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随着思绪转到他的侧腰,熨烫平整的衬衫展着褶皱,大约是刚才抱她时压出来的,不深不浅的几道,像横在她的喉间。
曾桥想起晚上给他打电话时,背景里嘈杂的声音。那个时候,他估计在应酬。
柯元迟回完微信,摁熄屏幕。她连忙闭上眼。
感觉他起身,站停在她面前一会儿。之后来来回回地走,不知道在干嘛。
曾桥听得心烦,不自觉拧起眉,脚步立马停了。
她快速睁眼,好奇地想看他,没想到他正俯身给她调输液速度,眼神碰撞在一起,还来不及收回,柯元迟压低声音,语气有些抱歉:“吵到你了是不是?我出去一下。好好睡。”握着手机又出去了。
柯元迟一走,曾桥倒真的开始觉得困了。
不一会儿,就仰面睡起来。
期间有值班的护士来了一回,给她拿了个毯子,她撑开眼,勉强听着护士在夸柯元迟:“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曾桥不知道她怎么得出来这个结论,也懒得解释,稀里糊涂地点头。
她知道自己和柯元迟不像,长相来看,毫无共同点,像是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柯元迟像孟昭萍,她年轻的时候是美人,就算到了现在的年纪,也能用风韵犹存形容。不过,柯元迟更像孟昭萍的弟弟孟昭霆,他们的舅舅。
外甥像舅,柯元迟毫不例外。他和孟昭霆一样,五官均是生的好看,单拿出来看好看,组合在一起也好看。像的不只有外表,连被异性连连追捧这一点也是。他回到曾家不久以后,转学到自己学校,知道两人关系的众多女生多次旁敲侧击递来情书希望转送,她看也不看,回家后全都扔到他的桌上。后来烦了,推了昌程出去,由他转达。
可曾桥谁也不像,既不像英气美丽的孟昭萍,也不像粗犷健壮的曾祥年,更不像英俊多情的孟昭霆。也有大人们这样在家庭聚会上感叹过,语气遗憾疑惑,“曾桥到底长得像谁啊?”孟昭萍停下筷子,堆出一个敷衍的笑,“像她自己呗。脾气也怪怪的,不知道像了谁。只能是她自己了。”坐在一旁的二姑夫拍曾桥的肩,盯着她的脸瞧了几秒,“不对,不对,还是有像的人!像咱爸。”说的是曾桥的爷爷。他去世的早,只有一张照片,见过他的小辈没几位,二姑夫算是一个。
大家在曾桥脸上绕着看了看,喉间发出一点思考的疑惑声音。过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迎合,“对对对,这么一看,确实是有点!”是真是假,没人在乎。反正家庭聚会,就是这么一个场合,有人抛了话头,等着被谁接上,人话鬼话无所谓,只要不出格,隔着各色菜色各杯酒水,没人在意,仅此而已。
很快话题转到最近新露面的柯元迟身上,曾桥到底像谁已经不太重要,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夸第一次见面的柯元迟。“长得真俊啊,真是像妈妈。”某个并不眼熟的亲戚这么夸着他,曾桥默默喝掉了一大杯可乐。
放下杯子的时候,柯元迟的眼睛刚好看过来,他冲她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曾桥醒过来时,两袋药水都打完,医用胶布贴在自己的手背,柯元迟帮她小心地按着。
她舒展了下酸痛的脖子,去看墙上的挂钟,居然半夜一点多了。
柯元迟适时地递过来一瓶水,已经打开瓶盖,她抿了一口,是温的。
喝完水,她想要起身,柯元迟指尖微微用力,“再坐一下,要不然等下又冒血。”
曾桥的血小板略低于平均值,凝血功能差,这一点,柯元迟也是知道的。她没再挣扎,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手机响起来时,他也没放开,快速用另一只手划屏接起。对方是个大嗓门的男人,她听见他在清晰地喊:“柯律师,这么晚真是打扰了!”豪迈的语气倒是一点都听不出来他心有歉意。
曾桥还没完全清醒,头顶输液室的白炽灯绕在自己的眼前,微微阖眼,就是白茫茫一片。挨得近,那边声音还大,耳边略过很多话。但她基本都听不懂,什么MEMO什么递表,她感觉头更痛。柯元迟轻声应着,偶尔回几句。过了好一会儿,草草收线,他的眼神看过来,“怎么了?”
