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都市 > 濯枝 > 濯枝 第49节
  按说孟听枝这个年纪还不必着急,就是堂姐订婚的事对阮美云冲击比较大,难免未雨绸缪。
  阮美云眉头一皱,劈手要打,孟听枝缩着脖子让到一边,真被她妈的虚把式吓到。
  “你这跟谁学的牙尖嘴利!什么入赘入赘的,那是万一,挑不到好的,那不只能将将就就。”
  说着阮美云更来气了,刚刚没落下的手,这时候往孟听枝后腰上一拍。
  “孟听枝!我发现你是真学了你爸去!你现在跟你爸那个死德行是一模一样!没志向!你爸不如他那两个哥哥,你现在也要输给你堂姐是不是!”
  “没有,你怎么老跟人比啊,堂姐都找了个机长了,那我找什么赢她?哦,她找个开飞机的,我找个开轰炸机的?”
  一直在客厅装死的孟辉忍不住笑出声,被阮美云一个眼神瞪回去,又老老实实看电视上的麻将比赛。
  阮美云都给女儿想好了,“你要是能找个你堂哥那样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名校毕业,长得帅……”
  刚数到第二个,孟听枝看了眼孟辉,平声平气地打断了阮美云,“你还要长得帅的?帅哥的苦你还没吃够?”
  阮美云:“……”
  孟辉耳尖,一听有插话的机会,好做作地咳一声,清了嗓子,手朝侧边发际一摸,像模像样地插嘴道:“美云啊,别给枝枝提那么多要求,孩子多有压力,你们女人啊,有时候就是太贪得无厌了。”
  孟听枝憋着笑,实在憋不住,以找鞋子的动作弯下身,这才抖着肩膀笑出来。
  阮美云没管她,抽过旁边的痒痒挠就去狠狠打了孟辉一下,边打边说:“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我告诉你,臻南路那门面的事这两天你不给我解决喽,有你好果子吃!”
  撂下威胁,阮美云手一伸,拐起换好鞋的孟听枝出了门。
  她今天这身打扮的确漂亮惹眼,一顶红帽斜戴,衬得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又精致。
  邻里邻居,许久碰见一面谁家的孩子,一准都是要夸的,不管有没有印象,往万能公式上套,年纪小的就夸长高了,年纪大点就说又俊了。
  孟听枝今天收到的夸奖尤其频繁。
  出了桐花巷子,阮美云对自己的先见之明相当满意,拍着孟听枝的手说:“瞧见没,你就得多出来,多捯饬捯饬自己,不然以后那些阿姨大妈们帮人找对象都想不起来你。”
  孟听枝没吱声,但她懂了,出来买东西是次要,最重要的事在年关底下出来了解了解市场。
  到了附近的批发市场,阮美云在海鲜摊那儿遇着熟人。
  寒暄几句,待人走了以后,她发现摊主给她装了只快死的螃蟹,一边眼尖地挑出来跟人吵吵,一边不窜神地跟孟听枝说:“就刚才那审计局的张阿姨,儿子大你两岁,在德国留学的,正经海归!”
  “哦。”
  孟听枝没兴致地应声。
  单单薄薄的一个字,好似当头一盆冷水泼下,阮美云什么热情都没了,恨铁不成钢地一声叹:“我啊,是指望不上你开窍!”
  孟听枝从摊主手上接过打包好的袋子,跟人甜甜软软说了句谢谢。
  摊主年纪不大,看见个干干净净冒着仙气儿的小姑娘朝自己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登时心都酥了,立马殷勤招待道:“妹妹,你们家买不买虾?”
  摊主拍拍白色的泡沫盒子,里头冰块撞着响,“就这虾,过两天就买不着这么大个头又新鲜的了。”
  孟听枝一看,那虾的确又肥又好,“妈妈,买虾么?”
  一转头见着阮美云黑着脸,她立马放软声音,拾起之前的话题说:“我知道,海归嘛,住长林巷那边的,叫什么张晓鹏对不对?”
