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之后文帝殡天仁帝继位,对赵氏的如日中天十分不满,从各个方面打压赵氏,赵氏这才一蹶不振。
大抵在赵娉婷的骨子里,还是认为自己应当成为先帝的皇后。
赵家在朝中没有什么重要的官职,最多不过就是她父亲的岭西按察使,也算是三品官身。
只是这份官身,并不能给赵娉婷带来过多的荣耀和帮助,还需要靠她反过来提携家人。
舒清妩跟萧锦琛不约而同都怀疑她,倒也不是因为这层出身,而是因为她跟太后走得太近。她原在盛京读书,跟太后成了发小,后这二十年来整日都要坐在一起闲话家常,且膝下育有一子一女,若是太后犯了大错连累萧锦琛,又或者萧锦琛膝下无子,那么最终的赢家大抵就会是她的儿子。
毕竟,二皇子已经快十岁了。
如果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皇太弟,又或者直接取而代之,那么贤太妃或者她所指使的谭淑慧,要对付的应该是她跟凌雅柔,而不是本身就不被萧锦琛待见的张采荷。
到底这里面出现了什么偏差,导致对方把目光放到张采荷身上?
舒清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此时被她惦记的谭淑慧,正在静晨宫里唱歌。
因为没人愿意来,静晨宫只有几个宫人在,小宫人们往常只躲在殿外,只有翠喜敢进内内殿伺候谭淑慧,也仅此而已。
她总是离她几十步远,除非只能近身,否则绝不靠近。
! 谭淑慧似乎也不是很介意。
许多事她都能力所能及,也不需要殿里多点人打扰她,她只是每日都坐在窗边,按部就班做着不太熟练的绣活。
这一个月下来,就连绣工都有所长进。
这一日午后,谭淑慧依旧坐在那做针线,她把最后一针收尾,然后就自顾自对着太阳反复检查,最后颇为满意地对翠喜道:“这一次是不是做得很好?”
翠喜依旧躲在明间里,她不靠近,却能清晰听到谭淑慧的问话。
“小主手艺自然是好的。”
谭淑慧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胡说,我手艺怎么可能好?毕竟我小时候竟跟家里姐妹明争暗斗,没心思学这些个墨迹玩意。”
翠喜:“……”
翠喜只能说:“小主手艺真的挺好,起码能绣出花色来,奴婢手笨,就从来学不会这些。”
谭淑慧切了一声,冷嘲热讽:“你要是不笨,怎么能被人挤兑到这里伺候我?是不是心里委屈极了?”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谭淑慧从进入静晨宫开始,就已经撤下温柔婉约的德行。她现在就如同斗败了的野狗,见到人就要咬上一口,不见血不罢休。
果然翠喜被她如此挤兑,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谭淑慧顿时觉得她没什么意思,自言自语道:“你还不如凌雅柔和舒清妩,她们两个斗起来才有意思,最起码实力相当,好歹能见招拆招。”
“小主可不能妄议主位娘娘。”翠喜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
谭淑慧立即就不高兴了:“你别老是小主来小主去的,我听见这两个字就恶心,本宫又不是没做过娘娘?”
翠喜顿时有些犹豫,她这些时日下来发现谭淑慧似乎已经有些疯癫,不想再惹她,只能默默闭口不言。
但是她不应话,谭淑慧也能自言自语。
“那老东西肯定想不到,我这一手应到她们家里去了,”谭淑慧温柔抚摸着自己刚刚绣好的梅花手帕,轻声道,“原来我按着她们安排好的路走,现在啊,当然不可能了。”
翠喜低着头,沉默不语,瘦小的身子!子瑟瑟发抖。
谭淑慧根本不在意她,她现在跟翠喜说话,只是因为寝殿里只有她们俩个活人。
谭淑慧叹息着,仿佛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一般,她最后冷笑道:“都觉得自己能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都认为自己是黄雀,可是真正的黄雀,从来不出声。”
翠喜悄悄抬起头,看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把只有巴掌大的小剪子,宫里为了防止宫人自缢,配给的剪刀都很细小,这把剪刀的刀刃处不过脚趾长短,若是想自缢捅不死,却也只能裁剪轻软的布料。
一看到她拿剪刀,翠喜似乎有些愣神,她很快反应过来,小声劝她:“小主……您冷静一下。”
谭淑慧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右手轻轻一动,剪刀就发出咔嚓声响:“怎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要自杀不成?”
