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草摘取,柳青墨带队就行了。
尹出约了人,直接出了客栈。
沈政看了一眼尹出,两个人应该将近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吧,他那一张俊脸现在也爬上了一抹沧桑。
“你今日找我有何事?”沈政落座在茶馆中,说话开门见山,他也有一些意外,尹出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做什么。
尹出向来沉默寡言的脸上却是笑了笑,抬头看看这茶馆中幽静的环境。
“应该还记得吧,在门派里,也有这种环境,竹林深处,有时候下下棋,也很有乐趣。咱们几个人再斗嘴几句,一天的时光过得也很快,那训练,也不觉得枯燥乏味了。”
沈政微微蹙眉,他也并不认为尹出突然来找自己,只是为了叙旧。
在茶馆中,古琴的声音悠远,缓缓传过来,茶香袅袅,室内的一角有人放着沉香,闻着都叫人觉得舒心。
尹出又说:“当年咱们几个人一起在斩云派的时候,作为同一届的子弟,常常有接触。
你眼里,心里全都是阿贤,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后来她与你有了婚约,你高兴的睡不着觉,半夜拉我们起来去喝酒。
作为兄弟,我也真诚的祝福你。”
沈政挑眉看他一眼。
“那个时候,我知道,你也深爱着她,可是你没有这个机会。你也是个大度的人,不然的话,阿贤与你的关系也不会这般好。”沈政如实说着,想起来当年那些历历在目的事情,他总觉得时间还停留在那个时候。
这二十来年,似乎都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便是过去了,弹指一挥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唯有的美好的时光,难以忘怀的时光,在那二十年前,有一个叫韩幼贤的女子,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日常生活中。
他永远都记得,她身着一袭斩云派的白衣,温婉动人,总笑盈盈地唤他,沈政。
那个时候,听来自己的名字,犹如天籁,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居然如此好听。
那身着白纱长裙的人儿,就像是这世间最难抹去的印记,就像那花开留在画中,花败之后也永远无法暗淡的颜色。是她端庄娴雅的美丽。
然而,世事无常。
沈政微蹙的眉头忽然紧锁,这周遭的古琴之音,听来也让他觉得甚是烦躁。
尹出看了沈政一眼,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沈政满心不快。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阻断了你们此生的缘分,有人说,她失踪可能是个幌子,也许人已经死了。
总之后来,为了沈韩两家的关系,韩家将另外一个一母同胞的嫡女,韩幼婉嫁给了你。
你一时间无法接受心爱的人离开,夜夜酗酒,不省人事,无意中宠幸了一个女子,并且生下了长子。
韩幼婉,也在同年生下了你的嫡女,之后……
你便是登上沈家家主的位置,大权在握,又是儿女双全。”
“够了!你是在嘲讽我吗?想笑你就笑出来吧,笑我这可悲的人生,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沈政忽然一摔黑色的墨袍,面露怒意。差点摔了桌子上的茶杯。
尹出却大笑一声,险些笑出了眼泪。
“你痛苦,难道我就不痛苦吗?阿贤,她多么美好,为什么落得如此的下场?为什么你我都不能还她一个清白?让她这一辈子都含冤!”
看着尹出的深情,沈政沉声喝道:“够了,都是过去的往事提出来做什么?你有什么办法吗?我又有什么办法吗?!”
尹出忽然收敛了苦笑,正色一句。
“阿贤回来了。”
尹出轻轻地说出这句话,就好像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石子,轻轻地放入了水中,原本平静如镜的湖水,顿时排山倒海般。
“你说什么?!”
沈政原本紧锁的眉头,顿时瞪大眼睛,二十年来他头一次面容失色。
“我说她回来了。”
沈政一脸震惊,诧异,疑惑,惊喜,意外……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的眼中。
阿贤回来了?阿贤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消失的二十年里她去了哪里?她在做什么?当年到底怎么了?
尹出看着他脸上来回变换的神色,便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她现在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我要见她!”