她摇头,想了想,“好吵。”
柯元迟愣了下,笑着捏她的手心,“回家吧。回家就不吵了。”边说着,边关机。
曾桥没烧晕乎,还记得之前叫他答应的话,“回哪里?”
“回我们的家。好不好?”柯元迟拎过她的包,扶着她站起来。
我们。
她跺一跺略微发麻的脚,点头。
柯元迟隔着刘海吻她的额头,“我喜欢你生病。”曾桥刚把眼睛瞪起来,他温和的话语合着吻一起落在她的唇边,“这样的你,比较乖。”
确实如同柯元迟说的,生病的她,就像是被抽了筋扒了皮,连生气反抗的气焰都消弱几分。她明明记得他关了机,结果躺到床上睡着好像没多时,他的手机就比闹钟更甚,每过一点时间响一下。
不知道是几点,隔着厚重的窗帘透进来些朦胧天光。曾桥迷糊中听见他去接,清醒地不像刚被吵醒,压着声音的话语,条理清晰。
柯元迟担心她后半夜复烧,一定要她一起睡到主卧,当时她太困了,懒得争执,直接爬上床。没想到现在,被吵得完全睡不好。柯元迟接起来第叁个电话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把自己往被子里缩,用脚狠命地去踹他,行动到一半,轻易被他捉住。
柯元迟揉着曾桥的脚心,听见谢琏真在电话那头问他:“恒承退市的案子是你接的吗?”
“你一早打来电话,就问我这个吗?”
对面顿一顿,“已经不早了。国内应该八点半了。”
“我在北京时间的今早叁点才睡。”手中的脚还在用力蹬着,像是气不过,她又抬了另一只脚,他顺手一起锁进自己的怀里。
谢琏真也不再绕弯子,直接了当:“谢允清推荐了百里祐给我。我记得你曾经和他一个高中。”
“我没转学前确实和他一个高中,不是一个年级,接触并不是很多。不过,百里祐本质上和你的对手傅江焕是一种人。其他的,你自己考量吧。”
对面静默两秒,说:“好的,我大概了解了。谢谢。”
“不会。”
就要挂断,谢琏真忽然说:“我准备要结婚了。”
柯元迟一怔,开着玩笑:“恭喜。需要我帮你拟定婚前财产协议吗?”
“已经交给私人律师去弄了。”
“想着也是。”
曾桥掀了被子,虎视眈眈看他,一副又气又恼的样子,眼睛在昏暗的室内,亮得挠心。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哂笑着,手抚在女生的小腿,摩挲那上面的一块疤痕,“可能,这辈子都结不了了。”
听筒那边微微叹气,过了一会儿说:“要是不想在红圈所干了,到我这边来做涉外法务吧。什么都能保证,最能保证的就是你的个人时间,不会榨干你,也不会卡你的billable hour。”
面前的女生还在挣扎着,动作间,睡裙被蹭起,露出内裤,和某个凹陷的密地。柯元迟眼神变暗,囫囵地“唔”了一声,轻描淡写着:“没关系,我喜欢忙一点。”
挂了电话,手机扔到一边,抬着曾桥的腿,把自己挤到她的两腿之间。
曾桥不知道柯元迟为什么忽然之间就换了副表情,一派淡定被卸下,替换上满脸的欲望。
他的手指和掌心都好热,贴着小腿肚到了膝盖窝,弄得她发颤。
她没睡好,还有点急,想用腿绞他,但已经被轻易分开。柯元迟用身下的坚挺隔着两层布蹭她,她逃无可逃。
曾桥痛恨自己生了病,力度弱了,连说话的气势也跟着变弱:“我不要!”
