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捏捏眉心,看向一旁树墩子似的杵在那儿的花弥生,“叫你来是让你杵在那儿当哑巴的?不会说话?”
  她张嘴了啊,说了啊,可说了他又说她俗,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合着是给他相好的选礼物,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国色天香,竟需要他大当家如此费尽心思的去讨好。
  可这么一来,她又想不明白了,既然山寨里有压寨夫人,他又这么喜欢这个压寨夫人,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从山下把她跟徐娇娇绑来呢?
  想着想着就走神了,李寄叫了她两声她都没答应,边儿上的人拽拽花弥生的袖子提醒她,“大当家叫你呢。”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啊了声,忙道,“不如送丝绸?送华云锦,山下的官太太,千金小姐们都爱这华云锦,一匹难求,送给女人,再合适不过了。”
  这个李寄听了倒还是挺满意的,食指敲敲脑袋沉思片刻,立马吩咐人下山去买。
  花弥生记下了,大着胆子问李寄,“那这笔账是算在您头上,还是算作山寨的支出?”
  李寄说随便,转头又叫人去布置两天后的接风洗尘宴。
  “这个不能随便,若是送给夫人的话,那还是把账算在您头上吧,你一共要买几匹?要什么花色,这个我都得记录在册,还有,一会儿你们得跟我去账房领银子,买的时候一定记得让掌柜的写张凭条,到时候......”
  李寄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花弥生连珠炮似的打断了两三次,大当家的说话,底下人向来是大气都不敢喘的,见李寄脸色不对,身边人早就悄悄退出了八丈远,只有花弥生还在不知死活的喋喋不休。
  “说完了?”
  “还没呢,之前得账都太烂了,要想重新捋明白,就得按我说的做,否则......”
  她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因为看见李寄瞪着她,眼里的火一团一团的往外拱,那样子,活像是她再说一句话,他就活活烧死她似的。
  李寄咬着牙森森道,“否则怎样?”
  花弥生是个十分较真的人,虽说留在山上做账房只是权宜之计,可看见手里一本烂账,实在是忍不住想把它捋顺,李寄瞪她也没用,让她管账就得听她的。
  思及此,她挺直了背,迎着李寄吃人的目光,梗着脖子道,“否则,账还是烂账,钱不知道花到哪儿去,这账本就形同虚设。”
  堂内一阵抽气声,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花弥生,回想起之前大当家生气时的模样,再联想花弥生的下场,轻则被毒打一顿,重则......血肉模糊终身残废。
  花弥生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她实在不明白,摊上这么个大当家,山寨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李寄盯着她看了半天,原本是要发火的,可两人挨得近了,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弯月似的两条眉,眼睛扑闪扑闪的,却是话到嘴边,语气不觉就放缓了许多,“以后老子说话你就闭嘴,再敢打断老子说话,女人我也揍。”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花弥生见好就收,笑嘻嘻道,“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打断您说话,不过这账......”
  认识几个字就敢对他指手画脚的,真是给她脸了,不过这丫头长着两张脸,一张脸谄媚,一张脸又坚定固执的叫人捉摸不透,想要驯服她,估摸着是比驯服他那只花豹难些。
  他习惯掌控一切,冷不丁出现一个在他掌握之外的人,心里自然便生出三分兴趣和七分控制欲来。
  不过长这么大他也没听过什么人的话,尽管心里已经认可了花弥生说的,可面子上要较真,还是不能直接给她脸。
  李寄扭头瞪向一旁默声看热闹的几人,“还愣着干什么?去账房领银子啊!”
  几人面面相觑一眼,都对李寄这么轻松就放过花弥生觉得不可思议。
  花弥生心里像打了胜仗似的,没由来的高兴,李寄嘴上再不认输,可叫人跟她去领银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妥协了。
  上山这么久,能叫这位大当家憋屈一回,也算是小小报了仇。
  把人都打发走之后,李寄开始考虑游四海之前跟他说的话,说让他学着认字儿,不然日后总会吃亏的。
  刚刚花弥生说的那番话,他是听不懂,可就是觉得有道理,可有道理就是对的吗?万一那臭丫头也是骗他的呢?
  认字儿倒没什么不好,可他看见那些鬼画符就头疼,再说了,做土匪的有几个识字儿的?不识字儿就不能活了?
  李寄在心里自己把自己给劝服了在,花弥生骗他,大不了就给她一刀,然后扔到后山去喂狼,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怕死。
  刚出议事堂的花弥生后背一凉,打了个寒颤,抱着胳膊缩了缩,哪成想冤家路窄,出门就碰见个大杀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花弥生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何九,脸色煞白,心里发憷。
  何九呵了声,“新官上任啊!”
  她说不敢,忙岔开话,“您找大当家?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何九背着手,倾身凑近了,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末了有些失望,“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你给李寄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个女人当账房,疯了不成?”
  花弥生干巴巴笑两声,“这大当家的决定,也不是我能干涉的,您要是想知道,还是直接去问大当家吧。”
  “拿李寄来压我?”何九笑了,“你觉得我怕他?”
  是不怕,要是怕,还能串通账房私吞山寨的银子?
  她心里腹诽着,又听何九森森的警告,“你记住了,想要在这山寨里活下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不准哪天你就会落得跟上一任账房一样的下场了。”
  花弥生的笑僵在脸上,上一任账房是他的人,她姑且算作李寄的人,他们之间是神仙打架,末了遭殃的却是自己。当初自己为了保命,不明情况就得罪了何九,现在这小人记仇,要是再不抓紧想办法下山,那自己今后在山上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何九放了句狠话就扬长而去,看那架势,心里不定藏了什么馊主意想要置她于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