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宁心里根本没有想钱的事情,他双手紧握,所有思绪都被爸爸那按着孩子分,一分为四的话给惊住了。
一分为四,是爸爸觉得家里只有四个孩子。
可是怎么只有四个孩子呢?
大伯家就有三个,新天哥,晓晨哥和荀晓晓。
他们家,不是有他和思思吗?
爸爸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当初爸妈离婚,妈妈和爸爸断绝了关系,思思是跟着妈妈的,所以爸爸就当没有思思这个女儿吗?
不可能,六六年的时候,思思才六岁,爸爸很清楚跟着妈妈这并不是思思自己的意愿。
而且爸爸一向都是豁达体谅的人,当初荀宁要跟着大伯母离开,爸爸就不是很同意,虽然妈妈举报了爸爸,但爸爸还是觉得他跟着妈妈,孩子跟着亲生母亲,这样能生活的更好。
爸爸不可能仅仅因为思思跟了妈妈,就当没有思思这个女儿。
而且爸爸说的是爷爷补发的工资,就算爸爸不认思思这个女儿,那思思也还是爷爷的孙女啊。
除非,除非……
荀宁不敢再往下去想了,他甚至都不敢去问。
但是这样一句话,荀宁就想到了这里,荀宁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怀疑。
尤其是在重新得到爸爸的消息,重新和爸爸联系上之后,荀宁曾在信里和爸爸说过一些与思思有关的事情。
可在爸爸的回信里,从不曾提起过思思,明明思思也在首都,但是从思思给他寄的信来看,思思并不知道爸爸现在已经回来了,爸爸不曾去找过思思。
以前,荀宁还自己给自己找过借口,或许是爸爸偷偷去看了思思,但是因为和爸爸分开的时候思思年龄还小,对爸爸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所以没有认出来爸爸。
可是现在,荀宁觉得自己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荀望说完话,见荀宁脸色不好,略一思索,就知道荀宁在想什么了。
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宁宁,爸爸要和你道歉的第二件事,与你的妈妈有关。你的妈妈她是搞艺术的,心思也比较细腻,很需要人的呵护与陪伴。
当初我们恋爱的时候,的确是相爱才结婚的。但是因为我的工作忙碌,在你妈妈生病时候,心情低落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去陪着她。
对于她的工作,我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我听不懂她弹的琴,看不懂她跳的舞,甚至连她唱歌,我也只能说句很好听,再多的我也不懂了。
结婚没多久,我们的感情就出现了变化。你妈妈是个很需要爱情的人。”
荀宁冷冷的说:“所以,她爱上了别人是吗?”
荀望吃惊的看着荀宁,他没有想到荀宁居然也知道这件事。
这事儿,当初他可是连家里老爷子都瞒着的啊。
他叹口气:“对,她爱上了别人,我发现了,我也想明白了,我根本变不成你母亲想要的那个丈夫,那个随叫随到的丈夫。
我的工作决定了我只能牺牲陪伴家庭的时间,我陪伴你妈妈,陪伴你的时间真的太少了。我也并不愿意强迫你妈妈与我组成家庭,既然感情已经不在了,与其不耐烦的面对我,不如和我分开。
我当初是这么劝你妈妈的,但是她拒绝了,最后我们相互沟通,还是选择再给彼此一次机会。我们都尝试过维护这段感情,那个时候思思出生了。”
“但是她又一次的伤害了你。”
“你妈妈不愿意离婚,但又向往爱情。思思出生后,我发现她和对方还是藕断丝连,爸爸不愿意继续和你妈妈维持这样的关系了,我想,干脆我直接提出离婚算了。
但是,你妈妈以死相逼,因为我工作的原因,如果要和妻子离婚的话,必须说清楚为什么离婚。
你妈妈不愿意被人知道她背叛了婚姻,她甚至说,如果真离婚了,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和思思有一位水性杨花的妈妈,她拿你和思思来要挟我。”
说着荀望摸了摸荀宁的头发:“宁宁,爸爸害怕你妈妈做的事情给你和思思造成伤害,决定等思思再大一点,就和你妈妈离婚。可是谁也没有想到……”
“谁也没有想到,我妈会直接举报你。”