柯元迟置若罔闻,用手指在她身上种着火苗,哄着她:“嘘。”
“我还在生病!”她抬起手腕,给他看留有清晰针眼的手背,隔了一夜,青了一块。
他小心地执起,吻在上面,话像羽绒落在皮肤,轻微碰触,产生暧昧,“我知道。”
于是吻落下,手背手腕,小臂,侧肩,锁骨,复又向下。隔着睡裙将她的两个乳尖舔咬得湿硬。
房间开了空调,但此时已经不起任何作用。水汽随着呼气和身体的起伏堆积在身上每一处,腋窝,腿窝,眼窝。
柯元迟褪了她的内裤,拉开她线条流利漂亮的腿,吻在湿的一塌糊涂的腿心。
舌尖挑开那一点红蕊,用口液将它浸得淫靡,晶亮的舌面顺着弧度上下滑动。
大量的甜液随着身体的轻颤流出,曾桥忍不住用手去抓他的黑发,声音里堆满了情欲,“柯元迟……”
柯元迟抬眼,眼神在昏暗的环境里看起来有些痛苦。他捕捉着她的每一寸反应,向下,用嘴唇轻抿那正在翕张的小口,含糊着说:“叫哥哥。”
须臾间,她感觉失去的理智正在回拢,望着天花板的某一点,喃喃出声:“哥哥。”
“乖。”
他的舌头滑进入口,勾画着每一处敏感。
细腻的轻喘,暧昧的汗珠,起伏的动作,它们无不挑动着身体深处的欲望。
柯元迟眯眼,品尝着她的所有。
她的气息混合着沐浴液的馨香,让他渐渐疯狂。
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永远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亲密。就像她一直期待的那样。
他在芝加哥时,整日埋头在论文和presentation间,偶尔日夜颠倒,身累心疲,都不曾想起过她,直到在留学生聚会上认识的谢琏真问他:“这么拼,你是要做什么?”
转过很多个答案,他抓住了一个,“我本来打算就读一年,不过现在想换项目了,从LLM转到JD。你应该知道,竞争很激烈。”
“你想进美国的律所?”
冬天时的校园很美,正对教学楼的地方有一块空地,被早间的积雪覆盖,包裹着四角,像是一块甜美的软糕。
就是这样,脑海里突兀地跳出曾桥的侧脸,她咬着一块雪糕,听见有人叫喊,微偏头,一不注意蹭在脸颊。只皱眉一秒,她用白色的道服很快擦掉。
“也许吧。”柯元迟听见自己的回答,望向飞落的雪花,“可能仅仅是因为JD要读叁年。”
谢琏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停了一下,“你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吗?”
“什么?”
留学的生活和圈子,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柯元迟选择了平淡无趣甚至有点痛苦的那一面,于是一同被留下的,是同样话语后带着点隐忍意味的谢琏真。
“比如未来,比如……婚姻?”
“婚姻也在未来里面吧。”他笑。
“嗯。”谢琏真说,“但是我一个也想不出来。”
柯元迟知道他这样说的意味,谢琏真和他远不在一个阶级层面上,是那种从出生前就规划好既定路程的人,读什么学校,学什么课程,去哪里留学,不由他做主。甚至婚姻也是。他的世界没有意愿,只有合适,门当户对,爱情是隐藏在利益交换下的附属品。
“我还挺羡慕我堂弟的,他活的比较洒脱。但我不行。不是没法反抗,而是在长久的环境中,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好像都挺好的。明明知道其实也许并不是,但是已经没力气和精力去修正了。甚至有的时候为这种生活沾沾自喜。”
说完他紧紧抿起嘴。
柯元迟了然,他是为自己透露太多心绪而后悔。
半片沉默,谢琏真又问他:“你呢?你有打算吗?”
他笑,“我?”眼睛去追某一片雪花,像是去寻某个春日的侧眼一瞥,“我,无路可退,无路可进。”
肩膀的疼痛拉回他的神志,曾桥紧扣着指尖在他的皮肤抓出红痕。
随着她剧烈的抖动和动情的喘息半晌过后,她半撑起自己,发丝因汗水黏在脸颊,满脸通红。
“哥哥……”声音像是乳猫,尖尖细细。
他仿佛听到了那个雪天响起的铃声,那通有着14个小时时差的电话,孟昭萍反复叮嘱背后,是她的声音,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溢着委屈和小心翼翼,也是同样的尖尖细细:
“……腿好疼……”
只是一句,他没日没夜的努力忽然没了支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