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琛明白她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个梦境,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一会儿且仔细问问徐思莲。”
如此一说,萧锦琛想了想又道:“你觉得徐思莲如何?”
舒清妩道:“徐太医为人严谨,医术高明,最重要的是敢于用药,也敢说实话,光凭这一点就很稳妥,其实臣妾倒是还挺喜欢她。”
最起码,徐思莲不糊弄。
萧锦琛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他是急匆匆赶来的,坐了一会儿才消了汗,舒清妩让宫人呈了桃花水晶脍上来,让他用了解暑:“陛下也莫急,刚刚云桃给臣妾简单讲了讲,臣妾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舒清妩轻声细语说了几句,萧锦琛就道:“如此一说,寒花子这一味药应当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有人拿给谭才人……谭美人也在情理之中,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一!一味药去了哪里,到底是谁给她的。”
萧锦琛跟舒清妩的目光那么一碰,两个人就都心知肚明。
大概谭淑慧所举报的淑太妃为真,那药也是淑太妃给的,只是谭淑慧事发之后淑太妃太过谨慎,直接把那药取走了。
如此一来,就了无痕迹。
舒清妩微微一愣。
萧锦琛扭头看她,目光沉静:“朕其实不需要什么证据,也不需要什么道理,只需要让事情按照朕所期待的方向发展即可。谭美人在静晨宫,自有她的道理,她自己都想明白了,可是许多人至今还是不明白。”
舒清妩下意识道:“那谭美人……”
萧锦琛对她笑,笑容干净而纯粹:“她自有她的用处,你且不用太过忧心,她有所图,就要有所付出,这个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那不过都是她的所求罢了。
两人如此一说,脑中就更清晰一些,不多时,徐思莲就匆匆赶到,她刚一进寝殿就看到皇帝陛下也坐在贵妃榻上,立即弯腰行礼。
“给陛下、娘娘请安。”
舒清妩笑道:“本宫原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个药名需要问一问你,云桃清楚,让她跟徐大人讲吧。”
云桃口齿清晰,很快就把寒花子的事都说清楚,然后就道:“徐大人,奴婢以为这药就是玲芝花,只不过单取了花粉或者直接研磨成粉末,这才改了名字。”
徐思莲听完,立即道:“云桃所言不差,陛下、娘娘,玲芝花其实在咱们大齐并不常见,只在西域才广泛生长,因其可防止女子有孕,因此西域的妇人们多用来避孕,起初并无毒效,只是后来时间久了女子便会当真不孕,近年来用得也少了。”
舒清妩听到当真不孕四个字,立即皱起眉头。
萧锦琛听完脸色也不是很好,无论这药到底用没用,宫里有这一味药到底令人不安。
不过,现在宫里没有谭淑慧,淑太妃手里哪怕攥着这药,她也没办法用出来。
舒清妩想,她其实跟谭淑慧性子差不多,自己轻易不肯动手,都是撺掇别人去干,自己方能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徐思莲继续道:“不过大齐同西域久无通商,这种!种花喜干,喜暖阳,因此在大齐不易生长,便是大齐真有此药,数量应当也不会很多,大抵都是前朝遗留下来,不仅药效不足,恐怕还会有其他的异效。”
舒清妩突然想到,若自己真的是被这种药跟常青一起混合谋害,那么那些症状便也说得过去。
徐思莲把话都说完,便安静站在一边不吭声。
皇帝陛下和淑妃娘娘脸色都不好看,是否宫里真的出了大事?
少顷片刻,萧锦琛看了一眼贺启苍,贺启苍就立即领着宫人们退了下去。
萧锦琛这才道:“徐爱卿,你入宫为官已有十年光景了吧?”
徐思莲恭敬答:“回禀陛下,臣十八岁入宫为御医药童,至今已十五年。”
萧锦琛却问:“你出身徐氏医家,世代行医,无论宫中还是坊间皆有徐氏的踪迹,你们徐氏行医但求医治病患,无愧于心,是否?”
萧锦琛淡淡道:“您就不想更上一层楼?”