“对,是爸爸的优柔寡断害了你,当时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我应该相信你,相信这些闲言碎语打击不到你,我应该干脆的和你妈妈离婚。
虽然我和你爷爷的事情,归根究底的话,你妈妈的举报起不了很大的作用,不过是落井下石的那块石头。
但是她的行为,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吧,明明是感情看上去很好的父母,母亲却突然举报了父亲。”
荀宁沉默,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对,刘聘婷的举报,对荀宁的伤害不仅仅是父亲被带去调查,还有这件事情本身,这件事是背叛,是污蔑,是荀宁无法理解的更无比痛恨的。
母亲的那些说辞,还有调查小组来询问荀宁是否知晓,那些人言语中满是陷阱,想要让十来岁的荀宁走到陷阱里,让荀宁也指证他的父亲荀望。
可是荀宁的辩驳并没有什么作用,他说的话通通被一句小孩子不懂打了回来。
小时候荀宁听抗战的故事,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汉奸。
可是他的母亲,做的同样是诬陷与背叛的事情。
她背叛了家庭,污蔑了父亲。
这让荀宁从心底里感觉到了羞愧,这些事情并不是荀宁做的,可是他还是为自己母亲做了这些事感到羞愧。
“孩子,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这件事,荀宁并不埋怨父亲,他当时不过是为了让他和思思晚一些受到伤害,所以选择了暂时不离婚。
荀宁很清楚,如果当时父母离婚了,离婚原因是母亲出轨,那么落在他们家庭的闲话肯定不会少。
尤其是对他,对思思,很多时候人的恶意都是无意的,他们甚至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散发恶意。
爸爸工作的原因,如果离婚必须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可说清楚了,从此以后,说起荀宁和荀思思,很多人都会用那个破鞋的儿子,破鞋的女儿来代替。
学校里,只要说起爸爸妈妈的话题,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落在他们兄妹的身上,因为他们的妈妈出轨了。
就连写日记,写我的妈妈,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些荀宁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他的学校里曾经有过这样的同学,对方是父亲出轨被捉奸在床,从此那个男同学,总是被人议论,他的爸爸是搞破鞋的,是臭流氓,他长大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可以和他相处。
爸爸也只是不想思思也被人这么说,被说这个女孩妈妈不检点,这女孩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荀宁抱住荀望,曾经爸爸宽阔的肩膀现在已经变得清瘦:“不,爸爸,你已经为我们付出了很多了。”
最后,荀宁也没有问出口,没有问出思思到底是不是爸爸的孩子。
他没有办法去问,或者说,他已经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曾经发生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就像他现在想明白很多事情一样,在当时,爸爸肯定也是不曾怀疑过妈妈,至少在思思的身世上是不曾怀疑过妈妈的。
可是后来,后来妈妈举报了爸爸,还很快又生了孩子。
在和思思联系上之前,荀宁并不知道妈妈在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这是根据思思那个弟弟的生日推算出来的。
可是爸爸呢,那个时候爸爸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难怪当初荀宁选择要跟着大伯母离开,最后见爸爸的时候,他问爸爸可不可以把思思也带走。
