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便高高兴兴的给杨氏和钱木匠磕了头,赵彩凤只又开口道:“叔,老二虽然成家了,可他还是个孩子,叔以后还是带着他做工吧,他赚那些银子,养家糊口虽说不顶用,可多少也能让家里好过一点,翠芬自己带着一个孩子,也不容易。”
因为说好了要给赵文和翠芬把大事办了,所以陈阿婆特意找了万年历过来,大家伙翻来翻去,过年之后最好的日子就是正月十八,也就是程兰芝和萧一鸣成婚的日子。赵彩凤虽说收到了萧一鸣的帖子,可其实心下并不打算过去。萧将军这次又打了胜仗,封侯拜相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她们和萧一鸣来说,实在说不上什么过硬的交情,况且如今还多了钱木匠这一层,也不知道萧夫人心里的气消了没有,实在不好意思再凑到人前给人添堵了。
“我看,不如就正月十八好了?”赵彩凤在心里过了一遍,到底还是选了这个日子,倒是他们这里忙一些,也好过钱木匠想着程兰芝的事情。况且翠芬是二嫁,自然不用那么隆重,只悄悄的过了门,一家子吃一顿便饭就好了,还能成一个推脱的理由,何乐而不为呢!
晚上,赵彩凤洗漱好了,先上了炕,靠在那边闭目养神。宋明轩正随意的翻看一本札记,见她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之色,便放下了书,上去替她捏了捏太阳穴,问道:“老二的事情,你娘也同意了,你这还在想些什么呢?”
赵彩凤享受着宋明轩的服侍,只悄悄睁开眼睛,拧眉道:“我是在想,眼下正是年节,到处都关着门,虽说翠芬是寡妇再嫁,我们家也不能太委屈了她,明儿我还是去一趟店里,给那几匹面料出来,送过去给她,如今请绣娘怕是来不及了,也只能她亲自动手了。”
宋明轩见她说的一板一眼的,只笑起来道:“你这大姑子,也算是称职了。”
赵彩凤便睨了宋明轩一样,笑道:“那你这大姑爷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宋明轩见赵彩凤问起了这个,倒是有些为难了,他能帮上什么忙呢?到底自己关心过头了,这下要引火**了。
“这……那个……”
“切,就知道你是个吃白食的。”赵彩凤只娇嗔道,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宋明轩写的《辩妻书》那件事情。那事情她后来太忙,到底给忘了,还是有一回钱喜儿到店里的时候跟自己说起了这事情来。赵彩凤听了,当时只是调笑,可钱喜儿走了,赵彩凤到底感动的落下泪来。
这个时代对女性宽容的人太少了,大多数人不尊重女性、可待女性、把女性视为生育的机器而已,并没有任何尊重所言。可宋明轩到底是与众不同的,他似乎读懂了自己,所以他对这些言论非但讨厌,而且还站起来反驳,成为自己的守护者。
赵彩凤想起这些,只忍不住抱住了宋明轩的腰线,贴在他的胸口道:“如今店里的生意也上了轨道,等后年你中了进士,不拘是在京城留用,还是去外地上任,我都不亲自出门揽生意了。到时候请几个靠得住的人就好,我就在家里安安心心的当官太太。”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有些不明白道:“眼下听说你那个天衣阁在京城红得不了,好些成衣作坊都想着要跟你合作,你这时候不出去管着生意,就不怕别人家赶上来,抢了店里的生意?”
谁说赵彩凤不担心的,可担心归担心,到底还是要有取舍的,在赵彩凤心里,宋明轩过的好不好,比自己的生意好不好重要很多。赵彩凤便阖着眸子想了想,只撅嘴道:“生意是做不完的,可宝贝相公只有一个,我可不希望你为了我,将大好的才华都用来写《辩妻书》上头了。”
宋明轩听了,只觉得面红耳赤,按着赵彩凤太阳穴的手指都抖了三抖,最终只低下头去,小声道:“你都知道了?”