徐思莲心中百转千回,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点头:“陛下,臣想。臣信任自己的医术,也信任徐家的医德,若有机会,臣会努力。”
萧锦琛这才笑了:“很好。”
他看了看舒清妩,才对徐思莲道:“你有这份心,就是最好的。过些时候宫里会很忙,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徐思莲立即道:“臣遵旨。”
萧锦琛看了看她,又道:“以后淑妃这里你要尽心尽力,若是淑妃有丝毫差池,朕唯你是问。”
徐思莲规规矩矩跪下,给他们二人行大礼:“臣遵旨。”
待徐思莲退下,舒清妩才问:“陛下可是想到什么?”
萧锦琛看着她,目光里有着旁人绝对察觉不出的珍重。
那种缠绵与缱绻萦绕在舒清妩身上,令她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萧锦琛低声道:“过些时候,只要她们都离开慈和宫,朕就让徐思莲亲自过去查,无论他们宫里藏着什么,一定会翻个底朝天。”
舒清妩点点头:“好。”
萧锦琛道:“朕说过,朕会让你健康开心,长命百岁,朕说到做到。”
“陛下,”舒清妩笑得眼儿弯弯,似春日新抽的柳芽,“陛下也要健康长寿。”
萧锦琛握住她的手:“好,咱们一起成为老人家。”
第155章
四月中旬时,宫里除了要忙西凉公主入宫事宜,还要开始操持五月初的玉泉山庄之行。
尚宫局赶着舒清妩有空,便把夏日的份例提前给淑妃娘娘送来,舒清妩仔细看过,新送的常服都很精细,颜色布料和绣纹都是极好的,只不过尺寸略有些不合适,大抵是因为到了春末夏初,舒清妩近来又瘦了一些,送来的常服腰身都有些宽裕。
魏巧枝过来检查衣裳,对舒清妩道:“娘娘近来可是苦夏?腰都瘦了两指呢。”
舒清妩笑道:“近来胃口没以前好了,自然是有些瘦的,不过不碍事,以前在家里时我也是如此,冬日总要更丰腴一些。”
魏巧枝道:“这样多好,夏日里衣裳更漂亮,娘娘穿准好看。”
她把自己这些时候做的常服、荷包、帕子等物都拿来给舒清妩看,让她选自己喜欢的花纹,然后再去做新的。
有魏巧枝在,舒清妩完全不用再去头疼到底要穿什么用什么,魏巧枝手艺好眼光也很灵,每每都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也让她心情舒畅。
舒清妩夸她:“巧枝手就是巧,做出来的衣裳比尚宫局的姑姑们都要好一些,很是不错。”
魏巧枝羞涩一笑,却颇有些自豪:“谢娘娘夸赞,奴婢会继续努力的。”
如此说了几句,庄六就匆匆进了明间,对舒清妩道:“娘娘,尚宫局送来了膳食单子,道让娘娘给瞧一瞧,且还问娘娘迎接典礼是否要再配些别的歌舞乐曲,好能体现隆重与尊敬。”
庄六说的是三日之后的西凉公主入宫迎接典礼,这一回典礼要举行两次,一次是在交泰殿封妃大典,一次是六日后在宫内的百禧楼开宴,介时不光有宫中妃嫔,还有品级高一些的命妇,场面肯定很热闹。
太后最近气性不好,人也没什么耐心,就把事情丢给舒清妩做了。
舒清妩倒是没所谓,反正这事早就做过千百回,对她来说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比以前轻松多了。
她让周娴宁取了折子来读,待把所有的膳食都听完,才道:“你看这种宴会就跟咱们自家人的家宴不同,命妇们不经常入宫,对宫里的膳食其实是不太习惯的,且她们会很紧张,可能会吃不下太过油腻的菜肴。这种场合上,清淡一些的家常菜都要备一些,好让命妇们能舒坦一些。”
毕竟都是宗亲们,也不好让她们太过尴尬,毕竟许多王妃郡王妃们并不常进宫用膳,这一两顿用不好,肯!肯定对宫里也是有些想法的。
还是要叫她们宾至如归,才能显露皇家的大气和威仪。
周娴宁跟几个大宫女都听得很认真,舒清妩又道:“点心和主食上,要一半一半,因为许多并非稀罕物,便一半选用御膳房的老手艺,一半呈坊间比较有名的点心呈上,这样一来,选择的余地就大了。”
舒清妩以前就很周到,现在也是如此。
既然要做,事情就要做好,做得漂漂亮亮让众人夸奖,这才是她为人处事的原则。
只不过,现在手底下有一群能人,事情就好办的多。
她如此一说完,周娴宁立即就表示明白了,跟云桃云烟一起去调整单子,云雾留下来道:“乐曲的话,听闻近来盛京福乐班的镜花缘很有名,是几个小故事串联起来的,司乐坊近来上的单子也新排练了镜花缘,不如把这一折直接加上?”
