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言情 > 星火微芒 > 第37节
  言外之意,接到求助,现场还是要去的。
  别漾瞪他一眼:“要是老拖着个病腰,我可不要。”
  栗则凛抿了抿唇:“不会影响漾姐使用的。”
  别漾扑哧一声乐了。
  两人决定回越野俱乐部。
  别漾订的几架无人机上午到了工作室,她带过来了,是赠给星火的,“我教芒果操作,等以后你们再执行比较特殊的任务,可以全程拍下来。影像记录案例,后续分析起来更直观。”
  她能对他的事如此上心,栗则凛心里高兴,嘴上却说:“拍够了是吧,要把技能传授给别人?”
  别漾怼他:“我这人没什么长性,没准哪天就睡够了。”
  一言不合就开车。
  栗则凛咬了咬后槽牙:“你敢!”
  结果还没到俱乐部,星火的工作群就发布了新任务。
  西山区小房镇1名两岁男童不慎坠入一直径为25厘米,深约12米的深井中。南城消防支队接警后,调派了中队的抢险救援编队赶赴现场处置,同时向市政府应急办汇报,启动了市应急救援联动机制,调集星火救援队等社会救援力量到场施救。
  别漾反应了下:“我们八字不合吧,怎么在一起就有事?”
  从寻找向晨开始,他们每次见面,确实都有救援事件发生,还一次比一次危险。
  栗则凛先和应北裕通话,“带上竖井救援设备,那东西目前尚未在各消防大队普及,万一用得上,现取耽误时间。”
  坠井事故不同于洪水和缆车救援,无需在高处观测天气和地形,不必非拉上别漾。栗则凛后和她说:“我去只是协助研究制定救援方案,不用下井。你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我打车过去,你该忙忙你的。”
  别漾特意空出下午的时间,为的就是“忙他”。
  她方向盘一打,调头:“直径25厘米,你也得下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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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赶到小房镇的临时指挥部时,各方面的救援力量尚未全部到位。
  负责此次救援指挥的许队长不是第一次和星火合作了,他没和栗则凛客套寒暄,直入主题,介绍情况:“事故井原为一家洗浴中心的排水井,直径约25厘米,深约12米,由12节水泥管组成,井底有少量积水,其300米范围内均为拆迁废墟地,建筑垃圾较多,井口之前被塑料布和杂草覆盖,孩子是行走时不慎掉进去的。”
  栗则凛的第一反应是:“孩子现在的生命体征如何?”
  许队长回答:“目前正常。应该是逐渐滑入井底,呈头上脚下蜷缩的姿态。”否则12米的高度会造成不小的创伤。
  受井口直径过小限制,救援人员下不去。受困儿童又太小,放绳索进行提拉的话,他无法像成人那样根据指示将身体放入绳结之中,手腕力气不够,更拽不住绳索,两种救援方案都无法实施。
  栗则凛的意见是:“先做救生救援保障。”
  许队长想到了,“移动供气源马上就位,我打算把软管端供气阀沿井臂向下释放到孩子头部上方1米处,输送空气。”
  这是为了防止坠井儿童缺氧窒息。
  栗则凛细心提醒:“尽量避免直吹孩子头部,出气口可以向井壁不间断输送空气。”
  许队长拿手指点点他:“对。”
  栗则凛在指挥部扫一圈:“孩子家长呢?”
  提到这个,许队长皱眉:“在井边哭呢,情绪比较激动。”
  栗则凛说:“去看看。”
  远远就听到哭声,是男童妈妈的,担心和自责,让她死守在井边不肯离开,边哭边喊儿子名字,消防队员都是大男孩,劝不住。
  栗则凛蹲到她面前:“你这样不仅会干扰救援,还会影响孩子的情绪。”
  男童妈妈根本听不进去,迭声说:“路路怕黑,他最怕黑了,胆子还小……”
  现下是冬季,白天较短,此时是下午四点,天确实不太亮了。
  栗则凛耐着性子解释:“稍后我们会用防爆灯进行照明,尽量消除孩子因黑暗产生的恐惧。”
  男童妈妈依旧哭得停不下来。
  救援最怕遇到这种拖后腿的人和事。
  许队长刚要接力再劝,站在栗则凛身后的别漾语气冷淡地开口:“你要是能哭出一场洪水,借由水的浮力把孩子救上来,我们不止不劝你,更不浪费这些人力物力了,马上收工走人。你要是没那能力,就赶紧把地方给救援人员让开。要是因为你拖延了救援时间,孩子发生任何意外,在场的人都赔不出你一个儿子来。”
  这话不好听,可好听的家长听不进去。
  许队长以为别漾是星火的志愿者,跟着栗则凛来就是做劝说安抚工作的,他没拦,反而朝别漾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你这样哭天抢地,孩子更怕了。井下本来就氧气稀薄,孩子要是因为害怕哭闹不止,再引起抽搐……”见男童妈妈抬起脸看她,别漾用下巴指指废弃的排水井:“井口有多大你是看见的,谁能下去给他治疗?”
