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离天道者为魔!”
众人的讨论半晌后终于得到了一个令大多数人满意的答案,然而沈砚的下两个问题再次让场面陷入了僵局——
“那么,何为天道?”
“若魔不容于天地,天地何以生魔?”
刹那间,万籁俱静。
第269章一线生机五十二
叶英注视着怀中故意扫视着下方躲避着他的目光的沈砚,心中怀揣着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前所未有的宁静,他知道——沈砚,回来了。
何为道?何为魔?
叶英想这和当初江湖中总要分什么正邪一样。
但是那么多年风风雨雨走下来,对于他们而言什么所谓的正邪道魔早就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这世上那么多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谁又敢说自己就真的能够分辨得清呢?
曾经他是世人敬仰的叶家君子,后来他做过万民尊崇的太阳神、做过祸世的邪神、当过举世瞩目的光耀晨星、当过恶名昭著的地狱之君……
这些年走下来,叶英早已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与评判了,也早已不在乎什么所谓的正邪善恶、道魔之分了,他之所思、所想皆系于一人之身,余下所有于他已无足轻重。别说是世人鄙弃、天道厌弃,即便是举世皆敌,他也能坦然受之、不屑与之争锋。
不过,这份坦然与不屑在面对沈砚时却是完全把持不住,就在沈砚轻飘飘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时,叶英的唇角已然无法抑制地上扬起来,如果不是沈砚自己心虚,一直不敢抬头去看叶英的表情的话,只怕他一抬头便会看到叶英与常日完全不符地极度喜悦的神情。
而这份喜悦的原因只有一个——沈砚在维护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用自己的方法维护他,即便这样的话语可能会引来天道的不满,即便他现在手脚上还套着他为他戴上的镣铐,即便就连他自己都一度怀疑过自己的自制力。
但沈砚愿意相信他、愿意维护他。
这就足够了,叶英笑着想到。
他的心房仿佛被人用蜜水填满了一般,足够了,真的足够了,仅仅是为了沈砚这份在这种境地下依旧未曾改变的信任他便不能做出任何对不起沈砚的信任的事情——无论沈砚的这份信任究竟是真心诚意还是有意为之,即便是赌,沈砚愿意用他的性命与这个世界的存亡与他赌上这一场,那他便是被“利用”,他也认了!
叶英低笑一声,抬指设下隔音结界,同时抬手握住沈砚的双腕。
沈砚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语不由一顿,整个人都不由僵硬了一瞬,有一说一,他其实是很怂叶英的,毕竟即便他与叶英做了那么多年亲密无间的友人,但是在他的记忆之初,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天泽楼前抱剑观花宛如高岭之花的心剑叶英。即便这些年那份刻板的印象早已被友人的形象所替代,但初见、初闻时的那份敬重却是深藏在了他的心底。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但叶英在他心中毫无疑问是一个伟大的人。所以,沈砚从不害怕叶英伤害他,因为于他而言他的性命与叶英的安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然而,沈砚也清楚地知道一点——他的一切对于叶英而言便是整个世界。
沈砚想着不由露出了一抹苦笑,他一直不敢抬头去看叶英的表情就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露了什么端倪,引得叶英心境波动,说不定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乃至无法挽回。但是,现在看来,他的这种做法果然是在掩耳盗铃吗?叶英想要做什么?
沈砚此时也猜不到叶英的想法。
虽说那么多年相伴同行他与叶英之间早已心意相通,但是那是建立在他或是叶英入魔之前的,心魔对于他们的影响其实是远远超乎他们自己的想象的。沈砚作为曾经亲身经历过心魔的人最是有发言权,虽然心魔说是引动人心深处最本质的欲望,然而,人心何其复杂?人的想法又何其繁多?
至少沈砚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早有提防,当初的心魔只怕就算是他也难以抵御。而失控的后果……即便是沈砚自己也无法想象。毕竟他自忖是一个凡人,凡人所求,无穷无尽。
而叶英,也是人,当人心的作用被放大到极致,即便是往日再怎么心意相通的人也无法判断彼此下一步的行为,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一个做法是不是心血来潮所为,毕竟,心魔就是有这般魔力——让人将自身所有的冲动转化为实际的行动,这绝对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沈砚一时不由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叶英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更无法决定自己究竟要不要反抗——以本我的反应来推断,他现在自然是不应该动弹的,毕竟他的本我会毫无限度地包容叶英的一切索求。但是沈砚不行,作为一个三观正直的人沈砚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叶英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超出某种限度的事情——无论是伤害他还是伤害在场的其他人。
那对于叶英的名誉都是一种损害,沈砚无法接受这种结果。他所尊敬的人,理应接受这个世界上最高的赞誉与仰望。
但,沈砚的迟疑本身也已是一种选择。在他迟疑的同时,叶英的手指稳稳地落在他腕间的镣铐之上,然而不等沈砚的心刚刚提起来,便只听一道极为微弱的咔嚓声,下一秒,他腕间与脚上的镣铐同时断裂脱落,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他们脚下的莲台之中,消失了踪影。
沈砚不由睁大了眼睛,这是……放开他了?
不等沈砚的脑子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便只听叶英再度轻笑一声,附在他的耳边,轻声喟叹道:“欢迎回来,阿砚。”
沈砚大脑中的思绪轰的一下子便炸了,叶英知道了!
沈砚的心几乎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刹那间,耳边的风声、人声、呼吸声仿佛都消失在了这一刻,他仿佛等待着最后的终审判决下达的犯人——而且他觉得自己十有八九会收到死刑裁决书。
但是,沈砚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叶英捏碎他腕间的镣铐之后竟然便没了动静!
沈砚足足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沈砚猛地转头望去,失声道:“阿英?!”
叶英笑着面对着沈砚惊讶的面容,平静地轻笑着点了点头,给予了沈砚的猜测最大的肯定:“是我,不必担心了。”
“你、你……我……”纵是沈砚此时也不免有些口不择言,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