云雾年少时经常陪着她听曲,对这些比周娴宁她们更了解一些,办这事更合适。
舒清妩点点头,道:“这倒是很好,殿中的曲子再加两首西凉的传统曲目便可,多了就不用加了。”
她想了想,道:“对了,还是要把尚宫局叫来,你跟庄六说一声,让周素蝶来一趟。”
云雾福了福,下去忙去了。
午膳之前,周素蝶匆匆赶来,对舒清妩道:“娘娘有何吩咐?”
舒清妩让她陪着自己去后花园散步,周素蝶就很利落陪在她身边,亦步亦趋跟着走。
“现在公主应当已经在鸿胪寺驿站,可有派宫人提前跟公主交代宫中事宜?毕竟封妃大典当日过程繁琐,耗时很长,怕她耐不住。”
周素蝶道:“娘娘放心,鸿胪寺丞大人会一直陪护公主殿下,且尚宫局也有教养嬷嬷,管事姑姑、管事中监等五十八人在鸿胪寺驿站伺候公主,以保证公主能顺利封妃。”
对于巫荧心入宫,萧锦琛不可谓不严谨。
这么一安排,倒也能看出朝廷对西凉的重视,也能变相控制巫荧心,算是一举两得。
舒清妩点了点头:“你们做的很好,辛苦了。”
周素蝶忙道:“这都是臣应当做的,不当娘娘夸赞。”
舒清妩扭头看她,颇为认真道:“待公主入宫之后,百禧楼有一整日的宫宴,这是公主头一次入宫参加宫宴,身边必须得有熟悉的人伺候,之前尚宫局选派的姑姑和中监必须要随侍身侧,且!且还要有大宫女四人等伺候。”
周素蝶一开始没有听懂,直到舒清妩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才立即清醒过来。
“是,臣明白了,臣一定安排好恰当的大宫女,保证让公主殿下能适应宫中生活。”
其实选给巫荧心的人选早就定好了,只是她人还没入宫,现在在鸿胪寺只有重华宫的管事姑姑和管事中监,其余都是临时派过去的。
但舒清妩的意思是,从巫荧心踏入宫中开始,她身边就要跟上人,一刻都不能停。
毕竟,那一日宫宴,肯定热闹非凡。
舒清妩说完,又道:“那一日进宫的命妇很多,尚宫局一定要安排妥当,前后顺序也不能乱,在百禧楼的宫人也多加一倍,以防万一。”
这不是普通的宫宴,牵扯到巫荧心,也牵扯到前朝和西凉,因此舒清妩很是慎重。
之后三日倒是风平浪静。
太后老老实实在慈宁宫待着,没叫人也没再去静晨宫,而淑太妃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都没去找太后,似乎在努力撇清嫌疑。
倒是贤太妃趁着淑太妃不去,眼巴巴跑太后宫里陪了两天,听闻太后倒是跟她关系缓和下来。
晚上舒清妩跟萧锦琛说的时候还感叹,觉得太后有点可悲,跟她关系好的太妃们没人是真心的,大家都是奔着利用她去,无论目的是什么,总归就没怎么走心。
萧锦琛就道:“太后也未曾对这些人付出过真心,她心里只有自己。”
若说了解,还是皇帝陛下了解自己亲妈。
太后自己都不在意,她本身也不关心别人,从小到大自私惯了,没朋友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