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璟也道:“这我知道。”
  镇国公猜着他的心意,又缓缓道:“等过段时间,我打算亲自上门拜访晋王府。怎么说咱们两家也是亲家了,我离开京城的这些日子,听说晋王府对府里多有照拂。我记着他们的好,所以想送些薄礼过去。”当然这些话在镇国公看来,都是些废话,他要说的也不是这个,下面的一句才是他真正的意思,“我打算下个沐休日再过去,你……要不要也一同前去?若是不去也不打紧,下回去便是了。”
  这么说着,镇国公不自禁地露出些许期待。他是真想要跟儿子缓和缓和关系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家二郎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好在唐璟确实是想去晋王府的。能见朝安,他为何不愿意?
  “自然是要去的。”唐璟应道。
  镇国公心头大定。
  他又坐在那儿说了些有的没的,可是一直都是他在说,说了半天,脑子里想到的那些话,终于被他说尽了。
  镇国公本来也不是多么善言辞,准备的那些话都说完了之后,他也没办法再腆着脸待下去了。镇国公起身,不舍地告了辞,才半低着头,颇有些心事重重地出了门。
  奉安见国公爷走远了之后,才从外头溜了进来,神神叨叨地来了一句:“少爷,国公爷已经出去了!”
  唐璟却只觉得他闲着没事情做:“我又不是瞎子,还用得着你来说?”
  奉安嘿嘿地笑了两声:“我这不是也觉得太惊讶了吗。国公爷竟然也会过来讨好少爷,搁在以前哪有这样的事儿?”
  谁说不是呢,唐璟想到。
  他心里也深知,这老头子如今服软,也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有几分本事,做出了一些事情叫他心服口服了起来。可倘若如今的他依旧和以前一样呢,倘若他没有被圣上封侯,依旧只是个声名不显种地的,是不是他如今依旧会被那老头子唾弃,瞧不起?甚至恨不得把他逐出族谱呢?
  说到底,如今的这些善待,也不过就是因为他做出了一点实绩罢了。要不然,这世上哪有那么无缘无故的另眼相待呢。
  正是因为如此,唐璟见着那老头子主动想要重修旧好,心里才没有什么波动。这感情来的并不是那么纯粹,他也就不那么稀罕了。
  唐璟没有理会奉安抽风似的感慨,只是吩咐着:“让张屠夫过两天宰一头小猪,我要带你去晋王府。”
  奉安笑憨憨地应下了。放在以前谁能想到了,有朝一日连猪肉都成了稀罕的玩意儿,拿出去还颇受欢迎,倍有面子。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家少爷可真厉害!
  回了京的镇国公也没有在外面瞎溜达,他正打算回府,不过在回府的路上,镇国公忽然看到了一家铺子。
  心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镇国公当即让他停下马车。
  他从马车上下来,对着那首饰铺子拧了拧眉头,有些纠结地走了进去。
  镇国公府里头,孙氏瞥见他回来,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想想也知道,这人肯定又在外头说她的坏话了,这就是孙氏为何不愿意去李家的原因——那李尚书对自己做的糊涂事儿清楚的很,每次一看到那人,孙氏都浑身地不自在。
  当然,孙氏最恨的还是这个死老头子,见天儿在外人面前说她的不是,好在李尚书不是什么多嘴多舌的人,如若不然,只怕整个京城都觉得是她胡搅蛮缠了。
  镇国公在孙氏跟前坐了下来。
  孙氏被自己七想八想地给气到了,实在是懒得搭理他,脸一偏,便转到了另一边。
  镇国公摸了摸袖口。
  半晌,孙氏眼前出现了一个木盒子,盒子半开着,里头躺着一支碧玉簪子。
  第184章 封万户侯
  府上的人都知道,自打他们国公爷去外头转了一圈过后,国公爷跟夫人便和好如初了。
  众人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两位主子和好总归是好事儿。否则,他们这些下人也要连着吃挂落。
  镇国公送的那支碧玉簪子,孙氏虽然嘴上说不稀罕,可是过会儿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却还是插在发髻上了。
  有丫鬟眼尖,立马就看出来了他们夫人今儿带的簪子,丑得有些新奇。
  “夫人这簪子是哪儿买的?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呢。”
  孙氏捂着嘴巴笑了笑,满是期待地问了一句:“怎么样,好看吧?”