谭淑慧仿佛觉得这句话特别好笑,她仰着头大声笑起来,最后竟是笑出了眼泪,末了低头用袖子擦眼睛。
“我怎么会自杀呢?懦夫才会结束自己的姓命,”谭淑慧冷笑道,“仇人都活着,我可不会死,小翠喜放心便是了。”
翠喜下意识抖了抖。
谭淑慧低头轻轻抚摸着帕子上鲜红的九朵梅花,用剪子咔嚓一声把帕子剪成两截:“既然是废物,那弃之不用便是。”
此时的景玉宫中,舒清妩叫来了庄六,认真听他禀报。
庄六如今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又来了俩个慎刑司的小黄门,因此手腕就越发灵活,打听事情也越来越清晰。
舒清妩都不用开口,但凡她叫了庄六来,庄六必然能说个大概。
此刻他规规矩矩站在舒清妩面前,低声道:“娘娘,此事一开始就是从永巷传出来的,一开始大家只是私下里嘀咕几句,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尚宫局的杂役宫人也都知道了,大家就一窝蜂说这事。”
舒清妩点点头,宫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宫人们没日没什么新鲜事,八卦就很好传,流言这种东西,但凡长了嘴的都能说,说完就完,一点不碍事。
庄六口齿清晰,说得特别明白。
“一开始大家是在传,到底为何端嫔娘娘做不!不得主位,像娘娘您属于后起之秀,也一下子就超过了她,于是宫里的小宫人们就开始胡思乱想,有的说她以前跟谭才人一起做过坏事,有的说她姓张陛下不喜,还有的说太后跟陛下闹矛盾,陛下这是不给太后娘娘面子。”
流言就是越乱大家越爱传,这里面有夫妻失和,有母子不协,有陷害嫁祸,那故事就更刺激了。
庄六继续道:“后来也不知道流言怎么就变了,开始传端嫔娘娘身子不好,无法诞育皇嗣,您跟德妃娘娘身体康健,才选中成为妃位。”
舒清妩若有所思:“一开始的流言跟子嗣无关?”
庄六很肯定:“正是,其实前两日就开始传了,这事听起来并不夸张,而且只在小宫人嘴里说说,往常他们也经常会说端嫔娘娘,所以臣并未在意,这是臣的疏忽,臣自会领罚。”
舒清妩摆摆手,低声道:“不怪你,端嫔太容易被人说闲话了。”
宫里最容易被人指摘的就是张采荷,她出身好,脾气却差,整日里都要搞出些事端,时间久了,大家也都评议几句,这些穿不到太后和她耳朵里,其他主位全看笑话,萧锦琛本身就不在意这些,自然就没人约束。
到了今日这一场,事情就有些不对了。
周素蝶特地提醒她一句,不是为了让她查案,而是让她心里有数,传到张采荷不能生育这件事,慈宁宫大抵已经知道了,太后娘娘说不得正暴跳如雷。
舒清妩原本以为随着谭淑慧的贬斥,宫里能安生几日,现在她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利益就那么明晃晃摆在眼前,一个谭淑慧看似倒下了,那么或许会有另外一个谭淑慧站起来。
总有人前仆后继,不会停止想要往上攀缘的手。
陛下心智坚定,决定的事从不肯更改,在他身上努力不出什么结果,他不喜欢的依旧不喜欢,瞧不上的也不会多说半句话,那么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利益最大化。
如何才能达成目的呢?
