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部分人一样, 许明旭对于骂自己的话, 很可能听过就罢;但是对骂自家小耗子的, 绝对不能轻轻放过。
没过多久,这位汤侍郎的妻弟就在候补官员中刷了下去。
汤侍郎的继室康氏,出身可谓煊赫。康氏的弟弟叫康呈。
康氏来京城是出嫁,康呈来京城, 还活动了那么久, 显然不只是为了送嫁这么简单。
许总裁坐在晧园自家的小码头上,给自家小耗子分析:“康呈这次来京城, 主要是想谋个缺。”
自家园子中间多了一段河, 桥还没修起来,屠浩倒是爱在往来的小船上坐着钓鱼。这条河鱼少, 钓起来的鱼,还没撒下去的鱼饵多。不过钓鱼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入夏了之后,河上也凉快。
他心不在焉地拿着鱼竿,注意力全放在自家美人媳妇身上:“他没进国子监?”
对于文官来说,从国子监毕业,经由先生们推荐,在吏部挂上名字,等合适的空缺出来之后,由他们来补缺。这是最正经的出路。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这么干。若是关系足够,或者是自身足够优秀,也能够插队。
又或者去捞一个边边角角没人想干的差事,先在大汉公务员名单里挂上名,其后再徐徐图之,也是一种不错的办法。
康呈需要活动来补缺,显然不是国子监的学子。
“没有。”许明旭嗤笑一声,“他对外说是自家祖母偏疼,舍不得他大老远的一个人来京城。”
按照国子监的入学条件,确实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少的生员。其中确实有一些因为路途遥远,子弟不便进京方面的考虑。
这些年还好说,往年一些路上一走两三个月的地方,大人这么一路过来,都可能有个万一。少年子弟哪怕有着仆佣护卫再怎么精心的照料,也怕出意外。
但是国子监的入学条件并不是说官员品级到了,自家的子弟就能入学的,一是有名额限制,另外就是有智商限制。
现在确实是没有科学的检测智商的方法,但是国子监的先生们会对想要入学的学子,做一番严格的测试和审核。
直白的说,除非是像屠浩这样被皇帝指明直接送进去的,剩下的学子们必须是个神童,才能算是及格。
可以偏科,但脑子一定要好。
当年屠浩教图表数据分析的时候,手下的一群青年才俊无一不例外都是毕业自国子监,还是国子监内的佼佼者。他们几乎每次考试都能得满分,绝对不是因为小屠夫子放水,是靠的自己的真本事。
屠浩一听这说法就跟着笑了:“他直接说路远,倒是没人会说什么。这三句话不离祖母的……”当人不知道他是皇亲国戚?这都隔了多少代了,也不看看老章家还认不认这门亲戚?
许明旭也跟着笑:“本来他有个吏部侍郎的姐夫,想补个缺倒不是什么难事。”他见屠浩被他的话吸引,弃了钓竿走过来,笑盈盈地说出下半句,“偏他要做庶吉士。私下还说,‘那屠浩也未见得有多聪明,还是个国子监里赶出去的,才十岁就能做得,我怎么做不得’。”
他脸上笑着,眼底却一片冰冷。他本来只想着给他一点小教训,没想到对方竟然满嘴恶臭。既然如此,他必定不能让他入朝为官,否则那张嘴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把自己的小命弄丢么?这康呈可是皇亲国戚,小命金贵着呢。
小船不大,屠浩踩在船板上走路有些晃悠,看着许明旭脸上的笑容,心都跟着晃悠起来。大美人为了自己出气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腿软!
“哥哥~”屠浩觉得自己说出来的字下面都像是垫着气球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上面飘,晃晃悠悠地扑进好整以暇的许明旭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许明旭不知道自家耗子的热情从何而来,向来只有配合的份,从来不会去提醒什么场合不合适,时间不合适之类的。
他站着的这一边晧园是在下川坊,工匠们正忙得热火朝天。
他抱着屠浩踩上小船,脚尖勾起放在一旁的船篙,随手往河里一点,小船就往河对岸漂去。他也不等船靠岸,完全没有抱着一个人的笨拙,依旧轻灵地一个纵跃,就稳稳当当地跳上了川浪坊那边的晧园。
这边的晧园叠山垒石,经过了数月的生长,如今也草木扶疏。从码头往前走过几步路,转过两个弯,就不见了河对岸喧闹的工地景象。
屠浩钓了一下午鱼,没想到钓起来一条美人鱼。
更没想到美人鱼十分凶狠,和他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殊死搏斗。
身为一只小耗子,在搏斗了一下午之后,进入了断电模式。
许明旭坐在床沿,给耍赖的屠耗子喂食,一边说着家常:“叶大表嫂来信说,想借咱们的园子办个花会。”
京城里的园子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
叶家倒是有钱有地造园子,但是他们都拿来造演武场了。现在叶家的几个大小姑娘,另外还有一些亲友故旧家的姑娘家,不少都到了年纪,差不多可以慢慢出来交际相看起来了。
可哪怕他们都是武官家庭出来的,总不能到演武场去相看。以前叶外婆都是找别家相借。现在既然屠家就有,那自然是找自家人方便。
屠浩喝完一碗粥:“嗯。那回头记得让人把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出去。让表嫂那边定好日子,看咱们要准备些什么。”
说起来叶家的人口一直在增加,他也就是和从上往下数的前几个比较熟悉一些。剩下的这些个说起来也是表弟表妹,然而多半只混了个脸熟,连尺子都没抽过。
自己好歹也是做表哥的,在他们的婚事上不能出什么力,提供一下交际场所还是可以的。
最近休沐的时候,他们都住在晧园,带的东西倒是不多,就是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罢了。
“放心吧,都吩咐下去了。”许明旭这位当家主母虽然不曾举办过花会,但是类似的花会和一些茶会诗会的参加过不少。流程什么的都大同小异。
晧园不大,能够邀请的客人也不会多。对于这位年轻的叶家主母来说,这一次花会,将会是一次很好的练手。
屠浩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咱们要不要弄个什么诗会?”
他收到的拜帖不少,其中也有不少帖子是邀请他参加这些文人聚会的。只是他一直以来都错不开时间,对这方面也兴致缺缺,能推的就全都推了,实在推不掉的,也就是到时候去露个脸,从来没想过自己去搞这些。
他是上辈子喝酒喝出了心病,这辈子根本就不想碰酒,身体条件也不能碰酒。再说他到现在写个文章,撑死也就是个语句通顺,诗词歌赋什么的,和他有关系吗?
不过他不需要,并不表示许明旭就不需要。他家美人媳妇名满京城,主持一个诗会酒会,简直就是毛毛雨。
许明旭倒是没有完全拒绝:“等对面的晧园完工了再说吧。咱们这会儿哪有这个空闲?”交际还是必要的,但是他现在空下来的时间和屠浩在一起都觉得少,哪里有空分给其他什么人?
他们这里小夫夫有商有量,汤家这会儿却一点没有刚办过喜事该有的喜庆。
天色已晚,汤家宽阔的正堂上,下人们挂起一盏盏灯笼,将整个正堂照得犹如白昼。
下人们布置好,又悄无声息地鱼贯退出,最后走的一个带上了大门,发出咿呀一声。
在座的不过四个人,脸色更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难看。
汤侍郎对康氏说道:“还是你来说吧?”
康氏点了点头,一双凤目扫向坐在下首的弟弟身上,语气微沉:“弟弟,你这几天在家里多待待,别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