  “……”丫鬟心里一突,忽然开始庆幸起来,自己方才没有胡说八道,她只能昧着良心点了点头:“好,好看。”
  孙氏越发高兴了:“这是你们国公爷从外头给我带过来的。这都老夫老妻了,竟然还买东西送给我。我又从来不缺首饰戴,根本不稀罕这东西。都是他,说什么都得让我带着,真是拿他没办法。”
  丫鬟听着,愣是挤出了一丝笑意:“国公爷的眼光可真是好。”
  孙氏矫揉造作地来了一句:“还行,也不过就是那样吧。”
  那死老头子,一辈子都被给她送过什么东西,别说是簪子了,就连一口吃的都没有给她带过。每回从外头买了什么东西回来,都是买给他自己的,从来也没有想过她。这回却也不知听了谁的话,突然开窍似的,竟然学会哄人了。
  法子并不怎么高明,但胜在有用,起码如今孙氏便已经原谅他了,也不会再想着用什么点子来对付他。
  夫妻两人总算是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傍晚,镇国公便被召进了宫里头,这大军归京,总归是要接风洗尘的。皇上让人在宫里准备了喜宴,请了镇国公他们几位将军入席,这回来的人依旧不少,就连唐璟,也被请了过去。
  且他坐的位子还显眼得很,毕竟他可是这回的大功臣了,坐在这样的位子上,众人也不好指摘什么。
  一天之内连着两次看到自己儿子,镇国公也有些高兴,尤其是,上首的圣上还接连不断地夸着唐璟,叫镇国公这个当爹的,总觉得面上光彩。
  放眼整个京城,如今像他们镇国公府这样厉害的人家,也没有几个了。镇国公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酒席上,总少不了论功行赏的。皇上这回办这个接风宴,其实也不过就是为了封赏的。自吴元帅到底下那些年轻小将,都或是被升了官衔,或是被赏赐了良田金银,唐璟这个在圣上看来可抵千军万马的大功臣,也由千户侯,摇身一变,变成了万户侯。
  一字之差,却千差万别。
  放完整个大燕,也没多少万户侯,更没有唐璟这般年轻的万户侯。
  倒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唐璟德不配位的。他们看了这么久哪儿还能不明白了,圣上摆明了就是看重唐璟,就是想要提拔人家,他们反对也没用,只会自讨没趣。
  确实,在皇上看来,唐璟是担得起这个万户侯的。这次大燕与安南一战,若没有唐璟的话,谁胜谁负还未可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皇上也不像以前那样对大燕盲目自信了。他们大燕或许强过安南一些,但是想要彻底压着安南打的话,也还是挺困难的。如今能打赢安南,顺带震慑周边的藩属国,这里头多是唐璟的功劳。这么一个万户侯,皇上还觉得给得不够呢。
  可这对唐璟来说,却是一个扎扎实实的意外之喜了。
  封了万户侯,以后他拿的食邑便不知多了多少倍了,这叫唐璟有种自己一下子从穷光蛋变成富人的大喜之感。有爵位,有封邑,这个是天上掉的大馅饼。
  唐璟兴高采烈地谢过了圣上,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坐回去之后,还是一副高兴地快要上天的模样。
  李尚书见状,同镇国公道:“依我看啊,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家这小儿子品阶都得要追上你了。”
  镇国公就当他是在羡慕好了:“他若是能追上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若真是一门两个国公爷,那得是多大的荣光?可虽然这样说,镇国公却没敢真的这么想,他这个国公的名头还是从他老子手里接过来的,且还是差点把命都丢了,才保住了这国公爷的名头。唐璟想要做国公,那还得再来两个这样的功绩才行。
  不过镇国公思衬着,往后应该也没有那样的战事能得这小子立功了。
  镇国公答得干净利落,却叫李尚书对他看了好一会儿:“我怎么觉得,你打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就变了许多呢?”
  “有吗?”
  李尚书点头。
  镇国公仔细想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哪儿变了,只是他也好奇自己如今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便殷切地问道:“你快说说,我到底那儿变了,变得怎么样了?”
  他是不是变得更好了?
