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被派去安安府上的马佳嬷嬷说,公主府上车水马龙,几乎日日都有贵客到府上做客,陪公主吃茶说话,想来嫁人后的时光并不寂寞。
  从前安安的那些小伙伴儿们想找安安玩耍,还要经过殷陶和舒怡,现如今安安已经立门户,能够做己的主了,跟大家小聚起来也更是方便。
  在“安安邻居争夺战”中,弘昀最终利用手中职权大获全胜,占据了安安旁边最近的位子,让弘时等人懊恼了许久。
  殷陶听了这些话后,最终得出结论,安安比他这个阿玛还是要受欢迎的。
  这日正值殷陶休沐,一早起床用过早膳后便在前院书房翻看一本有关农桑经济的书。
  弘晏推门进来,殷陶放下手中书册,看儿子似乎有些眉头不展的样子,不由问道:“弘晏可有什么心事?”
  “倒也没什么心事,就是觉得姐姐嫁人之后有些不习惯。”
  从前阿玛休沐时候,一家四口都会留在额娘的正院里用膳,如今姐姐出嫁,只余了他们三人。
  殷陶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你实在是想念姐姐,过会儿咱们叫上额娘一起去姐姐府上做客可好?看看她会拿什么招待咱们。”
  弘晏高兴地点了点头,又对殷陶道:“这几日我在屋子里又重新设计了前几日七叔给我的航船图纸,请阿玛过目一下,若是看着还成,我改日得空就给把这修好的图纸给七叔送去,也省得他日日愁思。”
  殷陶微笑着将图纸接了过来。
  不得不说,弘晏在这方面实在很有天赋。昨日十三给他寄过来的书信当中,也提到江南各省已经开始用上了他们设计改良过的灌溉装置,据说极是便利好用,既节约了成本又提高了产量,许多大农庄主都开始花费重金大批引进。
  殷陶也没想到事情发展会如此顺利。他当初只不过将设计好的图纸给了四哥,四哥当即就下旨做了全国推广,如今不止是江南和中原地区,就连他们这次去塞外之时,也带去了新的灌溉技术和种植经验,对向来不擅长耕作的北部游牧地区百姓想来大有作用。
  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向着更好发展,哪怕是一点点好的改变,对于整个时代来说也是巨大的进步。
  雍正二年十月,年羹尧进京陛见时,仗着一身军功,即便对着四爷也傲慢无礼,毫无敬畏之心,更别说在西北这些年摆过的谱儿了,当了土皇帝不说,就连蒙古王公贵族和阿宝额驸见到他也被要求跪拜,四爷听后十分恼火。
  除此之外,八爷不知道从哪里走通了年羹尧的路子,让年羹尧误以为八爷是可交之人,甚至在四爷面前替八爷说情,这事可以说是触及了四爷的底线。
  再到后来,四爷对年羹尧越发不满,年羹尧却毫无悔改之心,仍然仗着己这些年的军功在边关作威作福在京中结党敛财。
  四爷原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对年羹尧的忍耐也基本到了极限,而参奏弹劾年羹尧的奏折也像雪花一样飞向了四爷的案头。
  雍正三年十二月,年羹尧获罪后在狱中裁,其父年遐龄及年羹尧兄年希尧被免去官职贬为庶民;年羹尧子年富被处斩,其余诸子年满十五以上皆发配边城。
  年羹尧裁,年贵妃病逝,四爷情绪着实低落了一阵儿,就连雍正四年的新年也没有过好。
  十三于雍正三年九月匆匆回京了一次,之后便又回了江南。四爷变得越发依赖起殷陶来,每天都会在殷陶下班之后招他过来养心殿,再陪着己待上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这段时间四爷会放下手中书本,也不伏在桌头批阅奏折,而是同殷陶一起或读书,或吃茶,或下棋,或作画……度过每日当中难得的闲暇时光。
  雍正四年三月,十三带着巡察报告从江南赶了回来,四爷也没放过殷陶,说是十三弟还要大忙上一段时间,不能得闲过来,所以还是要十二弟每日过来陪我。
  殷陶只得答应了下来,越发觉得如此粘人的四哥和历史上那个杀伐决断的雍正帝似乎不大一样。
  四爷打算封赏十三儿子为多罗郡王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十三最终便选择了他和福晋兆佳氏的嫡次子弘晈得了这个爵位,也算是给孩子日后一个有力保障。
  弘昌是长子,又被四爷一早封了贝勒,原以为这个郡王位子十有八九会是己的,却不想阿玛却把这天大的实惠给了福晋生的孩子弘晈。
  弘昌心情郁郁,难免要寻人开解,旁人说话他都不大爱听,唯有弘旺同他最是投缘,仿佛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弘昌跟弘旺见面的次数也不由多了起来。
  弘旺也知道,弘昌在府中比福晋所出嫡子要更低一等,再加上额娘瓜尔佳氏盼着他出人头地,他最根本的痛苦来源于对己不够得势无法压过嫡母所出弟弟们的无能愤怒。
  想明白了这一点,弘旺便顺着弘昌的心理道:“当年的直郡王和理亲王为何会如此势大?就是因为他们都是皇玛法最看好的皇子,都拥有问鼎天下的可能,才会有朝臣追随他们,聚拢在他们周围,形成了己的势力。可现如今弘晖几个都同鹌鹑似的缩在那里没有斗志,不愿去争些什么,这样情况就对我们很是不利,想要出头更是难上加难。”
  弘昌连连点头:“如今朝中再没有当年纳兰明珠和索额图那样的人家,弘晖几个身边也没有什么能用得着的能人,他们不愿去争,咱们想要投靠也是无门。”
  没有争权的需求,然也不需要聚集那么多人在身边。
  “大哥说得不错。”弘旺道,“眼下只有水混起来,咱们才能浑水摸鱼,拥有比现在更多的东西……这些都是阿玛曾经教过我的,只可惜我这几年实在庸碌无为,辜负了他的教诲。”
  “八伯当真博学。”弘昌忍不住对着弘旺赞叹出声。
  弘旺听了这话越发兴奋起来:“弘皙心中定有不服,这天下原是他阿玛的,他也会是内定的下一任太子。可如今却只能困在信园当中,宅子、福晋都只能用旁人挑剩了的,如何能服气?还有弘晟,三伯一直在本朝郁郁不得志,想来弘晟也得意不到哪里去,他是那素来爱当‘大哥’的,然也想做些什么事情,叫三伯刮目相看。”
