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 > 梁先生的黑月光 > 第154章 人善被人欺
  空气霎时凝固。
  透过人影的遮挡,绮岁看到了一双冷然淡漠的眸子,如同幻觉。
  四面八方的光芒淡淡铺在梁涉川的肩头。
  浮光掠影朦胧了他此刻的神情,电梯门仍然敞开着,他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绮岁。
  她被挤在电梯角落,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眸光破碎,随即慌张的低下头去。
  只留给梁涉川一个苍白颓废的侧脸。
  绮岁将脸埋进衣领里,听觉模糊,头皮发紧,死死攥着三脚架。
  她所有的意识都在漂浮,溶于冰冷的空气。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起初几百个日日夜夜,她幻想着梁涉川会回来,回来将她拉出沼泽,哪怕他不爱她,也不应该那么狠。
  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会那么狠。
  比起那时的期盼,今天她所拥有的,只有畏惧,惊恐。
  电梯里有人重复喊了一声:“三哥?”
  梁涉川轻飘飘的移开眸光,踏步走进电梯,他背影削瘦宽阔,外衣没有一丝皱褶。
  一样的矜贵,一样的冷血。
  电梯门关上了。
  封闭的空间使绮岁混身都在冒着冷汗,距离最近的一名男同事最先察觉她的不适。
  他细声关切道:“岁岁,你很冷吗?怎么在发抖?”
  梁涉川背对着他们。
  耳朵却听得清楚。
  绮岁嗓子内如同引了颗火种,烧的她无法开口。
  “难为你了,这么远跑过来,待会东西送过去你就先下班吧,省的安姐又刁难你。”
  同事的话还在继续,可绮岁的脑子里被掏的空空荡荡,什么都听不进去。
  另一名同事瞥了眼,不合时宜地开口,“让安姐知道你在背后嚼她舌根,有你受的。”
  “我又没乱说,她上次诬陷岁岁偷项链的事,我们部门好多人都看不过去呢。”
  “绮岁都没说什么,你少煽风点火的。”
  “那还不是都看准了岁岁好欺负吗?”男同事愤愤不平:“这地方就是人善被人欺。”
  电梯忽然叮咚响起,将他们的话题终止。
  那一声让绮岁的四肢百骸松懈下来。
  再抬头,她的声线中灌入颤声和哭腔,提醒道:“我们快走吧。”
  简短的几个字堪称沙哑。
  身旁的男同事恍然反应过来,抱着两包器械,侧身走出电梯。
  左边站着的男人冷漠淡然,僵硬地侧身,如同刻板的雕塑。
  绮岁眼皮沉着,路过梁涉川身边时脑袋垂的更低,因为静电而摩擦漂浮的发丝蹭到了他的衣服。
  那一瞬间的失误导致绮岁心尖发颤,几乎窒息。
  她的脚步未停,笨拙地逃出电梯,跟上同事的脚步。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道雪白娇小的身影微缩,缩成一个圆点,被强光吞噬。
  “听说有个小嫩模在这儿做专访。”梁涉川的陪同忽然出声:“应该就是他们吧。”
  梁涉川抿了抿唇。
  他的指尖僵硬到无法动弹,更无法去接身边人的话。
  “我在局上见过那个小嫩模,还没刚才搬东西的小姑娘漂亮呢。”
  “三哥,你没看见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跟个小白兔似的,怪不得被人欺负。”
  “不过这么在背后说上司坏话,的确不太好。”
  梁涉川静静地站着,缓缓转过脸,漆黑的瞳孔中情绪风云变幻。
  “谁是小白兔?”他含着冷笑,“那个女人?你瞎了吗?”
  可只要他刚才回一次头,就能看到绮岁靠在角落,孤立无援的可怜模样。
  她当年高傲自负,在京都如同野玫瑰般的存在,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听着别人的同情,不言不语。
  而她那双白嫩的小手,多少个夜晚,曾经拥在他的腰间,游过之处,寸草不生,现在却拿着一堆冰冷沉重的机器,心甘情愿做着杂活。
  梁涉川想着,莫名倾吐一声冷笑。
  他离开之后,绮岁已经闲散到要来体验生活了?
  夜里下起了雪,温度骤降。
  浓重的团雾将京都的夜景覆盖,远远的,只能看到一片白色的朦胧。
  送完器材,绮岁从酒店逃出来,上了谢顷河的车。
  车内暖气融融,他侧过身体贴地帮绮岁系好安全带,笑容温和,拥抱更是温暖。
  谢顷河将一杯热咖啡拿起来,“喝点这个,天太冷了小心感冒。”
  绮岁没有立刻去接,她陷在座椅里,双目无神空洞,紧张之下,唇色惨白的可怖。
  她魂不附体的样子将谢顷河吓到。
  上一次绮岁这样,是被噩梦惊醒。
  “怎么了?”谢顷河伸手想去碰她。
  绮岁心脏骤缩,出于惊恐抬手去挡,不小心将谢顷河的咖啡杯打掉。
  滚烫的液体洒了一片,谢顷河一整片皮肤被烧红,手背上也没能逃过。
  绮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眼含热泪的回头,用袖子给谢顷河擦手,毫无章法,胡乱的蹭上去。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比起烧灼的痛感,他更在意绮岁,“没关系的,没关系,不痛。”
  “痛的,你的手都红了,一定很痛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谢顷河将手抬起,掌心泛着苦味,捧上绮岁的脸。
  他温柔安抚下她的情绪,“岁岁,没关系,你看着我,我一点都不痛,你不要自责,好吗?”
