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北关码头外,二十艘兵船一字绵延列开,甲板之上旌旗招展衣甲鲜明,岸上足有万余百姓相送。
手中不仅有夺来的两浙置制使的官绶,更有江淮发运使兼江浙、福建经制使,统东南六路勤王兵入援的印绶权柄,不仅仅是两浙连同东南大部皆在自己的掌握与号令中,虽然乐天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汴都被围与外界消息不畅的基础上,但只要抓住这个时机,自己就占据了主动。
打仗打的就是粮草辎重补给、兵员补给,乐天手下虽有数万人马,但数万人马的每日用度开支也是消耗极大,若都由杭州运来,只靡耗可想而知,但有了翁彦国头上那一串官职,乐天军队沿途北上,各地官员必须无条件供给军队粮草辎重。
处置完翁彦国与若其手下的三千福建禁军,乐天便从舟山回到杭州,又将两浙的一干事务安排了一番,自己率军北上,留吕将一众人在杭州打理两浙的事务。
中原陷于战乱,己经纳不出战争所需的税赋,东南两浙未遭战火破坏,能够募集到战争所需的钱粮,把握住了东南就把持住了大宋的根基。
当然乐天命吕将一众人在杭州打理两浙事务,并不是让其一味的固守,而是要其以自己之前拿下杭州的方式,拿下两浙的控制权,说的明白点也就是让其以颜|色革|命的方式取下东南各州郡。
后世历史无数次证明,民|权、民|生是藏在所有人内心深处的,只要醒了这些人藏在内心对人|权的欲|想后,所有人会义无反顾去争取,特别是看到了成功的案例,譬如杭州。
虽然大宋商人地位没有后世明代那么低,但在这个时代绝对不算高,正所谓温饭思霪欲,这些吃的好穿的好的商人在满足了对生活的满足之后,开始谋求对身份地位的追求,绝不甘心被官员呼来喝去,更不甘心被官员敲诈。
行商的人都知道行商的艰难,赚点钱都要看官府的脸色行事,这些官老们每次只是点个头入个所谓的干股往往要拿走两到五成的利润,这让这些商头肉痛又无所奈何。
看看人家杭州府,两浙置制使与知府因为贪墨勤王的军饷,硬是生生被军卒与百姓拿了下来,还组建了一个临时官衙,杭州连同治下各县有头有脸还有钱的商户士绅学官皆成了什么议员,可以监督府衙的一干政事,监管其是否有任何出格之举。
杭州的成功模式在两浙传扬开来,令官员心生畏惧,但却深深的吸引着两浙的百姓士绅商人与读书人,更搔动了其内心对权力、名望的欲|望。
资本主义社会取代封建社会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的前提是在资本家阶层的资产与势力由北变强,渐渐压制了封建地主阶层,从而羸得对整个国家的控制权,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得忽视的条件,民|主意识的觉醒。
显然杭州颜|色革命的成功与模式,为两浙树立了一面旗帜,越州的颜色革|命只要乐天稍加催化便会成功,而后是秀、明、嘉等诸州……
为此,乐天在离开杭州之前,己经草拟出了一张步骤与时间表,而乐天将尺七等人留在杭州,正是为了彻底执行这个计划,吕将有把握大局眼光,主政无可厚非,而做私底下颜色革|命的勾当皆竟是见不得光的,留给尺七这些人便可。
……
二十艘蒸汽轮船载着万余兵士一路浩浩荡荡,行过太湖、渡长江,沿运河一路北上,只用了不到四日便行至泗州时,。
然而,眼前的景像却令乐天不禁挑起了眉头。
只见泗州一带运河之上船橹相连,尽是南下的船只,生生将整个河道占据了,使兵船不得前进半分。
“怎么回事?”看着眼前河道塞堵的模样,乐天大问道。
有军中小校前去打探,很快回来禀道:“公爷,金人南下,南京应天府附近尽被金人占据,中原百姓纷纷南下避难,便成了眼下这般模样。”
南下的船上尽是逃难的百姓,实在是驱赶不得,乐天又不想落下个坏人的名声,思虑了半响,唤道:“杨志!”
“在!”杨志应道。
乐天吩咐道:“拿翁彦国的印绶,去寻泗州知府贾公望,一是向他索要军中粮草械物,二是要他整治水上交通,限他一日之内将运河水道上的行船理顺为大军开道。”
知泗州知州贾公望,在历史上算是一个好官,另一时空翁彦国无意勤王滞留泗州,贾公望不畏其权势对其严厉斥责,使其不得不离开泗州,是为世人称道之事。但乐天不想背上逼迫百姓的恶名,就让这位知泗州的贾公望来背一背罢,而且后世历史若是记起此人来,也不会因此小事而忽视了其的功劳。
前后不过个把时辰,杨志去而复,禀道:“公爷,那知泗州的贾公望执意要来见翁彦国,属下拦也拦不住。”
“与他说翁大人身体有恙,不能见客。”乐天说道。
杨志无奈道:“说了,可是那贾公望不听呐……”
思虑片刻,乐天与身边一众人吩咐道:“按照之前的吩咐,你们唤我为先锋官,在翁彦国生病期间有关勤王的一切事务皆由乐某打理!”
