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娘已经是顾不上礼仪,破门而入。
看见的就是自己活蹦乱跳的女儿,此时正痛苦不堪的躺在地上蜷缩在一起,她的双手抓住自己的脖颈,仿佛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沈十娘立刻扑了过去,哀嚎道:“宁儿!宁儿你醒醒!”
她怀抱中的人一点生气都没有,她伸出食指在她的鼻尖探了探,没有气息,连她的脉搏都已经消失。
沈十娘心下立刻恐慌不安起来,难不成自己女儿已经命丧于此了?!
而在她的身边,倒放着一个瓷白的瓶子,这瓶子她拿起来闻了闻。
“十娘,这是怎么回事?宁儿怎么了?”这时候,沈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沈十娘连忙抬头说:“夫人,这是断肠剂的气味。”
“断肠剂?”沈夫人诧异一声。
沈茹初也错愕道:“断肠剂一旦服用,脖颈立刻疼痛不堪,犹如火烧一样,会让人痛苦的惊呼出声。”
沈夫人一向雍容的神态,此时面上更是皱起了眉头。
“这孩子怎么如此想不开,即便她修为尽散,也不该做出这种糊涂事。
就算有外人的欺辱,你这娘一定能护她周全,我这夫人也断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她怎么如此寻了短见,这花容月貌的青春颜色,英年早逝。”
沈夫人一脸惋惜的神色,更是觉得懊恼不已。
“十娘,这也是我的错,方才我就应该察觉到她的神色有些激动,就不该放任她一个人在室内。竟然让她钻了牛角尖!”
沈十娘抱着自己疼爱的女儿,她面上不复方才严冷静的神色,也痛哭一声。
“我的女儿啊!你怎得这么傻!”
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养在身边数十载,这说没就没了,突如其来的意外,怎能不让她伤心,让她震惊。
沈夫人蹲了下来,拍了拍沈十娘的肩头。
“你跟在我身边如此多年,我也了解你,爱子心切,可是这个时候你万万不能没有了理智,要知道人已逝,便是无法逆转。”
沈茹初看了一眼沈夫人,也连忙蹲了下来安抚道:“是啊,乳母,我娘说的对,您万万不可太过伤心,伤了自己的身体。”
“夫人,您方才所言是否属实,宁儿她修为尽散?宁儿委屈啊!”
沈十娘抹了一把纵横的老泪,认真的神色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哀痛的点了点头。
“宁儿也是在我跟前,我看着她长大的,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女子。
她一向顺风顺水的,此次又资质不错,通过选拔赛进了门派,成为了年轻子弟当中的佼佼者。
从小到大都有一份好胜心,争强好胜太过,所以这一次,她修为尽散,如同一个废人,她一想到她自己今后灰暗的人生,便是没了理智,也失去了控制。”
沈十娘也是点了点头,她的女儿她是了解的,女儿不甘居于人下。
这一次的创伤,对她的打击,是毁天灭地的,竟然让她连生命都不顾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如果她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废人,她的第一反应是根本就无法接受现状,无法接受。
所以,一时间她也能够明白女儿的想法。
然而,虽然受了如此大的打击,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匆匆了结自己的性命。
方才那一面竟然是今生最后一次见面,这叫沈十娘如何能够承受?
还有她爹,根本不知道女儿这件事情,等他知晓了,便是只知道女儿已入土为安,这是何等打击!?
“夫人,宁儿着实是受了委屈,她冤枉啊,还请夫人主持公道。”沈十娘认真的望着眼前的沈夫人,她觉得,这个时候只有她才能为她讨回公道。
沈茹初神色哀伤的插话道:“乳母,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把宁儿当做姐姐看待,娘一定会管这件事情的,那个外来户这般猖狂与嚣张,定叫她不好过!”
