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襁褓中的婴儿,陈恩瑞连忙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后退了一步,一脸防备的看向她:“你想干什么?!”
宋巷生抿唇一笑,动作自然的收回了手,“这孩子……是南总的?”
陈恩瑞扬起骄傲的下巴:“当然。”
宋巷生的孩子没有了,但她的孩子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出生,这在陈恩瑞眼中便是自己最大的胜利。
宋巷生卷长的睫毛微敛:“倒是……一点都不像呢。”
陈恩瑞:“姐姐,就算你的孩子不幸去世,你也犯不着来这么恶毒的评价我跟风谨的孩子。”
而且还是这么的低劣,这孩子是不是她跟南风瑾的她还不知道吗?!
宋巷生跟随巡逻车从新城壹号别墅离开,走之前她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那里,南风瑾身边站着抱着孩子的宋巷生,一家三口的画面真是……温馨。
在宋巷生离开后,陈恩瑞:“风谨,小贝他,他很想你,你抱抱他好不好?”
南风瑾看着近在眼前的孩子,手指微动了下,但终究是没有伸出手。
看到这个孩子,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就会浮现他另一个孩子,那个……不幸离世没能长大的孩子。
“为什么给孩子取这个小名?”南风瑾哑声问道。
小贝,小宝……
相似到了极点的名字。
陈恩瑞闻言慢慢的就红了眼,她抱着孩子,落下了泪珠:“……你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你一直在因为姐姐的那个孩子而生我的气,你觉得是因为我才造成了那个孩子的死亡……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辩解什么,即使我不是有意的,即使我也会很的要死掉,可悲剧已经造成了,我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爱都聚集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因为我的原因你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我想要还给你另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我给他取名小贝,就是想要让他填补你心中的空白和难过……你看看他,他长得多像你。”
南风瑾:“恩瑞。”他说,“……巷生她没有死。”
陈恩瑞隐约的猜到了什么,抱着孩子的手收紧,出生不久的婴孩“哇哇哇”的哭了起来,“风谨你……是,什么意思?”
南风瑾目光如钩:“她还是我的妻子。”
陈恩瑞唇瓣颤抖的说:“可是你并不爱她,你不觉得一直这样下去,痛苦的会是我们三个人么?”
她抱着孩子扑进他的怀里,“就让一切都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好不好?小贝已经出生了,我们才应该是一家人不是吗?小贝很快就会长大,难道你要让我们的孩子一直做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吗?我还没有结婚,就给了你生了孩子,你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在背后议论我的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他手指轻轻的给她擦拭着眼泪,说::“恩瑞,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爱她。”
陈恩瑞面色一白,宛如是受到了重击。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爱她?
他在怀疑自己,爱上了宋巷生么?
“你说过,他只是你给我找来的血库,是你的棋子。”陈恩瑞又问,“那我,我呢?我算什么?”
看着她难过痛苦的脸,南风瑾眸色很沉的给她擦拭了下眼泪,动作轻柔透着缠绵。
此时无论是在谁看来,他都是爱着陈恩瑞的。
陈恩瑞踮着脚尖,主动地吻上了他的唇。
南风瑾就那么站着,数秒钟后,手搭在了她的腰上,热烈的拥吻,似乎是急于想要证明什么东西的存在。
半个小时后,宋巷生跟几名警员道谢后下了车。
走向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门前斜靠着的一道身影,听到她的脚步声,连忙转过了头,直勾勾的看着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上前。
宋巷生:“怎么站在这里?”
江君骁没说话。
宋巷生狐疑的看向他,然后上前打开了门。
江君骁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宋巷生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江君骁,你到底怎么了?”
不过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这是……撞邪了?
在她疑惑的时候,江君骁蓦然朝她几步走过来,将她压制在墙壁和胸膛之间,“没心肝的女人,你可真没良心。”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尤其他说话的时候还喜欢贴着她说,温热的气息全部都扑洒在了她的脸上,让宋巷生整个呼吸为之一顿。
她伸手把人给推开,整理了下头发,“江君骁,你给我好好说话,到底怎么了?”
她还问他怎么了?