  男童妈妈的哭声小了。
  栗则凛趁机说:“稍后我们会派专人配合你,保持和孩子的沟通交流,以稳定他的情绪。在此之前,你先要调整好情绪,想想他平时爱听什么故事,一会讲给他听。”
  男童妈妈哭的嗓子都哑了,她边抹眼泪边说:“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天又黑又冷……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栗则凛又安抚了两句,站起来时就看见别漾裹着大衣前襟,面对迎风口而立,背影单薄。
  他忽然想到她是在父亲身边长大的,有点后悔带她来。
  应北裕匆匆赶到,栗则凛收敛情绪,投入工作:“井内空间过于狭小,12米的高度,竖井救援杆的操作受限,似乎只能动挖掘机了。”
  许队长也这么认为,但是:“为了防止作业时出现坍塌的危险,需要地质专家到场指导。”
  栗则凛朝应北裕歪了下头:“应副队是建筑设计师。”
  本职工作需要,应北裕对于地质勘探,地质困素分析等,都很在行。
  许队长拍拍应北裕肩膀:“星火果然是人才济济,有劳了。”
  应北裕勘测过现场情况,给出意见:“根据深入掘进、挖掘工程量呈几何倍数增大的原则,需要抽取6节水泥井管,也就是挖掘深度要达到6米。”
  之后他参照现场平面图,绘制出挖掘阶段力量部署图和放坡图例,作为救援方案的辅助。
  经过研究商量,许队长制订了”外围由大型机械高效挖掘转运,中部小型机械快速深挖推进,井口人工进行精细挖掘清理”的救援方案。
  大型工程机械到场后,他在井口0.5米范围内部署人员,使用铁锹铁铲等手工清理渣土,抽取水泥井管,0.5米至5米范围内安排2辆小型挖掘机向下、向外挖掘土层,在5至40米范围内安排大型挖掘机,推土机快速挖掘,转运土方。
  应北裕在现场给予指导:“我们采取‘分级放坡挖掘’。整个作业面要始终保持1:1的放坡系数,每个作业面的垂直高度间隔3米,呈倒梯形状态。”
  这是别漾第一次见应北裕主导一场救援,她听他在许队长询问之下,讲解放坡定义,边坡宽度,横直角与竖直角边的比值等等,对看似粗犷,实则内秀的应副队有了全新的认识。
  别漾在不打扰他们工作的前提下,用手机录了一段视频发给向善:【你男神工作的样子。】
  向善回复很快:【又有任务啦?在哪在哪,我去。】
  救援是很严肃的事,不是玩,尤其这次用不上她们帮忙,别漾不建议向善过来,把教芒果他们使用无人机拍摄的任务给她了。
  又能名正言顺去队部了,向善高兴得不行,她说:【等救援结束,漾姐你告诉我一声,我给应队长送汤。】
  别漾看向双手撑胯,偏头听应北裕说话的栗则凛:【给我男朋友带一份。】
  第36章 人间星火09 连心都被撩热了。
  由于事故井周边的建筑垃圾较多, 且井口周围为水泥硬化地面,挖掘工作进度较慢。两个小时过去,才挖掘出第一节 水泥井管。按应北裕所说, 还要再挖五节。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还起了风,刮得尘土飞扬, 三辆照明车,四个移动照明灯同时工作, 把现场照得亮如白昼, 以确保三个作业层面同步运转。
  别漾盘算着, 照这样下去, 这个晚上大概是要交代在这了。可栗则凛既然来了,男童不脱险, 他是不可能走的,她就没催。
  所幸笔电在车上,别漾撑起精神以工作打发时间。
  栗则凛从指挥部寻过来时, 就见她一瞬不瞬着盯着电脑屏幕在修图,和拍照时的状态一样, 投入而专注。
  他轻敲了下驾驶室车窗。
  别漾见他来了, 保存好文件, 才放下电脑, 下车。
  栗则凛手上拿着两个外卖盒:“多少吃一点。”
  是后勤保障人员送来了晚饭。
  别漾向来挑食, 对这种大锅饭式的盒饭实在提不起食欲, 她不接:“连顿正经饭都吃不上, 谈恋爱真没意思。”
  她难得从剧组回来,第一次约会就变成了这样,栗则凛心里并不好受。以往单着, 有任务起身就走,俨然已经成为习惯,要改不是一朝一夕,确切地说,他改不了。否则,他不可能成为星火南城区域的队长了。
