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半信半疑:“姝儿,秦婉可不是随你摆布的人,就怕到时候……”
“母亲想岔了。她今日哪里同往日那般风光?那个郡主的封号,能当真?要当真,也不会连谢恩都免了!定安城里谁的眼睛不是雪亮的?雪中送炭者寡,锦上添花者众。”
白氏一听,顿然觉得自己这几年都白活了,女儿真是个水晶玻璃心肝的人儿,想得多通透?
“就听你的!”白氏依了女儿说法。
“那娘亲去准备?”
“好!”
见外头仆妇过来报:“夫人,老爷回府了,请您过去。”
白氏走出去,刚刚回了院子,进门叫了一声:“老爷!”
秦贺永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看向白氏:“隔壁这个秦婉,我们迟早要被她给连累。”
“老爷也知道了?”白氏问。
“你也知道了?”
“是不是秦婉把林夫人给得罪了?”白氏看着秦贺永问。
“什么?她还把林夫人给得罪了?”
“怎么回事?给我细细说来。”
白氏越说,秦贺永越是满脸的阴沉,手抓着扶手咯咯响。他站起来踱步转圈,简直让他忍无可忍,这个秦婉这不是作死吗?
“不仅仅是这件事!”秦贺永说道,“刚才我以为太子是来看姝儿,等到有人跟我禀报了我才知道秦婉把太子的两个幕僚给废了。”
“她已经不是未来太子妃,怎么能废了两个幕僚?”
“那两个幕僚在看戏,秦婉也去看戏……”
听秦贺永这么说,白氏伸手捂住嘴,一脸震惊之后,张嘴叫:“我的天爷啊?我秦家的大小姐,跑到那种风月之地,还搅了人家的风月之事。她这样,我们秦家的姑娘还要不要出嫁了?名声都被她给毁了!”
秦贺永挥手:“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有后续呢!她从戏楼回来的路上还把裴家那个混账小子给绑了回来,裴侯爷亲自上门来讨要,才放了人回去。”
这下白氏更是拍腿叫:“这是怎么了?她好歹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怎么就能这样呢?得罪了林夫人和莫夫人,大不了舍了我和姝儿的脸替她去赔罪。连太子都得罪了还不算,还把外男往家里拖?这不是让秦家的老祖宗蒙羞吗?亲是她自己退的,咱们姝儿也从来没想过要跟她争这个太子妃之位,她自己让出来,现在心有不甘了?知道被皇家退婚,出嫁难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得了?”
秦贺永拍了拍桌,胸臆中闷气难以纾解,闷坐在那里。
秦姝款款行来,在外头叫一声:“爹爹莫要烦闷!”
看见长女清水出芙蓉之姿,秦贺永心里倒是宽了半分,白氏过去拉着秦姝的手:“我的儿啊!你是不知道,秦婉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白氏最喜欢讲人长短,她虽然未曾在现场,此刻说来却仿若身临其境,也是她的本事。
秦姝听到白氏所言,没想到秦婉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太子被她给气坏了吧?那两人可是太子寻觅了好久的幕僚。自古才子多风流,有这么点事情算不得什么,可要是暴露于人前,那可就是德行有亏了。要是太子再敢用,就成了被人攻讦的理由。
秦姝心里舒坦,没想到秦婉会这般做,太子就是再把她放心里,被她这般拆台,到底也是恨的吧?
“爹爹,女儿方才与母亲商量,这几日邀请京城几家的贵女前来喝茶,到时候把大姐姐请过来,到时候母亲摆出对大姐姐言行也难以苟同的姿态来,与几位夫人之间私下说两句咱们西府里的想法,和她的态度撇清开来,也就影响不到我们了。您也知道京里的人,惯常是一沉百踩。林六小姐和莫小姐出了气,不也就没事了?”
秦贺永这么一听,大笑对着白氏说:“姝儿到底是长大了!”
“爹爹之前还恨女儿,说女儿手段粗鄙。只要手段有用,粗不粗有什么关系?现在还不是得偿所愿。哪怕大伯死了,世人都道爹爹是靠了大伯庇荫,才有了今日。可入阁哪里会是靠前人庇荫才能有的尊荣?所以女儿一定不能在屈居于她之下。再说了,您看她做的这些事情,就知道她心量狭窄,即便入了宫,我们也未必能沾光。”
秦贺永听得连连点头:“姝儿,说得有理,此事就交由你来办。也是时候让你站在人前了。”
秦姝一下觉得自己果然才智过人,满心的骄傲,第二天早上等不及,坐了轿子去隔壁,敲开了东府的门。
“二小姐,您等等!奴去通报!”