被推开的江浪荡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没骨头一般的躺在一旁的沙发上,“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被那个老东西给占了便宜。”
宋巷生脚步顿了一下,凝眉:“老东西?”
江君骁撇了撇嘴:“南风瑾。”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
此时的江少一定是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只比南风瑾小了一岁而已。
这夜,江君骁说他累了,开不动车,所以就发挥一下雷锋精神帮她暖一下房子。
他这人不管是多么不要脸皮的话,都能说的理所当然,说要赖在她这里,就一定要赖在这里,赶都赶不走。
宋巷生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深谙他的脾气秉性,索性也就由他去了,随手指了指客房的位置,就准备回卧室先洗漱。
在她转过身去,江君骁蓦然开口叫了她一声,抓了把头发,声音懒散的问:“喂,宋巷生,你……有没有被欺负?”
宋巷生弯了下唇,“没有。”
时间过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深的伤痛,她……怎么还会甘心被人欺辱。
夜半,四方城陷入了一片沉静,窗外静悄悄的连丝风都没有。
躺在床上已经沉睡的宋巷生,耳边却不断的回荡着童稚的呼喊声。
“妈妈,小宝好冷……”
“妈妈,这里好黑,小宝好怕……”
“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疼,好疼,小宝的头好疼……”
一声声的梦魇,钻进她的耳蜗,宋巷生看到头上露出疤痕的小家伙,正面露痛苦的看着她。
宋巷生跑过去,“哪里疼?小宝是不是头疼……不怕,不怕,妈妈带你去医院,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然后等她的手想要抱起孩子的时候,小宝却忽然间就消失了,她的怀里只剩下一把空气。
“小宝?小宝?!”
宋巷生大声呼喊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耳畔的声音还在继续,她赤着脚踩在地上,满屋里喊着小宝的名字。
江君骁听到声音,连忙掀开被子推开了她卧室的门,“巷生!”
宋巷生看到他,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救他……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他很疼,他在喊疼。”
江君骁知道她又陷入了梦魇之中,将人用力的抱紧,放到床上,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熟练的安抚着:“巷生,没事,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听我说,你只是在做梦,什么事情都没有……没事了,没事……”
他一遍遍的安抚着,宽大的手掌在她的后背上轻拍着,他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冷静松懈下来。
是他陪她走过了最痛苦的时光,至今他的左手手臂上还蔓延着半条胳膊的伤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去除掉。
宋巷生慢慢的,慢慢的就睡着了。
而江君骁搂着她的手臂整个都麻木了,他将人放在床上,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去浴室拿了条湿毛巾,给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口中却依旧毒舌:“哭的丑死了。”
跟她说了那么多遍,都记不住。
真是……蠢女人。
笨蛋。
次日的清晨,宋巷生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只是隐约的记得,自己好像做了噩梦,然后还把江君骁给惊动了。
厨房里正噼里啪啦的响起着清晨的协奏曲。
江医生那双自幼便注定是拿手术刀的手,此刻正一手拿铲子一手扬着勺,身前该带着个不伦不类勉强可以看出来模样的围裙。
“妈,你说的方法到底对不对?我这不是都按照你说的,切了葱姜蒜,放到锅里爆炒,然后把西兰花放进去……这炒出来的颜色怎么不太对?”江君骁深吸了一口气,“还好像被烤焦了……”
他母上大人这不是在耍着他玩吧?
江君骁看了眼旁边开了免提的手机:“妈,你不是故意的吧?”
江母气急,“你这个混小子,自己连个菜都炒不好,还怪到我头上了?!”