舒清妩往西边看望去
,景玉宫位于西六宫之中,从景玉宫这里是看不到慈和宫的。
现在陛下皇!皇位稳固,吏治清明,对方如何才能达成所愿?
就在舒清妩沉思时,一道略显熟悉的嗓音叫醒了她。
舒清妩抬头一看,却是太后身边的姑姑王兰依,她一般只打理慈宁宫内务,很少出来,舒清妩重生之后也不过在慈宁宫见过她一两次,若非上辈子接触过,大抵还不知道她是谁。
王兰依是太后宫里最低调的一位姑姑,今日却突然找上门来,舒清妩一想就明白,这个传闻太后应当已经知道了。
果然,王兰依先给舒清妩行礼,然后道:“淑妃娘娘安,太后娘娘请淑妃娘娘至慈宁宫一趟,有些话要说。”
舒清妩笑笑,让周娴宁扶自己起身,然后道:“太后娘娘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吧?”
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话题一向传播迅速,此时是没必要隐瞒的。
王兰依爽快应声:“淑妃娘娘英明,太后娘娘此刻自是气急攻心,召德妃娘娘、淑妃娘娘、端嫔娘娘等一并去慈宁宫训话。”
舒清妩点头:“本宫知道了。”
她重新换了一身素雅的衫裙,坐了步辇径直去了慈宁宫。
刚到慈宁宫门口,她还没来得及下步辇,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后的咆哮声:“怎么还没来?人都哪里去了?”
舒清妩垂下眼眸,心里想,太后这沉不住气的劲儿,难怪人家用张采荷打她张家的脸。
随便一出手就能气得她暴跳如雷,简直一搞一个准。
若非先帝懒得折腾,萧锦琛又过于优秀,现在指不定没她什么事。
真是白白让人看笑话。
舒清妩如此想着,慢条斯理下了步辇,就听里面又嚷嚷起来:“去,把宜太妃和贤太妃也叫来,我倒要看看这宫里到底怎么了。”
舒清妩就听她身边的王兰依轻轻叹了口气。
“姑姑且去忙吧,本宫自己进去。”舒清妩道。
王兰依脸上不悲不喜,她对舒清妩福了福:“谢娘娘慈悲。”
舒清妩摆摆手,她轻轻抚平袖子上的褶皱,抬脚步入慈宁宫。
“走吧,咱们得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第139章
景玉宫离太后的慈宁宫很近,所以舒清妩是第二个到的,第一个自然是一早就被叫过来训话的张采荷。
舒清妩安安静静进了慈宁宫正殿明间,就看太后已经坐在主位上,身边是淑太妃跟张采荷。
自从上次“敞开心扉”之后,舒清妩就没再见过张采荷,大家跟太后请安她也是不来的,不过听闻情绪已经稳定,不怎么再在碧云宫闹腾。
舒清妩每次去碧云宫看望郝凝寒,张桐都要赶过来伺候,瞧着脸色也好起来,估摸着张采荷自己想明白了。
她倒是没想到,张采荷今日竟来了。
见舒清妩进了明间,太后顿了顿,只道:“淑妃你先坐。”
舒清妩福了福,在太后右手边第二个位置坐下来,安静坐在那不言语。
因为有她在,太后就不再发脾气,明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没人再吭声。
舒清妩闲来无事,用余光去看淑太妃。
却不成想,对方也正温温柔柔看着自己,脸上挂着慈祥的笑,仿佛是个慈爱的长辈一般,让人觉得浑身舒畅。
舒清妩脸上是一派害羞,她冲对方笑了笑,末了害羞地低下头去。
她以前光想着谭淑慧,想着其他的宫妃,怎么就没想到太妃们呢?
淑太妃这样特别端庄持重的,对下慈爱仁和,对上恭敬有礼,谁又会去怀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