小厮从外院到内院,告诉了内院的嬷嬷,嬷嬷到秦婉跟前通报,秦婉:“让她进来便是!”
小厮出去告诉门房,这才开了边门,放了秦姝的轿子进来。
到了内院门口,秦姝撩开帘子下了轿,嬷嬷已经在月洞门边接引,短短几日未见,内院草木葱茏,花草繁盛,那荼蘼开了满架子,花香四溢,芍药更是开得娇娆,同是三月春光,此处竟与别处不同。
到了水榭外头,那嬷嬷弯腰:“二小姐稍待,容奴去禀告!”
秦婉的架子也未免太拿大了些,如今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要母仪天下的人,她就这般轻慢于她?
“姑娘,二小姐到了!”
秦婉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
那嬷嬷出来,弯腰:“二小姐,我家姑娘请您进去!”
秦姝耐住心头的一口气,她那两个贴身丫鬟却咽不下这口气:“我家姑娘是未来太子妃,大小姐对我家姑娘未免也太轻慢了吧?”
那嬷嬷听见这话皱眉:“若是二小姐觉得不适,可以先请回去,等心头舒适了再来!”
“你这个老虔婆,怎么说话的?”
“奴只是实话实说。”嬷嬷本就恨秦姝用狐媚手段夺了秦婉的未婚夫,在大姑娘面前,这位摆什么臭架子?
秦姝想着若是此刻走了,再来的话,到时候秦婉置气,不肯去参加她的赏花会了可怎么办?便耐住心头的火气说:“姐姐待我至亲,怎么能因这点小事而生了龃龉。”
说着迈开了腿,往里而去,进入水榭见秦婉春衫薄袖慵懒地斜靠软塌上,翻看着一本话本,见她进来不过是微微颔首,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前头栏杆处,秦婉的两个大丫鬟,拿着钓竿,正在垂钓。
中间一张四方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盘子,上头铺着红色的锦缎,锦缎上是一支蝴蝶金钗,钗子极其精巧,上头的蝴蝶翅膀,随着穿过水榭的清风轻轻震动。一时间被它给吸引了过去。这种好东西若是能在赏花会上戴在头上,定然能出尽风头。
秦婉让她尽情欣赏那支金钗,这支金钗是她某一世,成为一个身份为公主的恶毒女配时得来的,临走好东西全被她给薅走了。
实在时间太长,秦婉才咳嗽一声。
秦姝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抬头看秦婉:“姐姐好兴致。”
秦姝今日来之前细细打扮过了,还是一身白,不过这回,露出的裙摆上绣着半合半开的荷花,也算是带了点花样儿。
“无事可做,让两个丫头钓钓鱼。你有事?”秦婉从软塌上坐起来,伸手拿起边上茶几上的一把团扇,站了起来。
等她站了起来,秦姝才发现,哪怕今日自己细细打扮,眼前的秦婉却是不染脂粉,站在她身边,自己就被衬得光彩全无。
秦婉执着扇,走过去依靠栏杆,看了一眼环儿的钓竿,又看向秦姝,等着她回答。
刚才院落里的花开景象,此刻微风轻拂秦婉藕色纱裙,飘然若仙。一时间让她有种感觉,自己那赏花会当真拿的出手?
秦婉挑眉:“嗯?”
“院中荼蘼与芍药盛开,妹妹想请交好的姐妹一起来吃个赏春茶。”
秦婉拍着手里团扇,那团扇在光影的照射上流光溢彩,秦婉说:“不错的想法。”
“姐姐自幼是作储君之妃养,懂得比妹妹多,想请姐姐帮妹妹出谋划策,如何才能把赏春会办得圆满。”秦姝说完,竟然暗暗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还能一口气说完。
“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吧!”秦婉看向她,“你说呢?”
“姐姐以为,多少钱办这个事才合适?”
秦婉看向她:“要是我,少不得花个三五千两银子。”
秦姝脸色微微一变,她不过想拿个三五百两,秦婉一开口就是三五千两,秦姝道:“姐姐,这个口就夸大了,三五千两,就是阿效弟弟成婚的宴席也永不了三五千两。”
“那我便无法给你出什么主意了!”