“你不要激动,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尹出犹如胸有成竹,慢条斯理的说着。
沈政却一刻都等不了,顿时站起了身子,高声道:“尹出,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尹出却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摇了摇头。
“沈政,你不会不清楚,她现在背负着骂名,她不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那么善良,定然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打扰你的生活。”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政的眉头倒竖犹如两座山。
尹出沉声说:“她如果能够回到韩家,如果能够面见世人,她也不会偷偷来见我。当年的事情多有蹊跷之处,她是被冤枉的,一定是被冤枉的,可是她苦于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如今!她需要我们的帮助。”
他口中所说的这个人,是伊云纤尘。
如果她能够回到韩家认祖归宗,如果能够以韩家外孙女的身份面见世人,她当然不会这样私下来找自己,承认自己的身份,并且提出当年的事情。
沈政瞪大眼睛,听着尹出口中的阿贤,如今窘迫的境地,尴尬的身份。
他蠕动着薄唇,好半晌说出一句话来。
“阿贤她,受委屈了……”
他当然不相信那个冰清玉洁的阿贤会做出那种腌臜的事情来,一定是奸人陷害!
可是当时的韩家,他们插不了手,当年插不了手,现如今过去二十年,人证物证必然都被销毁,又能有什么办法?
尹出紧紧地盯着沈政,与他说:“阿贤回来了,只要她说清楚,当时她看见了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一定能够找出蛛丝马迹来,而且正因为过去二十年,有些人的记忆会松懈下来,会不经意间透露出什么事情。”
“阿贤在哪里,我要见她!我一定会帮她沉冤昭雪!”沈政激动的抓着尹出的手臂。
“你冷静一点。”
“说!阿贤在哪里!你若是不说出来,我就杀了你!”沈政原本就不怒自威的气势,此时更加外露。
尹出不动声色地看着沈政的怒容。
“她说,当世人还她一个公道的时候,她就会出来见你,告诉你,她这二十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她,她这二十年,过得不好吗?”沈政忽然说不清楚话来。
“被人追赶,重伤,灵力几乎枯竭,一身修为尽散!你觉得,她能过得好吗?”
“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她不是韩家的三小姐吗?嫡出的三小姐,谁敢对她下手?!”沈政一脸不可置信。
尹出却风轻云淡的告诉他,说:“我为什么要骗你?有什么好骗你的?”
沈政一下子跌坐在那里,好似一头凶猛的狮子,忽然被人抽干了气血,奄奄一息的坐在那里。
尹出看了他一眼,提议说:“沈政,我今天找你来,只是想和你商谈商谈,重新查探当年的事实真相。”
“好,你把你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沈政深深呼吸一口气,有些不愿意揭开的伤疤,这一刻也只能把它揭开,只为了让那些伤疤能够好起来。
尹出心里也苦笑一番,初次听伊云纤尘说起阿贤曾经的事情,他也震惊,也不敢相信,也心疼的无以复加。
原来,这么多年,沈政的心思也一点没变。
相比较此时情绪失控的沈政,尹出冷静许多。
他说:“当年,韩家说,家中出了内贼盗窃,被三小姐韩幼贤撞见,韩幼贤追了去,窃贼被正法,韩幼贤也被害。”
“这是韩家对外公布的消息。”沈政沉重的点了点头。
尹出继续说:“但是当我们去查探这消息的时候,追究阿贤的死因的时候,事实上我们却听到有人说,三小姐与下人有染,被一个侍女发现,三小姐当时诛杀了侍女,却被韩老家主亲眼撞见,将她关了起来,那个有染的下人当即处死,后来三小姐逃了出去却失踪了,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听到这里,沈政的脸色更加难看,即便这线索已经听了二十年,可他还是觉得,心里非常的难受。
当然,他不相信这就是事实,不过韩家肯定也听闻了这些流言蜚语,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出来澄清?
尹出接着说:“一个是韩家公布出来的消息,一个是我们另外听到的消息。这两个消息,世人更加相信第二个。包括你去询问韩幼婉,阿贤的嫡亲姐姐,也是这么亲口对你说的。但是……”
尹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当年,追杀阿贤的人,韩幼婉也在。所以我怀疑,韩幼婉要隐瞒什么秘密,或者说,当年韩家也隐瞒了什么秘密,因为这个秘密,必须要舍弃阿贤。所以,现在阿贤不敢回韩家,怕自投罗网。”
“韩幼婉?你是要我怀疑韩幼婉?我同床共枕二十年的枕边人?”沈政垂首接连质问他。
“是!”
尹出的答案斩钉截铁。
“尹出,你到底要说什么?!”
沈政脸色黑沉,你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但是你却知道,他此时的情绪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