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中,十一中的学生等同于败类,说得客气些叫混子,说得难听些就是人渣。
这些混子成天惹是生非,为首的几个是昭蚌街派出所的“常客”,三天两头跑来“报到”,早就混熟了脸。
民警与闹事的混子、吵架的居民打惯了交道,自有一套解决纠纷的办法,但面对失踪案、命案却彻底慌了神。好在明洛区公安分局的刑警已经到了,市局重案组的精英也已经赶到现场,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抚情绪激动的陈广孝。
虽然防空洞里的女童不是自己的女儿陈韵,陈广孝还是跟疯了似的痛哭流涕。在那个死去的女孩儿身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陈韵的命运。
比陈广孝更激动的是尚在做笔录的报案者,十一中的四个学生。陈广孝认识他们,认为他们是伪装成报案者的凶手。
染着金红头发的那个高个男生叫甄勤,十一中混子的一个头目,没有父母管教,家里听说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另一个打着很多耳钉的男生叫李修,长期与甄勤一起在昭蚌街横着走。其余两人也是混子,大概是他们的兄弟。
陈广孝对他们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们到自己的店里来过几回。何小苗说,他们老是盯着陈韵看。
现在陈韵失踪了,而这帮人声称在防空洞里发现了女童尸体,他无法不往最坏的方向想。
是不是他们杀了那女孩儿,扔在防空洞里,再假装无辜报警?那自己的女儿呢?是不是也被他们害了?
刚才,他情绪失控,吼出了自己的猜想,若不是有警察拦着,甄勤说不定已经将他打得头破血流。现在,派出所里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争吵,他头痛欲裂,悲从心来,蹲在地上捂头掉泪。
须臾,不远处的大门走进三个没穿警服的人,其中一人他见过,听说是市局派来的警察,另外两人面生,但大约是直觉,他一眼就看出,对方一定是说得上话的警察。
他连忙站起,一边抹泪一边走去,想求对方帮忙找到自己的女儿。
甄勤正在与派出所的民警争执,隔着半条走廊都听得见他的声音:“你们什么意思?我们发现了尸体,好心报案,现在反倒被扣个凶手帽子?我操,那神经病说什么你们就信啊?我说什么你们怎么就他妈不信呢?我话就放这儿——那男人和他老婆是人渣,你们自己去查一查,看我有没有骗你们!”
花崇推开门,冷冷地扫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他开门的响动太大,里面的人突然住了嘴,全都看着他。他偏过头,问曲值:“就是他们?都在吗?”
“都在。”曲值说。
花崇点头,“全部带回去。”
甄勤怒目而视,“你是谁?带我们去哪?”
“警察,市局。”花崇言简意赅。
“凭什么?”甄勤说着冲了上来,作势要揪花崇的衣领,“你们这些警……”
花崇轻巧地一闪,手左右一劈,打开甄勤双手的同时,右脚向前一迈一勾,轻而易举地制住对方。
甄勤打惯了架,从未如此简单地就擒,一时懵了,回过头茫然地瞪着花崇。
花崇在他背上拍了一把,推着人就往外走。李修几人傻了眼,见甄勤被押走了,彼此看了看,只得跟上。
花崇将四人交给曲值,离开时带上了手足无措的陈广孝。
?
徐戡已经完成尸检,但还没来得及出报告。花崇和柳至秦直接去了法医工作间,换上隔离服,近距离观察尸体。
现场照片提供的信息有限,在解剖台边看则要直观许多。
女孩的左脸颊、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但这些擦伤全部没有生活反应,可以断定是死后造成。腹部的尸绿已经很明显,尸僵完全缓解,进入了尸体腐败初期。
“她死亡时间在四天前,也就是8月27号。”徐戡戴着口罩,声音听上去有些嗡,“尸斑积蓄于背部,呈稳定的片状。我去现场看过,凶手应该是在两天前,这一大波雨还未完全降下时,将她从防空洞门口抛入,她脸上和四肢的伤痕就是在抛掷的过程中造成。”
花崇看着女孩毫无生气的青白皮肤,眉头紧拧,“死因是什么?”
徐戡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正在犹豫。
花崇抬眼,“还没查出来?”
女孩身体上没有明显致命伤,但现在尸检已经完成,没有理由查不出导致她死亡的原因。
“病理检验要需要时间。”徐戡道:“我初步判断,她死于七氟烷过量造成的急性肾衰竭。”
“七氟烷过量?”花崇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你确定是七氟烷?”
“八九不离十,过一会儿病理检验就要出结果了。”徐戡叹气,“我也没有想到是七氟烷。”
“就是那个全麻手术常用的麻醉剂?”柳至秦加入讨论,“那这个案子的性质可能就变了。”
“是啊,从女童伤害,变成了器官买卖。”徐戡说:“七氟烷现在只有两个常见用途,一是正规医院做手术,二是非法交易中摘取活人器官,以供移植。医院里的麻醉师是最紧俏的职业,对技术要求非常高,因为一旦控制不好剂量,就可能出现医疗事故。而在黑市里,犯罪分子只管取器官,不顾被取器官者的死活,惯于加大剂量。如果是一个健康情况良好的成年人,说不定能挺过去,但如果是身体机能本就较差的孩子……”
徐戡声线一沉,“说不定在摘取器官之前,就因为各种突发症状而导致死亡,急性肾衰竭只是其中一种比较严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