型,做成翻糖偶放在蛋糕上,其他甜点的造型也得有狗狗元素,细节上更是挑剔至极,光一个杯子蛋糕的配色就让夏知蔷来回改了三遍。
  夏知蔷忍不住跟孟可柔吐槽:“这哪里是给人庆生,主角明明是那只狗。不过实话实说,我也好想要个这样的主人啊……”
  孟可柔笑:“你买个狗耳朵发箍戴着,再穿个毛茸边儿的情/趣内衣,摇摇屁股摆摆腰,趴地上一声‘主人’叫出口,冯医生激动了,当场给你买房都有可能。”
  “……你好变态哦。”
  “我只是举例告诉你,什么叫钱难挣屎难吃、人难做狗难当。有空胡思乱想,赶紧给我乖乖做蛋糕去,姐还等着分红呢。”
  嘴上吐槽着,夏知蔷仍是兢兢业业地熬了个大夜,完成了这个订单。
  好在,该名媛出手十分大方,光速付尾款不说,还在微博帮“知芝”免费宣传了一把。她发出来的九宫格生日趴照片里,有四张出现了蛋糕和甜品台,还带细节特写,文案里则直接@ 了知芝那个几乎没怎么花心思运营的官微。
  一晚上过去,知芝久违地爆了单不说,微博粉丝也涨了三四倍,评论区里一水儿的彩虹屁,言语上一副要把她捧成本市烘焙女神的势头。
  夏知蔷一口气念了十几条溢美之词给冯殊听,表情有高兴也有担忧:“招的几个帮手里就秧秧还能顶点用,一下子多这么多订单,怎么办啊。”
  “那就不接,钱是挣不完的。”冯殊以为她焦虑的还是成本的问题,“况且,兴许哪天你就不用操心租金了,节奏可以适当地放慢一点。”
  夏知蔷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只说:“也不全是为了钱。她们这么抬举我,我要是不把单子都给接完、做好,总觉得对不住人家的喜欢。”
  “你的意思是,别人的喜欢,会对你造成负担?”
  “差不多是这样。”
  冯殊沉吟片刻,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们只是认可你,觉得你优秀,而不是真的期待你所谓的回报或是反馈?”见夏知蔷还是转不过弯来,他便换了个思路:“这么说吧,你有没有喜欢过……”
  冯殊本想问她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话没出口已觉得心里闷得慌,便临时换成:“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明星?”
  夏知蔷说有。
  他继续:“那你喜欢他的时候,是期望他能给你什么回应,还是仅仅觉得他好、值得喜欢?”
  “这……”她思索了下,摇头,“明星跟普通人是两个概念,不好放在一起说的。”
  也对。
  冯殊想了又想,纠结再纠结,还是问出了口:“那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身边的,普通人那种。”
  车厢里安静了十几秒。
  这十几秒,在时间维度上被人为拉长成好几个世纪,冯殊等得不耐烦,打算说“是我冒昧了”或者“我随口问的,你可以不用回答”,结果,夏知蔷已经开了口。
  她说有。
  “那你……喜欢他什么?”
  夏知蔷似乎是在久远的记忆里寻找什么东西。她眼睛看向斜上方的天空,好半天,才用一种回忆的神情说:“他特别温柔,懂的多,对我也很好,很好很好。”
  冯殊回想起某个人的神态模样,心想,也许那人曾经也有过温柔多情的另一面,夏知蔷记了很久的另一面。
  他忽地不是很想听剩下那句的答案了,还好,夏知蔷也没说。
  她只是偏过头叫他名字:“冯殊。”
  “嗯?”
  “我好像有点弄明白你说的意思了。别人喜欢我、对我好、夸赞我,是因为我本身就好。他们不是为了所谓的回报,我也不该因此生出负担。对吗?”
  冯殊当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