  李尚书呵呵地笑了一声:“变得更恶心了。”
  镇国公瞬间拉长了脸,不再同他说话了,反而找上了旁边的郑尚书。
  李尚书也不恼,只是悠闲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瞧了瞧那边的唐璟。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老伙计在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如今看来,这变化还是不错的。这个父子两个人虽然合不来,可是脾气却都是差不多的,都是不会服软的人。如今镇国公能先服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几位皇子这边,也就三皇子看到唐璟又被提了封爵,顺带恭喜了一下萧衡。
  在他们看来,唐璟如今已经是太子这边的人了,他高升,太子自然也算是受益人。
  说来,三皇子还真是羡慕太子的运道:“我说皇兄啊,我要是有你的慧眼就好了。”
  萧衡笑问:“这就是从何说起呢?”
  “你看你,在路边随随便便碰到一个人,都是有大本事的,虽说这本事应在种地上头,可如今大燕,就没有一个人能在种地上赢得过他。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成了王叔了女婿,就连皇祖母,如今都高看他一眼了。这前程往后还能差得了么?”
  唐璟毕竟是太子在这边的人。他若是前程似锦,太子不也是多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么。三皇子满是感慨:“可见,你这运道是真的好得没边儿了。”
  萧衡但笑不语。
  旁人都说是他运气好,可在他看来,运气好的那个,分明是唐璟。就连他,也是沾了唐璟的运道才得以安生过日子。
  山东一行如此,这次更是如此。
  若是没有唐璟从天而降,带来了那一壶石脂水,只怕他到现在还要跟那些大臣扯皮,没准,还真要如了他们的意,被调到前线里头。
  总归都是唐璟解了他的一时之急。
  三皇子没心没肺惯了,且他说话从来只顾着自己心意,从不顾着别人的想法。他说得这些在别人听来没什么,在二皇子听来,却觉得刺耳得很。
  从前他一直看不上的唐璟,如今已经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侯爷,眼下只怕是他这个皇子凑上去,人家也不稀罕了。
  他的这个好皇兄,确实如老三说得那样,运道好得叫人羡慕。一出生便是嫡子,一长成便是储君,除他之外,父皇从未想过立别人为储君。命中注定的好运道,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可就是因为这运道,叫二皇子实在是不服。他总觉得,倘若太子没有这份出身的话,未必会做得比他好。
  都是天家皇子,又为何要以嫡庶定尊卑呢?何其不公?
  庆功宴过去之后,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二皇子。几位皇子若是站在一块儿,旁人多是注意的太子。更遑论今儿最引人注目的,也不是皇家的几个皇子,而是唐璟这么一匹黑马。
  以务农的本事入了司农司,一入司农司便带管整个官署,那司农司里的陈司农几个,反而被派去了外头,到现在都没能归京。也不知道圣上如今,还愿不愿意让他们回京了。
  这司农司,实际上就是唐璟管着了。且他如今又被封了万户侯,立下了赫赫功绩,试问这京城里头,还有谁能与他匹敌?
  一时间,京城的诸位娘子都羡慕起了嘉宁郡主了。
  晋王就喜欢听底下人说,有哪些人家又开始酸上了他们晋王府了,哪怕没有亲耳听到,晋王都能想象的出来这语气是有多酸,多叫他高兴。以前那些人有多瞧不起他定下的这门亲事,如今便又多悔之不及。
  晋王高兴之余,又开始惦记起了两家的婚事了。他这念头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了,从前是不愿意女儿出嫁的,如今觉得唐璟无一处不好之后,又觉得他们两个还是赶紧完婚比较好。
  完婚了,旁人就不会再起什么心思了,否则他这一日日的还得担心旁人抢他的女婿。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只要脸皮厚,什么事儿做不出?譬如生米煮成熟饭,只要舍掉面子,便是定下的婚事也能搅和没了。这京城里头,又不是没有那等没皮没脸的人家。
  晋王实在是慌得很,便同晋王妃说起了婚事来。
  晋王妃倒是不急的,只道:“我听亲家母说,他们家过些日子是要登门拜访的,你急什么?到时候再与他们商议就是了。”
  反正两家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随时都能成婚。
  晋王立马站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过些日子便来?那我得去看看最近有什么黄道吉日。”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急么?”
  “这事儿实在不能不急。”说完,晋王便又跟一阵风儿似的跑掉了。
  来无影,去无踪。
  晋王妃连连摇头。这性子,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不稳重。风风火火的这般心急,到时候岂不是让镇国公府看了笑话么?
  不成,下回亲家过来的时候,她可得事先提醒几句,万不能由着他们王爷的性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