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穿着从衣柜角落里翻找出来的米黄色连帽衫运动裤，看上去就像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走进富丽堂皇的售楼部时任谁都会觉得有些违和，也难怪司机会在他说出地点后欲言又止好几次。
自他上辈子生病以来，还是第一次正式跟外人交涉，此时多多少少有些紧张，燕旻在门外做了个深呼吸，强装镇定走进去。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上来接待，面带微笑，也没有丝毫瞧不起的神色，交谈几句后燕旻就会放松下来，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拿出那张纯黑烫金的银行卡，询问道：“能用吗？”
对面的女士低头看向他手中的小小卡片，忽然露出惊讶的神色，片刻后又恢复了微笑，不着痕迹地将手中两本样房图册上下交换位置，打开上面那本摊开摆在燕旻面前，询问道：“不知道先生有什么样的需求。”
燕旻没太在意她的小动作，低头翻动厚厚的大书本，从复式翻到五居室，又翻到三居室，双眼一亮：“能带我去看看么？”思索片刻后又补充道：“有没有商铺？离住宅近一点的。”
“有的，您请稍等，我马上为您安排。”
会客厅里还有其他人在交流，燕旻有些无聊，便把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有意被他无视的手机拿了出来，出门时他在自己的证件里发现了几张现金，因此打车也没用上手机，现在仍然处于关机状态。
等待开机的时间，燕旻把手机壳拆了下来，有些嫌恶地看了它一眼，毫不留情丢尽了垃圾桶里。
开机后果不其然叮叮叮响了好一会儿，不用猜也知道微信消息都来自同一人，他上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对他最狠心的人。
燕旻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冷冷喘了口气。
昨天10:24
钟蔚：旻旻，你去哪儿了？我不是劝过让你不要老跟贺大哥吵架么，你怎么不听话呀？
钟蔚：贺大哥他再有什么不对，不是也道歉了么，现在你才是他正牌男朋友，管他什么白月光黑月光，都没你重要！
钟蔚：听我的话，快跟贺大哥回家。
昨天15:33
钟蔚：旻旻？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钟蔚：旻旻，不要闹了好不好？万一贺大哥真的生气了你可怎么办！
钟蔚：我的小祖宗，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昨天19:47
钟蔚：旻旻，我听贺大哥说你已经回家了，那就好，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看你，晚安。
09:05
钟蔚：旻旻，你在家吗？我马上就过来。
燕旻心情非常复杂。
他对贺扬是纯粹的恨，是仇恨过后的漠视，可以毫无愧疚地接受他的巨额分手费。
可钟蔚不行。
他是孤儿院长大的，身边的同龄人总是一个又一个的被收养，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成了孤儿院里最孤独的那个。
后来他在高中认识了同样家庭条件不好的钟蔚，两人惺惺相惜，成为好朋友，又几乎是同时分化成了Omega，更加情同手足。
他们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学，一起拿奖学金，一起勤工俭学，在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跑去步行街奢侈的吃大餐，几乎形影不离。
再后来……便是大四那年他认识了贺扬，成为了贺大少爷的男朋友，倍受宠爱，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
身为他的挚友，钟蔚起初是为他高兴的，甚至还帮他讨论过要送什么东西给贺扬，讨贺扬开心。
金钱大约是最容易让感情变质的东西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蔚的心思慢慢跑到了贺扬身上，可那时候的燕旻太蠢，根本没有察觉。
等到燕旻彻彻底底醒悟过来，他已然病入膏肓，钟蔚也如愿爬上了贺扬的床，那张故意在他生日当天发来的床照，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燕旻倒扣手机，牛饮般灌了一大口茶，他平静了一会儿，把定位给钟蔚发了过去。
下一秒，他就接到了电话。
钟蔚略显焦急的口吻在耳畔响起：“旻旻，你跑那么远干什么？难道是贺大哥要给你搬家？他真的生气了吗？”
燕旻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充满善意关切的面孔，很快又变得扭曲，最终变成了床照上那张婊气十足的高//潮脸。
呕。
燕旻无声地吐了一下，笑道：“他没有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