刚好小丫鬟奉茶过来,嬷嬷过来将茶端给秦姝,又端了一盏给秦婉。
秦婉低头揭开茶盖,秦姝跟着揭开茶盖,听秦婉说:“这是明前的积雪山山腰东侧的芽尖,叫做雪顶绿舞,泡在着玉白的薄胎茶盏中,如女子身披绿纱袍在起舞。”
秦姝被秦婉带得看着茶盏,确然如此,秦婉:“早上面阳,中午不曝晒,下午背阴,所以这个茶叶生长时间长,量也稀少,喝在嘴里看似清淡,却回味绵长。”
秦婉喝了一口,秦姝跟着她喝,果然如此。
秦婉又问:“这茶叶一年也只得一斤不到。妹妹可知着茶叶的价钱?”
秦姝抬头,秦婉淡笑:“堪比黄金。”
秦姝虽然之前没有喝过这个茶,可她作为高门嫡女,秦婉说的是真是假也是分得清的,即便如此她心底不服气,问秦婉:“饶是妹妹见多识广,也没有喝过这般极品的茶叶,姐姐何时办个赏花会,也让京中姐妹开开眼界?”
“嘈嘈杂杂,让人生烦,清闲些不好吗?”
“姐姐不过是舍不得用这般的好茶来待客罢了!”秦姝说道,“不过妹妹只有那寻常的茶水,也不值几个钱,还是希望姐姐能赏光妹妹的赏花会。”
此刻一条锦鲤咬了环儿的鱼钩,环儿将她钓起,珠儿看环儿钓起来鱼,扔下了鱼竿,翘着嘴:“没劲,竟然被你得了去!”
秦婉笑着刮了她的鼻子:“技不如人就认输!难不成还要哭鼻子?”
“我才没不会那么没品!”珠儿过去拿起桌上的金钗,走到环儿身边说:“我给你插上!”
环儿微蹲,珠儿给她把金钗到头上,秦婉过去给环儿略微调整了一下,环儿略有些脸红问:“姑娘,好看吗?”
“姑娘我肯定好看!”秦婉挑了挑环儿的下巴,“不过我的环儿也好看!”
秦姝万万没想到,秦婉会把这样一支极品金钗赏给婢女,这一支金钗千两银子也定有人争购,此刻却在一个卑贱的丫鬟头上,一颗心又疼又酸。
她刚才呛她舍不得给人吃极品茶,人家甩手就把金钗当成彩头给了婢女。
秦婉看她站在那里,似笑非笑问:“你当真想我过去?”
秦婉这么问,秦姝一瞬间不确定,可一想她今时今日的位子,难道还怕来的人不迎奉她去踩秦婉?立马坚定地说:“当然!妹妹的赏花会虽然鄙陋,也盼姐姐大驾。”
“行,届时,我过去坐坐便是!”
秦姝这才转身,刚走几步路,听秦婉在安慰珠儿:“行了,别不高兴了!我那里还有一支,跟这一支差不多的,只是上头是一只蜻蜓,也是振翅欲飞。等下给你了可好?”
“姑娘,真好!”
秦姝看自己身边两个丫鬟明显脸色变幻,想来也是心生羡慕,在秦婉的府里不能发作,回了自家府上,进了自己的院子,一股子无名火冲出来,对着两个丫鬟发作了一通,两个丫鬟着实委屈,她们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被这般骂了一通?
边上宫里来的姑姑问了一句,两个丫鬟如倒苦水一般倒给姑姑听,却不知这姑姑乃是皇后的人,皇后是四皇子的生母,有些不该传出去的话,传进了宫里去。
第8章
带着两个丫头回到屋内,秦婉从系统里搜索出了那支蜻蜓金钗,一看蜻蜓的两个眼睛还是嵌了两颗祖母绿的宝石,拿出去给珠儿:“小丫头,这下你占便宜了,比环儿还多了两颗宝石呢!”
珠儿虽然看着喜欢,却也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连连摇头:“姑娘,我不过随口说说,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环儿也拔下刚才金钗说:“姑娘,奴是卑贱之人,实在戴不得这等贵重之物。”要把钗子退还给秦婉。
过去捏了捏珠儿的脸:“给你就戴着!哪那么多废话?你不要了,连环儿自己赢回来的彩头都不要了。”
珠儿一下子眼泪出来:“姑娘,您对我们也未免太好了!我们哪里值得您待我们这么好?”
思绪回到那一辈子,那一辈子秦婉想问一句,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她们用命相博来护她?想到珠儿死在去上山礼佛途中,挡了劫匪的一刀而亡。环儿陪着自己到最后,一头碰死在自己的棺前。
“傻丫头,待你们多好都值得!莫哭了,哭了可就不好看了!”秦婉伸出手给她抹去泪水,“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