  坐在她面前的人是谢顷河。
  不是梁涉川。
  绮岁苍白无力地张了张嘴,眼泪顺势掉了下来,越砸越多,浸湿了满张脸。
  语调里慢慢沉入苦涩和惧怕,“我看到他了。”
  谢顷河的手指在绮岁脸侧僵住,眉头缓缓皱起,“姓明的还是那个唐昭?”
  “不是他们,“绮岁拼命摇头,目光脆弱易碎。
  也许是因为这三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已经算得上是心有灵犀。
  谢顷河的心沉下去。
  很真实具体的往下沉,坠入看不见的深渊。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凝望着绮岁水痕明亮的瞳孔。
  缓慢地,他的鼻尖贴了上去,靠近绮岁的脸颊,将她全部拥在怀里,给她时间平复,让她畅快的哭出来。
  他们如此紧密的相拥,心却只能遥遥相望。
  车窗外雪绒纷飞,窗子上沾了许多,直到积累成水。
  等绮岁哭累了。
  谢顷河冰凉的手指穿过她细软的发丝,哑声问:“岁岁,你难道还爱他吗?”
  哭得太久,绮岁的嗓子被糊住,她说不出话,便用肢体做出回应。
  纤细的胳膊一瞬间拥紧了谢顷河的腰,用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蹭着他的肩膀来回摇头,哽噎压抑道:“我好害怕,我真的害怕,我只是想活下去。”
  这是否认吗?
  连绮岁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她不想再和梁涉川有任何瓜葛了。
  那个人太狠,她恨不得退避三舍。
  “好,别怕。”谢顷河用身体的温度驱散绮岁的恐惧,“有我在,不用怕。”
  车子离开酒店。
  行驶进苍茫的雪夜。
  空出的车位不出五分钟开进另一辆轿车,在门口停稳了,黑色的伞从驾驶位撑开。
  顾也行色匆忙,走进酒店,他找到梁涉川的房间号,开门进去。
  房间的窗帘敞着,窗外的雪景凄美,梁涉川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外套搭在椅背上,有了褶皱。
  门开,他闻声抬起眼皮,神色漠然。
  顾也进房间的步子顿了下,随即笑着问,“听江封说你刚才冲他发火了?”
  那边梁涉川沉默坦然。
  顾也继续道:“他又干什么错事了?你都好久没说过重话了,这次真把他给吓到了,电话里说今天晚上都没胆子去组局了,非要让我来瞧瞧。”
  “他一个小孩,别太计较。”
  房间里只有顾也婆婆妈妈的絮叨着,替梁涉川的陪同说了很多好话,他皆不回应。
  口舌说干了,叹了口气,顾也望向梁涉川,很是无奈,“师哥,你别总是不说话,现在连我也摸不透你的心思了。”
  “顾也。”梁涉川声线冰冰凉凉,虚浮着喊了一声。
  顾也惊喜道:“你终于肯说话了。”
  “你两年前是不是回过京都一次?”
  倒进杯子里的热水透过杯壁,烫到了顾也的手,他指间动了动,杯子砸在地上。
  梁涉川淡淡掀开眼皮,望过去。
  顾也心慌了下,半蹲下去将杯子捡起来,干巴巴地笑道:“问这个做什么?都好久的事了。”
  “你那个时候突然回来干什么?”
  “工作。”
  “我不记得有给你指派过在京都的工作。”
  “私事。”
  “什么私事?”
  他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杯子上沾满了茶水,浸湿手掌,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水。
  声音沉重而缓慢,顾也答:“自己的私事。”
  梁涉川活动了下脖子,“你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对吗?”
  这是离开三年以来,梁涉川第一次踏足京都的地界。
  往事尘封的太久。
  再提已经毫无意义。
  顾也想办法要越过这个话题,“之前的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回来帮他一把。”
  “什么朋友?”梁涉川咄咄逼人,他淡漠已久,却不是没有脾气的。
  “那么久的事了,还问干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窗边,雪落缤纷,流光滑过面颊,怒气来的莫名。
  随手抄起手边的一个玻璃杯,梁涉川向着顾也的方向执去,可距离太远,杯子落到地上,碎成几瓣。
  顾也低垂下头,耳畔梁涉川声沉如钟,“你现在对着我都敢撒谎了是吗?”
  地板倒映着顾也惨白的脸,他心跳紊乱,却不敢再吭声。
  思考良久,他吞咽下干涩的嗓子,实话实说:“我没有撒谎,的确是一个朋友出了事,我回来帮忙。”
  “那个朋友,”梁涉川双目赤红,“是绮岁,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