  栗则凛把饭盒放到车上,顺手把车里的阅读灯关了。
  大g停在距离指挥部十几米远的空地上,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恰好被车身挡住,现场作业的人员都看不见。
  他把别漾搂过来,低头和她额头相抵,带着歉意地说:“跟着我,委屈了。”
  别漾倒没责怪他的意思,认识他时他就这样,为了赶去救援连被追尾都不计较。只不过,有一说一,小情绪还是有点:“我知道井下的是个孩子,应该救。但我同时又觉得,为了一个人,出动将近一千人,在作业的过程中还不能排除塌方的可能性,会给救援人员带来危险,不伤及无辜当然皆大欢喜,一旦……我不太能理解,这种救援的意义。”
  星火的队员都是志愿者,说明他们不止善良,更是心中有大爱的人。可大爱的背后如果是以命换命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在现实和影视剧中,类似的新闻和剧情时有出现。别漾其实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质疑。只不过以前这些离她太远,感受不深。在亲眼见证了几次救援后,说实话,要说她一点不怕,就自欺欺人了。
  沙漠的洪水救援和小峰山的缆车事故,幸运的是有惊无险,若不幸出现伤亡,让别漾在陌生的求助者和喜欢的男人之间做选择,她会毫不犹豫的选后者。可事后想起来,她又问自己:栗则凛会给她机会选吗?
  他不会。
  那个雪天,当受困于缆车的孩子自她父亲手中被抛出,栗则凛毫不犹豫地从高空坠落去营救时,就是答案。
  值不值得这个问题,栗则凛应该是最适合,最有立场回答的。
  他在海军陆战队服役时,执行的基本都是那种需要留遗书,为救一个人,要拿一个小队六个人的命去换的任务。
  栗则凛沉吟了片刻:“我在军校时问过教官同样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只反问我:如果因为只有一个人就不救,那多少人才救?就军人而言,如果底线是可以量化的人数,那外国是不是可以卡着这个线任意伤害中国人?”
  这个回答的高度让别漾明显,又迟缓的一滞,她抬眼看他。
  栗则凛拢了拢她的长发,把她的外套领子拉起来,看着她眼睛说:“值不值得不能简单的去通过数字来进行比较。以中国军人在国外解救人质为例,不是只以一条人命来看,那是国家对每位公民生命的重视,是告诉,以恐怖行动相要挟的行为国家,我们不会妥协,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与之斗争。”
  他的语气和目光一样坚定:“这里的重点不是‘一个’人,而是‘中国’人。”
  如果每一次都细算值得不值得,就没有现在的中国。
  至于此次的儿童坠井事故,栗则凛说:“老百姓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不向相关部门求助能找谁?国家设立这些部门,不就是为大家服务的吗?确实有渎职的,但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尽职尽责的公务人员,和无数的志愿者,足以弥补所有。”
  他是转业了,骨子里属于军人的热血与担当犹在。
  别漾有种被上了一堂深刻的红色教育课的错觉,她自我检讨:“是我太狭隘了,感觉有点配不上栗上尉。”
  栗则凛笑得温柔而纵容:“别试图找任何借口毁约,做人呢,一定要有锲约精神。”他掐掐她的脸:“可以给你时间适应女朋友的新身份和我们的关系,但不允许你胡思乱想。”
  “你依旧是独立的,我不会干涉。你需要我时,只要不与任务冲突,我随叫随到。万一撞车了,希望你能体谅。”然后不等别漾答,他带点不正经地贴在她耳边问:“还是我昨晚表现得不好,你不满意了?要不怎么感觉要反悔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