  阮美云问摊主要了袋子和捞兜,这回她自己挑起来,“你还记得?你俩一个高中对不对?他大你两届。”
  “嗯。”
  阮美云想起什么,颇欣赏地点头:“他好像高中就挺聪明的,现在又是海归,有点本事的。”
  这点孟听枝不否认,但她提醒阮美云:“可我记得,他不帅。”
  阮美云:“……”
  无语半晌,阮美云把挑好的虾递给老板,转头一瞥孟听枝道:“你现在是挑得很!”
  “……”
  明明是刚刚在家里你自己提的帅。
  买完了海鲜,母女俩又去了一趟花鸟市场,阮美云打算给家里换几盆新鲜盆栽,看中了富贵金桔和粉百合。
  正跟老板讨价还价。
  孟听枝有时候看不懂她妈。
  夏天跟几个阿姨去老裁缝店做旗袍,选最好的料子,最花哨的盘扣样式,大几千的旗袍能一次性买个三四件,苦夏过去,阮美云长了点肉,穿不进去了,偶尔拿出来看看也欢喜,半点不心疼。
  买四盆盆栽,却割肉一样的舍不得,唾沫说干都要让老板打折抹零。
  最后老板一边往本子上记她们家的地址,叫人安排送货,一边头疼地夸阮美云女士嘴皮子太厉害了。
  孟听枝长这么大,遇见过砍价最厉害的两个人,阮美云当仁不让是第一,程濯紧随其后,也不逊色多少。
  只是这两个人的砍价风格迥然不同,阮美云能说会道,磨人功夫一流,而程濯话少,每个字都砍在刀刃上。
  在海城那两天,周边有个集会,别墅管家是当地人,当晚吃饭的时候就在说他们这次来的有多巧,刚好赶上一年一次的集会。
  那地方除了沿海风光好,玉石也出名,不仅当地有不少的玉石作坊,还有不少东南亚那边的人来这边做玉石生意。
  第二天管家领着路,程濯和孟听枝去附近逛集市。
  集上人好多,看打扮就晓得是天南海北聚过来的,五花八门,有那种大金链大金表,腋下夹包的暴发户,也有穿领口袖口绣着传统花纹的缅甸人,背竹筐问摊主收不收石头。
  卖石头的多,也有吃的喝的和一些手工纺织品。
  程濯穿一件青灰色的软料衬衫,袖子随意翻折到小臂,牵着孟听枝,叫她走里侧。
  他俩都白,走在日头底下,亮得反光,回头率百分之两百,浑身上下透露三个信息点。
  外地客,有钱,好宰。
  只有第三点失误,程濯寻着个石料不错的摊子,摊上大多都是石料,玉料也有,还有一小部分石头开了窗,皮壳下的种水都非常好,压灯一看,肉细水长。
  摊主一顿天上有地上无的夸,开了一个据他自己说是很诚心的价,十二万。
  孟听枝本来在玩摊上别的石头,瞬间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消费不起的东西,悄悄放下。
  程濯神情纹丝未动,拿着小手电自己看了一圈,平平问一声:“这什么敞口的?”
  摊主瞬间愣住,半晌后,犹豫不定地吐出两个字:“南齐。”说完,像是唬人的底气又回来了,“南齐的料子,好场口,而且你看这脱沙,开出来肯定种水好。”
  他定似佛,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多大起伏。
  “南齐的料子棉多,都要赌内化,开个流氓窗,要十二万,看不到,打电话给你老板,问他五千卖不卖?”