爸爸却说,思思可以跟着妈妈,哪怕妈妈再婚了,也还会对思思很好的,思思不会受委屈的。
那个时候的荀宁从没有想过爸爸这话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爸爸很肯定,就算妈妈再婚了,思思也不会再受委屈。
他只以为是因为妈妈更疼爱思思一些,思思出生,小时候,还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还是住爷爷家里让阿姨帮忙照顾的。
可是后来思思长大一些,她并没有像荀宁那样直接送去托儿班,而是跟着妈妈,妈妈会领着她去她单位,住在那里。
思思还常去外公外婆家,这是荀宁很少去的,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他才会被领着去外公外婆家。
荀宁知道妈妈喜欢艺术,妈妈想让他多才多艺,他就跟着老师,学了钢琴,学了音乐,学了绘画,学了外语,虽然这些都成了荀宁的爱好,但是最初的最初,荀宁也不过是想学会了,在妈妈回来的时候给她看,然后得到一句,真不愧是我刘聘婷的好儿子,这样的一句夸奖。
有时候她还会亲自教一教荀宁,这是她和荀宁难得的亲子时光。
可是思思并不喜欢唱歌,更不喜欢跳舞,她从小就讨厌这些,就是听荀宁弹琴,也不过是想听哥哥弹琴,而不是想听音乐。
但是妈妈从不曾要求过思思什么,却格外的偏爱思思。
小时候觉得是因为思思小,思思是妹妹,思思很可爱,像思思这么可爱的孩子,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呀。
可很多事情,其实是经不起细想,经不起推敲的。
就像思思的身世,在当时,她的身世并不引人怀疑,但是放到现在,荀宁已经无法在说服自己了。
尤其今天,尤其在和父亲重逢之后,父亲说的这些话,已经是很明确的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头秃,解释一下吧,荀宁不跟着妈妈和妈妈是否背叛爸爸无关,重要的是妈妈的举报行为,还是莫须有的举报,只这一点荀宁就不可能跟着妈妈。
要知道那个时候举报是很严重的事情。
至于荀宁妈妈出轨,这本就是一个伏笔,因为当时的荀宁当时除了荀宁爸爸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像我二十八章写了,只要荀宁爸爸工作不在家,荀宁妈妈就会住在单位里。
还有以前也有读者说过,是不是荀晓晓欺负荀宁太厉害了,爷爷也偏心,妈妈才会举报。
大家,好好想一下,如果现实里你大伯母家堂姐欺负你,爷爷还偏心,你妈妈是会直接撕开,明确说不要欺负我家孩子,还是一直不管,突然把你爷爷爸爸给举报了,用莫须有的理由?
最后,虽然是言情小说,大家可能觉得荀宁妈妈最严重的事情是出轨,但不是的,她诬告才是最严重的。
出轨不对,但诬告更更更不对,这真的是很严重的一件事,因为她诬告,荀宁就不可能跟着她。就算她很爱荀宁,人很好,只要她诬告了,荀宁就不会跟着他,这个才是荀宁的人设啊。
第60章
除夕夜,这是乔娇娇家里极为难得的大团圆,大哥,向阳向红,二哥二嫂,向党向军,三哥三嫂,向学向慧,都在,只可惜大姐一家不在。
乔娇娇包着饺子,赵来娣没忍住问:“爸妈,娇娇这回上学是你们送她去吗?”
“对啊,虽然娇娇说她去过首都,能自己去,但我和你爸怎么能放心呢,还是要把她送过去的。”
“那向红呢?”
“向红自然一起去啊。”
“大哥不送送向红啊?”
乔国摇摇头:“我想送,可工作实在是走不开。”
赵来娣立刻看着乔章吕静:“爸妈,你们说我能不能去送向红啊?”
吕静听懂了:“你是想趁机找单位写封介绍信,去趟首都吧?”
“对,还是妈你了解我。妈,你说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平时咱们哪里有机会能去首都呢,去首都的介绍信可不是随便开的。
但现在,爸妈你们可以用送娇娇的名义去,我就以送向红的名义去,也让我去一趟首都,长长见识呗。”
说着赵来娣叹气:“还好我有个会念书的小姑子,还有个会念书的侄女儿,不然像向党向军,我能指望他们考去首都,好让我去送一送吗?”
向党向军立刻异口同声的回答:“不能指望,妈,你可千万别指望我们能考上首都的大学,我们不行,我们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