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又要往身上摸茉莉花露,且要仔细保养头发,舒清妩坐在妆镜前正要昏昏欲睡,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云雾紧张地看着她:“娘娘可是刚才扯痛了?”
舒清妩摇了摇头,略有些咬牙切齿道:“刚刚陛下最后也没说,我这昭仪到底做不做数。”
云雾微微一愣,随即迟疑地说:“陛下金口玉言,总不能诓骗娘娘,刚在迎风阁那么多人,必会言出必行的。”
舒清妩取了玫瑰面脂轻轻擦脸,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倒是骂了萧锦琛一句。
骗子。
此刻的乾元宫里,萧锦琛刚坐下来准备批改奏折,突然鼻子一痒,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萧锦琛:“……”
这谁偷偷在背后念叨朕呢?
小剧场二:
皇帝陛下:到底是谁在骂朕?
舒婕妤娘娘:我。
皇帝陛下:……那,娘娘您继续……?
第68章
不过十日之前,舒清妩刚刚升了一品,从才人成为正六品的婕妤。然而刚刚到了上元节这日,她就被萧锦琛金口玉言,莫名奇妙赏赐为昭仪。
昭仪是正五品,也是距离主位最近的一个品级,照舒婕妤目前的这势头,嫔位指日可待。
宫妃们都不愿见舒清妩顺顺当当升位,太后也一门心思都是正在发热的张采荷,而萧锦琛自己则因开朝而忙碌起来,彻底淡忘了这件事。
以至于等到舒清妩月事过去,重新在敬事房挂牌的时候,舒清妩这个昭仪位都没拿到手。
且不提其他宫妃会如何嘲笑,舒清妩自己倒是心态平和,反正她觉得自己早晚还能当回主位,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只是刚刚把绿头牌挂上去之后,还没等舒清妩等待两日,这一日的午后,舒清妩刚刚午歇起来,就看云雾一脸欢喜,就连周娴宁也眉目含笑,显得高兴极了。
舒清妩坐起身来,低头喝了一口送到唇边的蜂蜜薄荷茶,又用热帕子擦了擦脸,才问:“瞧你们这高兴的,可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云雾笑而不语,周娴宁过来道:“娘娘,刚乾元宫的吉公公亲自来了,道陛下召您晚上侍寝,不过晚膳之前就得过去陪膳。”
“什么,今日吗?牌子不是刚挂?”舒清妩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她这刚一挂回牌子就被召寝,倒是莫名有些脸面。
周娴宁蹲下来给她穿好软底绣花鞋,然后便起身道:“确是今日,吉公公还说陛下是午膳时分直接点的娘娘的名,敬事房不会弄错的。”
舒清妩:“……”
怎么听着陛下迫不及待要见她?
不过不管萧锦琛到底为何要同她用晚膳,今日去侍寝倒是刚刚好,她不仅可以问一问上元节那日的事,还能顺便暗示一下她的昭仪位,倒是一举两得。
舒清妩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得好好打扮打扮。”
往日里凭着天生丽质,皮肤白皙,舒清妩很少上很浓的妆容。她又嫌弃沉重的发簪钗环,因此头上也一直是干干净净的,很少用高髻。
她越是如此,越给人一种清丽无双的温婉之感,在宫里的名声跟谭淑慧差不了太多。
不过这几日谭淑慧脾气不太好,老是忍不住责骂宫人,倒是让许多小宫人背后议论她。
舒清妩突然想起谭淑慧,就跟周娴宁念叨:“她啊,装的时间太久了,憋坏了自己,何苦来哉?像现在这样多好,渐渐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她就不用再如此辛苦掩饰了。”
周娴宁看她们娘娘悠闲地靠在窗边,用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指慢条斯理分着金银丝线,神情万分慵懒。
确实如娘娘所言,她平日里就意随心动,从来不做那虚伪之事,活得比任何人都自在。
周娴宁坐在她身边的绣墩上,
一份份把繁花缎挑拣出来,摊在方几上让舒清妩选。
“说不定这也是惠嫔娘娘的心意,她看得远,想得深,所图巨丰,便也能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周娴宁说完,小声问:“娘娘,奴婢可说对了?”