她出言劝了一番,这话说的倒是很体面,也义愤填膺道:“乳母,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为宁儿姐姐讨回公道,我觉得等一下爹爹就回来了,咱们去找爹爹。我相信斩云派的讲师以及伊云纤尘,一定会给咱们一个好交代。”
沈十娘点了点头。
这时候,室外的人察觉到这房间内,激动的情绪,他站在门口外,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是发生何事,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沈政回到客栈,往住所这边房间走的时候,询问了身边的人一声。
那随从没得到什么消息,反而是迎面穿来的一个小跑堂,倒是快人快语,说着刚才发生的事。
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说的便是此事。
“爹,你可算是回来了,咱们沈家被人欺负的都不成样子了。”沈茹初听着动静赶忙扑了过来,一脸委屈巴巴的。
沈政那沉着的脸上,眉头皱的更深。
“茹初,你且与我细细说来,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到底如何?若有一句相瞒,我定不饶你。”沈政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站在这走廊当中便是直接发问出声。
那小跑堂见情况不对,赶忙撤了身子。
沈茹初惊呼一句,错愕道:“爹,您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方才那跑堂也说清楚了,这通天城郊外发生了一场命案,凶手是斩云派子弟,死者是岚山派子弟。是伊云纤尘杀了沈兰宁,怎么爹对此不相信吗?即便是逝者已逝,可是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也有很多,爹爹也不妨一一问他们,便能得知真相。”
这门口的动静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
见沈夫人站起了身,来到沈政面前,她的脸上难掩一丝惋惜与生气之意。
“这斩云派的子弟,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了,那门派的讲师居然还全力维护着她,这实在是让人无法压下心头这口怒气。”
沈茹初见此,也附和道:“可不是嘛!那尹出讲师上来之后指名道姓要见爹,娘已经自降身份,劝说几句开解开解,免得误会,却是没想到他出言不逊,爹,这讲师实在是过于狂妄,爹可一定要治他的罪。”
这时候,这屋内的人更是哭嚎出声。
“我的宝贝女儿啊,你死的可真是冤枉啊,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死了,让恶人得逞,你怎么能如此轻生啊!?”
沈十娘悲愤的声音让沈政皱起的眉头更深,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如此麻烦。一时间头疼不已。
沈夫人直接挥了挥衣袖,吩咐道:“桐七,你去通知执法堂,说斩云派的伊云纤尘涉嫌故意伤人案件致人死亡,让他们拘留她。这件事情一定要清查到底!”
立在沈政身后的桐七,向来都是直接执行家主的命令与任务的。此次夫人在家主面前都发话了,他也没办法拒绝,只能是毕恭毕敬的领着命。
闻言,沈政犹豫了一下,沉声说:“且慢,夫人,你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牵扯到执法堂才好,不能够私下解决吗?”
“家主,这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啊。人命关天,若是这件事情,都掩盖处理了,那该让别人怎么看待咱们沈家,咱们沈家的人死得实在是太冤枉了!在我看来,即便事情闹大了,对咱们沈家也没有任何害处。”
沈夫人的态度坚决,说罢便是挥了挥手。
“桐七你快些去!”
桐七看了沈政一眼,后者此时透过门扉正好看到匍匐在地的沈十娘,正抱着她的女儿痛哭出声,他也是愣了一下。
“既然夫人执意叫执法堂,那便是去叫执法堂过来,有些事情,咱们就当面的好好的清算清算。”
说着,沈政看向了韩幼婉,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绝对是不会放过的,这人总不能如此狠毒心肠,总要惦念着血脉亲情。”沈政认真而又严肃的说着。
他那审视的视线,看着她心里有些发毛,她总觉得隐隐不安,有哪里不对。
这时候,桐七已经前去通知执法堂,让他们前往门派的住所中拿人。
既然是去拿人,也没有特别的吩咐,那这事情必定是闹大了的,毕竟当尹出得知执法堂的人浩浩荡荡而来,只是捉拿伊云纤尘,他便是大闹一场,立刻要面见沈政。
这件事情和执法堂有什么关系?他相信一定不是沈政叫的执法堂。
还有,尹出激动的吐唾沫说:“沈兰宁死了?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了,是有人蓄意伤害还是为何?!”