众人闻言皆是应命。
很快知泗州的贾公望来到河边,乐天上岸相迎,上前拱手道:“见过贾大人,我家经制老大人身体有恙,故而委托末将来打理勤王的一切事宜!”
此时乐天一身武将装扮。
“你是……”见是个陌生武将,贾公望神色有些不悦。但却是惊讶于这支船队的兵马皆是所称蒸汽轮船,这东西自己都没坐过,没想到拿来运兵之用。
“末将福建路兵马都监。”乐天说道。
知泗州是五品的官衙,兵马都监也是五品的官衙,二人算是平级。
“本官要见经制老大人!”贾公望说道。
“乐某早己知会过贾大人,翁老大人身体有恙不能见客。”乐天挑眉,又激将道:“莫非贾大人是为标榜自己功绩,或是为攀高枝才不顾翁老大人身体有恙,欲见一面?”
“你……”
乐天话说的够损,令那贾公望一时气结。更气的是这眼前这个丘八连让自己上船也不让,大冷天的生生的让自己杵在岸边说话。
也不理会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贾公望,望着杂乱的河面船只,乐天说道:“我等北上勤王,奈何泗州一段水路南下船只众多,所以末将想请贾大人在提供粮草军械的同时,帮助疏通一下河道。”
听乐天的话,虽然贾公望心中生气,但勤王之事更加重要,忙说道:“粮草无需将军担心,只是这河道……似这般情况时间极久,非本官所能治也!”
就在贾公望的话音落下时,所有人听马蹄与马上之人的喝斥声传来,只沿岸铺设的驿道上有着驿卒模样之人纵马狂奔而来。
“莫大又有紧急军情?”看到马铺快马传书,贾公望愕然说道。
大宋缺马,传递消息大多使用一日四百里的铺兵急脚递,马铺传递消息是熙河开边后马匹渐多才真正实行开来的,但开避了河湟依旧改变不了大宋缺马的局面,马铺传递军情也是十分爱惜马力的,但眼前的铺兵不惜马力,显然有重大紧急的事情发生。
有泗州差伇得了贾公望的吩咐,向那铺兵大声叫道:“知泗州贾老大人在此,有何急报传到此处便可。”
听得唤声,那马上铺兵狂奔而来,直至驰到贾公望的近前,眼中含泪大声哭叫道:“太守老大人不好了,汴都陷落……”
“什么?”听那铺兵言,贾公望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没有听清楚:“你……你在说一遍!”
“汴都被金人攻破……”那铺兵硊地而哭,泗州官衙一众官员呆若木鸡。
听那铺兵言,乐天上前问道:“快说,是何时之时?”
“我家大人问你话呢!”
听说汴都失守,乐天身边的一众人急了,纷纷上前喝道。
“前……前日!”那铺兵见乐天与手下一干人凶猛,吓的战战兢兢。
乐天转过身,与旁边的屠四斥道:“两日过去了,咱们的消息怎么来的这么慢?”
听乐天质问,屠四看了眼不远处的贾公望,压低声音说道:“公爷,咱们用了四日的时间从杭州到行到泗州,行过速度过快,汴都来的军情传达的不及时……”
汴都失陷,自己家人还在汴都,乐天如何不急,愤道:“贾公望,汴都失陷,太上与天子危急,我不管你用何办法,本将在明日早间大军开拨之际,不希望看到这河上有这么多杂乱的船只阻塞河道,否则的话州衙一干官员以贻误牵军情处置,差伇小吏枭首示众。”
“还有……”乐天又接着说道:“明日早间,乐某还要见到勤王所需的粮草尽数搬入到军船之上,若是做汪成,贾大人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你……”听乐天言,贾公望再次生怒。
“这是军令!”乐天横眼说道,随后也不理会贾公望,与那传递消息的铺兵说道:“你去与前方楚州官员说话,本官北上勤王,不希望看到河上杂船如织阻塞勤王之师,若有贻误,自太守以下尽数砍头!”
“是……是……是!”被乐天吓的颤颤巍巍,那铺兵忙道。
随后乐天又吩咐道:“将咱们船上的快马与他一匹,好让他快些传递消息。”
就在这时,岸边有人向被一众士卒包围封锁,做为乐天与贾公望见面之地行来。
“来人止住。”见那人行来,立时有官员挥手道。
只听来人说道:“在下是中华票号泗州分号的掌柜,要见事兵勤王的大人,谨以奉上银钱五百贯以犒勤王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