江君骁看着锅中黑漆漆的一团,颓然就叹了一口气。
听到儿子的叹气声,江母:“没那个精钢钻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行了,折腾完了就老实回答你妈的问题,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跟那个宋巷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江君骁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骨,懒散道:“能是什么关系。”
江母虽然一向宠着他,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一直都是坚决的很,“我跟你爸是一个意思,她不适合做我们江家的儿媳妇。”
江君骁满不在意的附声:“是是是……”他顺手关了免提,然后思索着这顿四不像的西兰花还怎么处理。
江母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的给他上着思想教育课,江君骁“嗯嗯”应和两声,“母上大人说得极是。”
江母自己的儿子,哪里还能不了解他是什么脾气秉性,闻言就知道他压根是没有往心里去,恨铁不成钢道:“你就可劲儿的折腾,看到时候你爸不打断你的腿。”
江浪荡:“是是是……废了一个儿子,你们还能沉着这两年身体不错,还能再给我生个弟弟。”
“在做饭?”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江君骁一转身对上她的眼眸,顺手就挂了电话。
然后身体往流离台前一挡,将自己做的残次品尽数给遮挡住,“君子远庖厨。”
宋巷生看了眼遭殃的厨房:“……”
这顿早餐最终还是宋巷生做的,她从小自食其力习惯了,两个人的早餐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新鲜出炉了。
这一夜,因为梦魇时江君骁的及时出现,所以宋巷生睡的还不错。
但有人却失眠了一整夜,那就是陈恩瑞。
陈恩瑞又接到了那个不知名的电话,电话那头被处理的男声:“……孩子,孩子会叫爸爸了吗?你要先教会孩子叫爸爸……我要听到孩子叫爸爸……”
“……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你给他取了什么名字?”
“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不要再抱着他去找南风瑾,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听见没有?”
“陈恩瑞你不能那么做,我才是孩子的父亲,不是南风瑾……不是他!!”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直给我打电话?谁让你这么干的?你再这么做,我报警了!!”从怀上孩子开始,陈恩瑞几乎每个月都会接到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让她不胜其烦。
一个疯子,竟然说是她孩子的父亲,也配吗?!
“报警?你可以去,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那是我的孩子。”
陈恩瑞:“疯子,疯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孩子是风谨的,疯子!!”
“我不是疯……”
电话那头的尖叫声还没有停止,陈恩瑞就陡然挂断了电话。
陈恩瑞愤愤的把手机摔在床上,床上的孩子受到惊吓哭了起来。
“这孩子是……南总的?”
“可一点都不像呢。”
宋巷生的话此刻也在陈恩瑞的耳边回想了起来。
陈恩瑞坐在床边,看着不断哭泣的孩子,眼睛死死的盯看着,好像要将他看穿。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她只有过南风瑾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怀上别人的孩子。
疯子,对,给她打电话的那个男人一定是个疯子!!
她不会相信的,也不可能相信这么荒唐的话。
……
“你还知道回来,你当时骗了我多少眼泪,你知道吗?!”
某高档餐厅内,苏青颜“啪”的一下子摘掉墨镜重重的放在桌上,怒视着眼前的女人。
宋巷生招手让侍者递上了菜单,说道:“给你赔罪,随便点。”
苏青颜白了她一眼,一点都没有给她客气,点了数个招牌菜后,开始了问罪:“……为什么连我都瞒着?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差点众目睽睽之下拆了陈家给你办的葬礼?!”
还因此跟黑粉对骂了两天,如果不是后来经纪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看着成天飘在头顶的热搜,心急火燎的把她的手机电脑平板全部都给没收了,还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
当时的苏青颜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只能用这种方式纾解。
而这些当时的宋巷生并不知道,她当时……
因为在火场吸入的有毒物质过多,被抢救了两天两夜,后来即使是醒了,因为接连身体和心灵上的打击,也足够她卧床一个月之久。
“……以后脾气别这么大了,你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总是要顾忌一点。”宋巷生感动之余,也不忘记劝她两句。
苏青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自嘲道:“……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谁不知道,我苏青颜的后台硬得很,再大的新闻都能给压下去。”