赵彩凤只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道:“相公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因为这《辩妻书》已经一文成名了,成了你们书院的风云人物了。”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笑得有些谦虚,又带着几分得意道:“我就算不写这个,照样也是风云人物的。”
赵彩凤被他逗乐了,捏着他的脸皮道:“这么厚的脸皮,到底是怎样炼成的?”
宋明轩不说话,只低下头,含住了赵彩凤的唇瓣。
身体中似乎有热流缓缓的流淌着,赵彩凤难耐的抬起白皙的脖颈,将那股热流牢牢的所在体内。
第二天一早,赵彩凤便去广济路上的库房里头,选了好几匹料子,打算给翠芬送过去。走之前又去了一趟黄莺住着的小院,她如今在坐小月子,自然不能随意出入,年纪轻轻的万一弄出什么毛病来,到底是下半辈子遭殃。
大杨氏因为在侯府还要当值,所以也不能天天过来,到底杨老太也是舍不得这外孙女的,每次都接着去店铺帮忙的由头,过来看黄莺,不是熬药就是炖汤的,虽然给不了好脸色,到底事事都做的妥妥贴贴的。
后来侯府又传出了消息,说二少爷房里另外一个叫秋蝉的丫鬟也被查出来不检点,侯夫人赏了一顿板子,抬出去没两天就死了。黄莺这时候早已吓破了胆子,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傻成了那样,心里有事愧又是羞,见了杨老太也越发老实了。
这日赵彩凤来的时候,瞧见她正靠在软榻上做针线,她见赵彩凤进来,就随手把针线放在一旁,赵彩凤只瞧了一眼,便觉得她的针线活做的到底不错,不亏是在侯府近身服侍过主子的奴婢。
黄莺见了赵彩凤也不像以前那样高傲,倒是朝着她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赵彩凤原就是顺便来瞧她,又想着过年人人都做新衣服,她一个人住在这边也可怜见的,就挑了一匹鲜艳的料子,给她送了过来。
“今儿去去铺子里看了一眼,见这料子挺衬你的,就剪了一块过来,等你出了月子,做一件春衫也不错,现在还是少做这些针线活,听说对眼睛不好?”赵彩凤也不懂这坐月子的规矩,但是似乎在现代的时候,长辈们也会这样关照坐月子的晚辈。
黄莺只轻轻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赵彩凤心道这丫头还真转了性子了,以前那般的心直口快,这会儿还跟自己打起了哑谜来了?赵彩凤便故意没给她好脸色,只还是那种不冷不淡的神色,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藏着掖着我可只当不知道了!”
黄莺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挺讨厌赵彩凤的,可如今瞧见了她的真本事,虽然还是这种不善的态度,却觉得她没以前讨厌了,只急忙开口道:“表姐,你上回说那话,还算数吗?”
☆、第316章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章替换啦~~
赵彩凤见黄莺问的认真,她也回的肯定,只在她炕头对面的一张靠背椅上坐了下来,开口道:“那是自然的,做人不就是应该说到做到的吗?要是一个人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能做到,那她还有什么可信度呢?久而久之,别人也自然不信她,那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混口饭玩儿的?”
