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瓷瓶子,全称叫云龙纹双耳瓶,从来都是一对的。瓶身上有龙,那可不是寻常百姓家能用的物件,是早些年从宫里流出来的。”
老妇人压低声音道。
这会儿社会形势已经大大好转,可谁也不知道“封、资、修”那一套还会不会卷土重来,谁都经不起再一次折腾了。
老妇人在这上面遭了不少罪,多年下来对这方面神经异常敏感。
她不放心地推开房门,朝外面望了一眼,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个人影,才关上门退了回来。
老妇人重重叹了口气,“这两个瓶子是早些年皇帝刚退位的时候从宫里流出来,就落到了我爱人家里,他家里拿它们当宝贝似的,这么些年,坎坎坷坷经历多少事,也没让它们磕坏碰坏一点。后来,我爱人家里没了其他人,瓶子就留在了他手里。我爱人拿我弟弟当做亲弟弟,从来没防着他,哪想到那个白眼狼竟然打起了两个瓶子的主意!”
说到最后,老妇人情绪激动,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
生怕她年纪大,受不得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苏云叶忙安抚道,“大娘,您别生气,慢慢说。”
看见桌上摆着个装凉白开的玻璃瓶,她拿过旁边的杯子,倒了杯水放到老妇人手边。
老妇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苏云叶道了谢,喝完水后情绪镇定了下来。
趁这机会,苏云叶问:“你弟弟要瓶子,是打算卖掉吗?”
老妇人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下,之后缓缓摇头,“如果他要卖掉,我也就不拦着了。可他要瓶子,是准备送人的。”
“送人?准备送给谁?”
刚问完,苏云叶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唐突了。
对于老妇人来说,她只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而已。
然而,出乎苏云叶的预料,老妇人竟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送给沈家,送给沈瑞寅,那个沈家的……”
话未说完,老妇人突然意识到对面的小姑娘或许根本不知道沈瑞寅是何许人,便收住了话头,苦笑一下。
“算了,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了。总之小姑娘,你一定把那两个瓶子收好,以后也不要再到我家附近来。我那个弟弟,犯起浑来六亲不认,连我都打,若是被他知道瓶子在你手里,你可真没安生日子过了。”
此刻苏云叶心里像猫爪一样难受,无比想知道老妇人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对现在的她来说,有关沈家的一切,她都迫切想要知道。
但老妇人已经移开了话题,也没法再重新将话头拾起,苏云叶只得跟老妇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出了院门,苏云叶没急着走。
她瞧见周围还有几个邻居在薛家附近围观,一边探头试图往里面瞅,一边七嘴八舌地还在说闲话。
苏云叶几步上前,朝她们走过去。
那几个人见苏云叶是从薛家出来的,看她的目光里带着三分警惕三分好奇。
“小姑娘,你跟薛家认识?”
其中一个大姐问。
苏云叶先飞快点了下头,又马上摇头,“不认识,我就是刚刚碰巧路过,看见那位老大娘摔倒在地上,看不过眼过去扶了一把。哎,老大娘真可怜,怎么摊上那么个弟弟。”
她故意叹息一声。
“嗨,今天这算什么那。平时薛步仁打起他大姐,可比这出手重多了。”
大姐歪歪嘴道。
“她弟弟也住在这里?”
苏云叶假装随口问。
另外有人接过话去,“薛步仁不住在这儿,听说他碰上了个贵人,给了他一间房,早两年就搬出去住了。”
苏云叶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里‘贵人’两个字。
薛步仁碰上的所谓贵人,大概率就是沈瑞寅。
早在于老太出事,而薛步仁刚巧出现的时候,苏云叶就知道两者必定有着不可忽视的关联。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沈家错综复杂的纠葛。待现在再回想,她立即想到薛步仁一定是沈瑞寅的人。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看起来薛步仁对沈瑞寅还挺忠心的,连自己姐姐家里传下来的古董花瓶都要送出去。
只是,他为什么打算把这对双耳瓷瓶送给沈瑞寅?
仅仅只是为了讨好他吗?
压下心头的疑问,苏云叶趁机从几个邻居那里把薛家的情况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薛家曾是这一片最富裕的人家。
祖上一直经商,直到薛步仁姐弟时,受大环境影响,没法再经商,薛步仁的姐姐就改了行当,去燕市高中当了老师。
她有文化,是解放前的大学生,知识底子当一名高中老师绰绰有余。
薛步仁比她小八岁,父母去世时年纪还小,是他姐姐给拉扯长大的。
等姐姐嫁了人,姐夫对他也很好。
可薛步仁成天偷鸡摸狗,不正经上学,把他姐姐和姐夫给愁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