那群狗仔们可是削尖了脑袋,想要挖出她背后的金主靠山是谁。
但是无奈,一个个都无功而返,就算是有本事大的拍到了点蛛丝马迹,也会在还没有来得及公布之前,直接被封号。
也因此圈内就开始有了则共识:流水的一线,铁打的苏青颜。
不知道让多少人都羡慕的红了眼。
宋巷生:“……你和那个沈云赫……”
苏青颜端着红酒杯的手顿了下,沉下了眸光:“巷生,我们不要谈他。”
她不想谈,一句都不想要说。
宋巷生见此,点头,两人转变了话题,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当苏青颜知道杀进业内的黑马七宝巷竟然是宋巷生的公司后,着实诧异了一把。
“……我早该想到的,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七宝巷,小宝出生在七月,还结合了两人的名字。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走进来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墨镜的年轻男人,他上前热烈的拥抱了苏青颜后,还不忘在她的唇角轻吻了一下,“想你。”
熟悉的气息和温度,让苏青颜的眉眼都是带着笑意的。
宋巷生身为旁观者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涌动着的脉脉温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还是那般,眼睛里永远都不会装下第三个人。
宋巷生轻咳了一声,示意他们,这边还坐着一个人,“安越,好久不见。”
安越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媚色迷人的女人,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但还是出于礼貌的回了句:“你好。”
有些人似乎不管过了多少年,脾气秉性好像都不会更改半分,宋巷生看着眼前及时毕业几年依旧少年感十足的男人,有些恍然。
“安越,宋巷生,我最好的朋友。”苏青颜知道他在疑惑,便轻声提醒了一下。
安越这才反应过来,“好久不见……”他顿了下,又说了一句:“你变化……有点大。”
宋巷生笑了下,“是啊……变化很大。”
杀死天真的,从来都只有现实。
苏青颜说要跟安越去约会,就先走了,没有任何的扭捏,但宋巷生看着两人温情的背影却有些……担忧。
她在担忧那个叫做……沈云赫的男人。
涉足娱乐圈的巨擘,想要毁掉一个人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事情。
“姐姐,好巧。”
出神的宋巷生被陈恩瑞蓦然想起的声音而缓过神。
陈恩瑞看着眼前无论是衣品还是妆容都无可挑剔的女人,眼神怨念和不甘。
不应该是这样的,宋巷生这种出身的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才应该是出现在她身上的词语。
她的出身也只配得上这样的词汇。
宋巷生眸光淡淡的转向她,向身后的椅背上靠了下,葱白的指尖捏起桌边的红酒,摇晃了下,高脚杯内殷红的液体撞击着杯壁,微微扬起水花。
“陈小姐,乱认姐姐,可不是个好习惯。”
她眼梢微微勾起,在陈恩瑞的身上扫视了下,“毕竟……一个身材走样堪比中年妇女的女人喊我姐姐,我会觉得有些……”宋巷生浅笑,“有些……惶恐。”
陈恩瑞刚出月子没多久,身材走样不说,穿的也比旁人要厚一些,原本纤细的体态自然消失的干净。
女人与女人之间最怕的就是比较,将两人放在一起,自然高低立见。
陈恩瑞的眼中闪现出怒火,但这里是高档餐厅,她并不想要丢人现眼,拉开宋巷生对面的椅子坐下,说道:“或许你不相信,但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总不会害你……”
她说,“我跟风谨是真心相爱的,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相信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他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救我……他真的为我做了很多,所以我才会愿意为了他,为了我们的感情,而愿意做个未婚妈妈……他很疼我,也很怜惜我,他对你顶多就是愧疚,毕竟……你们的孩子死了……”
宋巷生静静的听着,唇角漾起浅浅的冷冷的笑意,“所以……他那么爱你,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她的反问让陈恩瑞心中的弦陡然蹦起,红着眼眶,可怜万分的看着她说:“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纠缠他了,你这样只会让我们两个都很苦恼,他可怜你死了孩子,但是你总不能一直拿着他的愧疚当挡箭牌,做人,做人……毕竟还是需要点脸面。”
愧疚?
脸面?
宋巷生浅笑着,给自己到了半杯子的红酒,然后,手腕一栋,蓦然全部泼在了陈恩瑞的脸上。
“噔”高脚杯随意的放在桌上,在陈恩瑞的尖叫声发出之前,宋巷生淡淡的站起身,说:“可惜了,这里没有电棒……”
她倾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说:“陈小姐还不知道吧,这沾了水的电棒,电力值可以生生把人给疼晕过去,改天,我一定……请、你、试、一、试。”
许是她的语调太冷,又或者是她的神情太寒,陈恩瑞后背发麻。
宋巷生看着门口走进来的男人,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南总,抱歉,碰了你的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