黄莺看赵彩凤的眼神到底透着几分惊讶,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平常大杨氏教她的理论都是少信别人说的,多信自己见的,久而久之,她自己随口诌几句胡话那是信口拈来的事情了,她也习惯了笑嘻嘻的听人家说的假话,反正大宅门里的人似乎都这样。这会儿听赵彩凤这么说,到底是有些奇怪的。
赵彩凤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必定是不信的,只笑着道:“你说不说实话是你的事情,别人当不当真话听,那是别人的事情,打个比方,就你这是,姥姥劝了你娘不止两三次,可就是因为你娘没听进去,你才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是?日子是自己过的,所以主动权得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黄莺听的只觉得云里雾里的,可就是没找出什么可以反驳她的地方,便蹙眉问道:“表姐,我以前跟在侯府的绣娘学过两年针线,你的店里头,缺针线师傅不?我想着,到底出去了也要寻个正经活计做一做。”
黄莺这半个月多在这里想了很多,侯府肯定是回不去了,可这日子也要过下去。她爹不争气,有些银子都拿去赌钱了,这阵子跟着府上二房的爷们去了外地,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清楚。她娘到底还是侯府的奴才,还算有一份生计的,只是她自己到底是落了单。一想到这些,黄莺便越发觉得赵彩凤不容易了起来,她是怎么做到从一个村姑到现在在京城里都开上店面的呢?黄莺心里好奇,可又问不出来。
赵彩凤瞧着黄莺到底有些诚恳,又想起这丫头其实脑子也算是聪明的,就是之前没走对路而已,如今她既然想明白了,她有事侯府里服侍过主子的,到底待人接物方面有些底子,倒是可以朝着掌柜的方向去培养。
虽然赵彩凤如今请的天衣阁的掌柜也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家了,可毕竟是男子,跟那些太太夫人谈生意还算能说上几句,换了年轻姑娘家,就只能赵彩凤亲自出面了。赵彩凤为了宋明轩,起了退居二线的心思,可这一线到底也不能缺人,就看着这剩下的一年时间,到底有没有办法把黄莺带出来了。
赵彩凤便笑着开口道:“做什么针线师傅,上回你娘砸了五姑娘的穿衣镜,我借她的一百两银子她可还一分钱没还呢,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当个针线师傅,那样你们得啥时候才能换上银子?”
黄莺见赵彩凤这么说,脸就红了一半了,心道这大表姐还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忙也帮了,如今还非说出这些让人生疏的话来,倒是和自己性子有点像,喜欢看别人跳脚的样子?黄莺想到这里,就对赵彩凤又多了一层亲切感,只开口道:“那表姐要怎样?让我到你跟前做个使唤丫头?”
黄莺以前就是做丫鬟的,这脑子一转就想到了这个,赵彩凤只摆了摆手道:“用你做丫鬟,我可不敢,先跟着我到处走走,你要是有能耐的,我就让你在店里当二掌柜。”
黄莺哪里知道赵彩凤一开口就是二掌柜,只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彩凤,心下高兴是高兴,到底还有些担忧,只开口道:“大表姐你这不是开玩笑的吗?我可什么都不懂!”黄莺服侍人倒是有些能耐,做生意可就一窍不通了。
赵彩凤瞧她那紧张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小女孩的样子,比起之前做丫鬟时候目中无人的样子,也瞧着让人亲近了几分,只笑着道:“也不需要你懂什么,只把客人当主子一样服侍好了,便是我们要做的。”
黄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会儿还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小丫头片子得了一点好处,便高兴的露在了脸上,只拿起一旁的绣绷又缝了几针,又递到赵彩凤的跟前给她看了一眼道:“表姐,你说这个绣好了做一件小衣怎么样?”
“看着倒是挺好的。”
赵彩凤瞧了一眼,绣的是并蒂莲花的样子,看着就很喜庆,应该是时下侯府里面流行的花样,便随口夸了一句。只是这花样多是成婚的年轻主子用的多一些,小丫鬟们一般只怕是不会用这些花样的。赵彩凤还疑惑这黄莺难道脑子又不清醒了,就听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那我就送给表姐了,表姐可不能推辞!”
赵彩凤便只笑着点了点头,心道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也就跟现代叛逆早恋的孩子一般大小,倒是还能掰得过来,只笑着道:“我干嘛要推辞,你欠我那么多,我就收你一个小衣,我受不起吗?”
黄莺见赵彩凤又开起了玩笑来,也只跟着笑了起来,又想着要去做针线,被赵彩凤拦住了道:“行了,等过了小月子在做吧,我一个做衣服的老板年,难不成就等你这一件小衣呢!”