舒清妩“噗”的笑出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对,娴宁聪慧,一点就透。”
她上辈子过得那么辛劳,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最后便是没人害她,她自己都能把自己累死。
重活一世,她决计不肯再如此薄待自己,因此这些时候都是时不时教授几个宫人管宫事宜,偶尔也教她们背背诗文,待以后当了一宫主位,有宫事尽可让宫人代劳,她自己就轻松许多。
四个大宫女里,学的最好最快最认真的就是周娴宁。
主仆两个说着话,舒清妩就选了个碧绿的繁花缎出来,对着阳光去看它的色彩。
她手里这些不过巴掌大的繁花缎都是裁剪衣裳落下的零碎,繁花缎比一般的锦缎丝绢厚实,只能做荷包、香囊、如意结等物,舒清妩要巴结萧锦琛,必然找出这些“布头”,挨个挑拣。
周娴宁看她颇有些不情愿,忍不住笑着问:“若是娘娘不愿意动手,不如让云雾来做?她的手艺也是极好的,且同娘娘师出同门。”
舒清妩叹了口气,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送礼还是要有些诚心的,”她道,“陛下既然喜欢我做的荷包,我就再给陛下做一个,既然答应就要亲力亲为。”
舒清妩如此说着,颇有些无奈:“再说,你以为皇帝陛下那么好糊弄?他从小什么都见过,那绣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否为我亲手所做,若是拿旁人的去糊弄他,那昭仪就更别想了。”
如果不是今日萧锦琛召见,舒清妩自己也快忘了昭仪的事,既然想起来,就赶紧把礼物做一做,省得过阵子她又忘了。
这几日外面风大,却是阳光晴好,舒清妩就靠在琉璃窗边,给繁花缎绷上绣绷。
她这一次想做个普通的吉祥如意纹,因为素雅,绣纹也不算太多,便比之前那个要好做一些,舒清妩都不怎么上心,连纹样也没设计,直接就上手开始绣。
周娴宁在边上跟她学,无奈她们娘娘那是绣师的水平,教她实在绰绰有余,最后只好坐在边上给娘娘剥松子。
这是今冬刚送过来的吉州松子,一颗颗又大又饱满,用松枝烧好,自然就开了口。
周娴宁用小镊子一个个拨
开,松仁白嫩嫩的,散着莹润的珠光之色。
舒清妩吃了几颗,道:“明日加一道松仁玉米吧。”
这一下午,时光宁静,岁月静好。
待到晚间时分,舒清妩看外面天将晚宁,便把已经绣了一半的绣绷放回笸箩里,起身吩咐宫人伺候她更衣。
今日为着昭仪的位份,她也是很努力的。
先不说水红绣鸳鸯的肚兜,也不提嫩粉的柔软中衣,就看那一身新作的茶花红袄裙,就
知道舒婕妤娘娘对今夜很是用了心的。
这身袄裙是尚宫局前日才做好的,用了舒清妩二十两银子才赶制出来,不过仔细看蝴蝶袖袄子上细腻的梅开暗香串珠绣纹,舒清妩都觉得很是值了。
这身袄裙的关键就是那件蝴蝶袖短袄,下裳的水红百褶裙倒是次要的。
只要宫灯点亮,袄子上的梅花便仿佛正在绽放,若有若无的梅香充斥鼻尖,很是氤氲缭绕。
一身精致的富含心思的衣裳,光是看着都觉得美。
舒清妩换上袄裙,在妆镜前左右瞧瞧,就连一向不知道怎么夸人的云桃都跟着说了句:“娘娘真好看。”
是啊,舒清妩本就皮肤白皙,面若春桃,茶花红的衣裳最是趁她,显得脸儿尖细,白皙稚嫩。
舒清妩挑了挑眉,从她端的盘子里跳了一块梅干菜酥饼来吃,坐下来细品:“怎么味道这么淡?”
云烟顿了顿,道:“娘娘今日要侍寝,奴婢特地做了几个淡味的给娘娘垫肚子,明早的就是咸辣味的,娘娘准喜欢。”
“倒也是,”舒清妩笑着道,“许久不曾侍寝,我都忘记这些规矩来。”
她一气吃了两个才停下,又抿了几口茶水,腹中就没那么空落落。
云烟适才已经给她梳好发髻,却是偏温婉可爱的流苏髻,为了这个发髻,还特地配了一条同色的山茶红流苏发带,正好松松垂在舒清妩乌黑油量的长发上。
虽说舒清妩今日特地用了心打扮,但与平日也差不了太多,无非是衣裳更精致一些,发簪也多那么一两个,最后要上妆的时候,舒清妩还是不太喜欢浓妆艳抹。
云雾便依着往日给她上了一个清淡的莲花妆。
待如此打扮完,时候也差不了些许,石榴百福轿早就等候在景玉宫门口,就等舒婕妤前去乾元宫。
舒清妩刚一出去,就看王福全守在门边,给她作揖行礼:“给婕妤娘娘请安,娘娘新岁大吉。”
舒清妩点点头,让周娴宁给上了新年的红封,然后便进了轿子里。
这条路她走过许多回,倒是极为熟悉的。
不过这会儿天色尚早,还未及夜半时分,橘红的晚霞映衬在高耸的宫墙之上,给金碧的琉璃瓦镀上一层莹润的光芒。
舒清妩透过隔窗往外看去,心绪随着轿子起起伏伏,最后也逐渐归于平静。
过完年后的这些日子,她同萧锦琛有过争吵,有过针锋相对,有过据理力争,也有过避而不谈。
不过几日未曾见,倒是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仔细想来,重生之后倒是经常得见天颜,比旁人要强上许多。但这又如何?萧锦琛依旧是那个所有宫妃遥不可及的梦,在梦里他是所有人的知心人,是好相公,一旦梦醒,他又会变回那个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
舒清妩原来也做过梦,可是那梦破碎了太多回,以至于到最后她自己也疲惫不堪,就再也不去天真做梦。
若能度过一个个平静无波的夜晚
小剧场:
舒婕妤:娘娘我太美了,平时根本不用打扮,唉,就是这么优秀。
皇帝陛下:什么,你今天打扮了?
舒婕妤:……???
第69章
今日萧锦琛似乎跟往日也有些不同。
待到荣华亭前,借着亭子四周的莹莹灯火,舒清妩才看到萧锦琛今日竟是难得穿了一身素缎墨色常服。
素缎比繁花缎还要名贵,别看整张料子似乎没有任何花纹和织锦,但若仔细看,却能看到上面细密的团花绣纹,在灯光之下可谓是流光溢彩。
萧锦琛此刻正站在亭中,平静地看着舒清妩。
不知怎的,舒清妩倒是不太敢同他对视,她垂下眼眸,又给萧锦琛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