  孟听枝见过最厉害的砍价,就是阮美云在批发市场跟人对半砍,程濯这种简直超乎想象,就在她担心,摊主会不会气到夺走石头,直接赶他们走的时候。
  那摊主竟然真掏出手机,一脸为难地说:“那我给你问问,不过五千太低啦,帅哥高高看嘛。”
  程濯利落关了手电,像是这块石头他已经摸明白了,“看不到高价,裂多,种也不够细。”
  摊主打完电话说:“真的太低了,老板那边说起码再给一口,不然没法儿买。”
  程濯盯着他的表情,辨别了一下真假成分。
  “五千实收,水钱我出,不能再高。”
  最后一通电话结束,摊主拿个透明封袋把那块石头装起来,递给程濯,头疼地说:“这么压价,我们老板说他真不赚啦。”
  孟听枝完全没有想到他在这方面会是行家,他自己说不是行家,他爷爷喜欢玩石料,他耳濡目染,懂一点皮毛。
  买了石头,程濯要就地开出来,托管家联系,找了附近一家规模中等的玉石工坊。
  老板娘是缅甸人,人特别热情,孟听枝一进门她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通话。
  英语她还仅仅是口语吃力,缅甸语对孟听枝来说,那就完全是一窍不通,管家也不懂,还是老板家在趴在柜台上写寒假作业的小女儿帮忙翻译。
  “我妈说让你看玻璃柜里的那个菩萨,她说和你长得好像,就这儿,”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差了一点红。”
  孟听枝顺势看去。
  玻璃柜子内里贴了一层镜子,折射阳光,衬得那尊白中泛淡青的玉观音更加通透盈光,法相庄严,清冷又慈悲。
  说话间,程濯从里面的工作间和老板一起出来,也在说石料的事,说现在好料子很难找,恐怕得等一段时间。
  程濯看见穿着白色系脖度假裙的孟听枝,梳丸子头,露出干净无暇的面庞和纤细修长的脖颈,静立在入门处的光里,正看着柜子里展示的玉佛,瞳孔里曳着温柔水波。
  缅甸那边结婚很早,老板娘虽然生的女儿都上小学了,但看起来还有姑娘家的活泼劲,语言不通都不妨碍一见如故。
  从颜料盒抹来一点朱红,指腹在孟听枝眉心轻轻一抹。
  她女儿又帮忙翻译:“这是我们家供了很多年的菩萨,一直保佑我们家无病无灾,保佑我爸爸走货平安,你真的和菩萨一模一样,我妈妈说你是女菩萨,问你要不要在我们家住几天。”
  “那可不行。”
  男人低沉的音质似与周遭所有的翡玉共鸣。
  孟听枝闻声转头,眉间点红,跟程濯遥遥对上目光。
  “这个女菩萨,是我要带回家的。”
  第39章 十六圆  已经圆到极致,不会再好了……
  除夕夜, 谭馥桥一带被红灯笼和串灯装点得漂漂亮亮,十几年前老城区翻新就是从这儿开始的,拆到一半的篮球场, 这么多年长久的搁置着, 早就成了自由活动的地方。
  社区居委会抓得严, 巷子里不让放烟花, 每年过年大人小孩都来这儿放,哪怕空手来, 看着别人放也热闹。
  孟听枝本来没这个爱好。
  今年年夜饭刚吃完,隔壁小莉就找过来,要拉着她一起去谭馥桥放烟花, 阮美云正嫌孟听枝整天闷在家里呢,围巾手套团一团,塞孟听枝怀里,就把人推出来了。
  “你跟小莉好好玩啊。”
  到了谭馥桥,小莉把一大袋烟火往孟听枝怀里一塞,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一头黄毛的年轻男人怀里。
  刚刚在来的路上小莉已经全部交代,这是她们学校门口发廊的托尼老师, 两人几面一见就爱得深沉,托尼老师就成她男朋友了。
  不过这托尼老师和小莉她妈的择婿标准一毛钱的相似都无,小莉恋爱了都没敢告诉她妈。
  孟听枝瞬间共情了这种“不可为母上大人知”的隐晦甜蜜,答应一个人去放这一大袋烟花, 顺便替小莉放风。
  旁边已经有很多人在放烟花了。
  孟听枝没放过, 先找了块空地,研究了一会儿使用方法,把里头方形的、锥形的,圆柱形的小烟花都拿出来, 一字摆开。
  头一个点燃,她退开几米,拿出手机录视频,发给微信里置顶的第一个人。
  程濯看到视频,把电话打过来,问她人在哪儿?谁在带她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