黄莺知道赵彩凤是关心自己,便没再坚持,只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又躺下来休息了起来。
去翠芬家送过了布料,赵彩凤又顺路去了伍大娘家,因为今儿正好是除夕,伍大娘家也忙得很,赵彩凤去了就很不好意思,只笑着道:“原是打算过了年再来找大娘你商量的,可这事情摆在心上,我怕我这年过不好呢!”
伍大娘也是许久没见赵彩凤,见她送了面料,又买了年货,只笑着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这里有什么好客气的!”
赵彩凤知道伍大娘是最热心不过的人,便一五一十的将赵文和翠芬的事情说了说,伍大娘听了,也只恍然大悟道:“你家这二小子可以啊,看着呆头呆脑,还是个有主意的呢!”
赵彩凤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以前到底小看了赵文了,看来男人在把妹这一点伤,其实和智商也无甚关系。宋明轩那么聪明,也就不过尔尔。
“我想着他既是自己看上的,难得翠芬又肯跟了他,我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我那边到底不方便他们住着了,就是想问问大娘,翠芬租的那小院,您卖不卖?”
伍大娘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大善人,家里有些家私,她男人又是保长,受人尊敬,赵彩凤刚来京城那会儿,也亏得她照顾,才能有那么一个落脚的地方。
伍大娘想了想,只开口道:“那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虽说不值什么银子,卖倒是不卖的,只是这些年我瞧着翠芬带着孩子实在艰难,就没涨租子,所以那房子,我也没有闲钱去修它,瞧着破落了点儿,如今既是要成亲的,我拿出几个银子来,把那房子修一修,还让他们继续住着吧!”
赵彩凤一听,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只连忙开口道:“哪有让你出钱修房子的道理,既然是这样,我另外找房子给他们住好了,总不能让你亏了。”
伍大娘见赵彩凤有这个意思,便索性开口道:“就你家原来住的那个房子,今年那住户回老家去了,你若是不嫌弃,那边房子还多几间,且我去年又粉刷了一下,比起翠芬那房子倒是好了不少,不如让他们住那里去,我也算你便宜点,毕竟是老主顾了。”
赵彩凤便想起了之前自己住过的那个小院,三间正房,后面三间后罩房,前头又有两件倒座房,给翠芬和老二住,那是绰绰有余了。赵彩凤当下就答应了道:“那可就这样说定了,我定了正月十八给他们办亲事,要真是搬去了那里,光院子里也能放两桌菜了。”
伍大娘见赵彩凤答应了,也没先说收租子的事情,倒是先把钥匙给了她,又道:“你现在是不得了了,见的都是高门太太,我平常也不怎么去文昌巷那边,去了也不敢进去,里面装修的太好了。”
赵彩凤也知道这京城的人际等级就是这般,便笑着道:“我一般每个月初三都会去广济路的店里,你要是有事找我,就去广济路那边,那里都是平头百姓,大娘你总不怕了。”
伍大娘便笑着说好,又亲自送了赵彩凤出门。
赵彩凤回去家里的时候,杨氏正在祭祖。他们客居在外的人,祭祖也只能对着牌位供一些吃食,到底没有在乡下时候讲究。赵彩凤便把给赵文找好房子的事情给说了说,没想到杨氏听了,居然开口道:“彩凤,讨饭街那院子挺大的,若是你答应的话,我倒是想搬过去跟你老二一起住。”
古代的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虽说如今杨氏改嫁了,按道理是应该和钱大叔一起住的,但是因为之前钱大叔受伤了,两人出去住也不方便,所以一家人才一直都住在了一起。后来钱大叔伤好了之后,其实也有了住出去的心思,可到底没好意思开口。如今赵彩凤见杨氏开了口,想必是私下里钱木匠和她提过了,所以杨氏才会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