这话说到那执法堂人的嘴边上了,他一句句反问与恐吓。
“我们此次前来拿人,也只是因为死因的缘故,到底是如何缘故我们不得而知。只是听了上头的吩咐,前来拿人,还望讲师不要与我等作对。”
“作对?是谁通知你们来的?谁通知你们来的,叫谁过来见我!不然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尹出就像是耍赖一般挡在这些人的面前,反正这个时候他的修为最大,别人又能拿他如何?
看着这讲师犹如耍无赖的模样,伊云纤尘心里也是轻笑一声。
虽然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是尹出讲师的这一份恩情,她是永远记在心上的。
她刚要站出去一步,百里少叙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劝她一声。
“这件事情竟然惊动了执法堂,那事情必然不会小到哪里去,而且你下手的时候,你心里清楚,沈兰宁不可能死了,所以这件事情有蹊跷,你还是不要随意入了执法堂。”
伊云纤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皱眉道:“当时下手如何,我心里是明白的,我有几分轻重。
但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现在的问题是在于那个人已经死了,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我也很是好奇,这个问题一定要去把它弄明白。”
伊云纤尘微蹙眉头,这个问题,横亘在眼前,她自然是寝食难安的。毕竟都发生命案了,她如何能够轻松自在。
这时候,那几个执法堂的人,面色也难看了些许,不过他们也是公务在身,这说话也没有放轻了语气。
依旧嚣张傲慢。
“斩云派的讲师,你这话是在威胁我们,恐吓我们,那可是罪加一等!”
“那你们这话也是在威胁我!恐吓我?”尹出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尹出挥了挥衣袖,肆意道:“你们不要在这里跟我说没用的,想要把我门派的人拉走,把沈政找过来,冤有头债有主,那是我们门派与他们沈家的事情,和你们执法堂有什么关系?”
反正今天只要有他在,他就不能让人把伊云纤尘随意弄走,要不然等人进了执法堂之后,他更不好说话了。
“这……”
执法堂的那几个人面上也迟疑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这讲师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到也真的是为难他们。
而这个时候,客栈内的人是越聚越多,虽然是各个门派当中看热闹的子弟,他们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有人用通讯器发了条消息,这不少人都破门而出,站在这栏杆外遥遥的远望这边,更有人上前了几步瞧着热闹。
尹出讲师因为要对付执法堂的人,已经无法分心。那这个热闹就随便他们去瞧,随便他们指指点点。
关起门来,伊云华文叫了伊云悦。
“沈兰宁死了?那这张牌就没用了!”伊云华文惊疑一声。
现在伊云纤尘是个什么下场他并不在意,因为这个人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也没什么坏处,那完全就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但是沈兰宁!
他现在想要抱得美人归,还得依靠沈兰宁从中发挥的作用,可她现在已经死了,那不是为赫连平扫清了障碍?
伊云悦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着说了一句。
“少爷,这办法都是人想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闻言,伊云华文那波澜起伏的心,那一丝丝不安直接被压了下去,他稳稳地落坐那里,不动声色的说道:“伊云悦,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胸有成竹,这人命关天,人都死了,你还能拿她做什么文章?”
“少爷,就算她死了,那也有别人,赫连少爷拈花惹草可不止她一个人。”
伊云华文嗤笑一声,说:“伊云悦,他身边是有不少人,但那些人都懂规矩,知道分寸,玩玩也就算了,该给点东西赔偿就赔偿,她也不纠缠,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所以说这些,周心儿都不会放在心上,要不然的话,她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怎么可能容得下这些女人?还不是因为这些人没有直接威胁到她的利益。”
伊云华文倒是挺了解周心儿。
即便她野心勃勃的欲望都写在脸上,可是他也喜欢她这样,就喜欢她这个样子。
伊云悦自然也知道。
如果她连这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她凭什么敢插手这次的事情,想要搅局,也要有点本事才行。
“伊云少爷,我心里头有主意就是对的,有些话,有些事情,还没做,这说出来就不好了。”伊云悦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句。
伊云华文点了点头,说:“那也好,我就姑且信你这一回,可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我也自愿自杀谢罪。”
伊云悦抢了伊云华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