  弘旺这话倒是正合了弘昌的想法:“这两人想要利用起来也并不难,不过几句话的事情罢了。还有弘晖,作为嫡长子,如今迟迟未得被立太子,必当心有不满,对着齐妃生的弘昀、弘时几个想来不过是表面上的兄友弟恭罢了,这里面都可以做一些文章。”
  两人越说越是激动,商议着如何利用皇三代之间的遗留矛盾,将看似平静的京城中水搅浑,挑拨弘晖等人不和后再各站队,成为皇子背后的支持的人,来日获取更多的权势,感觉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弘旺身上倒是遗传了不少八爷的聪明劲儿,从小被人夸得不少,不免养成了以为是的毛病,命不凡且好为人师,喜欢帮别人出谋划策。
  而弘昌向来心高气傲,刚愎用,以为己做得事情天衣无缝,实则却是漏洞百出。
  两人到底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事情,身边也没有真正聪明的人出谋划策,私下里小动作又多,很快就暴露了行迹。
  十三这两年巡视江南不在京城,倒是方便了弘昌的“作为”。
  如今十三回京之后,虽然一直忙碌,但起码能时常抽空回府看一看福晋和孩子们。
  谁知这么一看还看出了事情来。
  到底是经历了先帝时期九龙夺嫡并在后来站稳脚跟的人,十三甚至不用去多查弘昌什么,光看这个儿子和弘旺有接触有往来,就觉察出了事情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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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4、处置
  天气渐渐转暖,凌晨三点起床上朝一事也开始变得容易了不少。
  这日,殷陶照例起了个大早,像往常一样去参加早朝,在宫门下马之时就听到后面有人唤他:“十二弟,等我一下。”
  殷陶转头,见正是五爷,便驻足等在原地,问道:“五哥怎么来了?”
  他如今是不比先帝一朝,身上差事不少,是日日都需要过来上朝的。
  五爷虽然在刑部主事,但到底清闲,也没什么非要过来上朝不可的事情,故而早朝时候比较难以见到。
  五爷对着殷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过来上朝,眼看这就到月底了,再不过来一趟也实在有些不大合适,故而今天过来看看。”
  殷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就知道五哥不是什么勤奋的人,果然和他方才估计的差不了多少。
  五爷同殷陶并肩往里走着,忍不住和对方分享最近得来的八卦:“十二弟可知十三弟把弘昌给关在府里的事?”
  这事殷陶倒是不知,不过他记得,历史上的弘昌的确是曾犯了事被十三关了好多年禁闭,听了五哥这话以后,殷陶不由对着五爷奇道:“这事五哥又是怎么知道的?”
  五爷对着殷陶神秘一笑,道:“家里头弘晊和弘昂都对我提起了此事,只是弘晊说得更是详细一些,但弘昂消息更快,比弘晊还早了半日。”
  殷陶:……
  没想到五爷这包打听的能耐还有了两个传人,真是厉害了。
  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殷陶在早朝时候总忍不住看向十三,其中一次还跟十三目光撞了个正着。
  早朝之后,十三向着殷陶走了过来,对着十二哥问道:“许久未去十二哥那里喝茶了,今儿可是得闲一起坐坐?”
  殷陶看十三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有话要讲,正巧他今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回衙门里也不过是看书吃茶,自然痛快地应了下来。
  五爷所说不错,十三和殷陶同去户部坐了下来,闲聊几句过后,十三便将弘旺和弘昌之事对殷陶说了个大概。
  殷陶没想到弘昌竟然这般大胆,更是没有想到十三和八爷一向不在一路,弘昌竟然能同弘旺混到了一处。
  殷陶对于十三发觉弘昌之事并不意外,他们这些经历过康熙一朝九龙夺嫡之人,政治敏感性和斗争经验非常人可比,弘昌等人所谋之事在这些父辈们眼中不过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
  殷陶和弘昌并不相熟,故而也没有为这个侄子惋惜什么,只是心中实在替十三觉得担心。
  “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如今关了他也有小十天了,有没有想过日后要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关着他吧?”
  十三态度倒是比殷陶想象中的更是坚决:“弘昌心术已坏,本就是不该留的,若是再纵容下去,必当会有更多祸患。如今朝中的安稳局面,是咱们这几年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你,我,四哥,咱们谁都不想回到从前看朝中两党相争乌烟瘴气的日子,弘昌却想把京城搅浑,虽说实在有些不自量力,但也实在可恶。若要放他出去,不光对不住四哥和十二哥,更是对不住朝廷,对不住先帝。”
  殷陶也知道,十三一向是爱憎分明,也素来光明磊落,弘昌此举实在是犯了十三的忌讳。
  既然十三心意已定,殷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开解安慰了十三几句,弘昌这孩子不过是一时交友不慎,走岔了路,如今跌了跟头日后就不会再犯了,十三弟莫要担忧云云。
  送走十三以后,殷陶又收到了四爷的邀请,去养心殿尝一尝今年南边新进的龙井莲心。
  方才跟十三在户部衙门,虽然吃得也是极品的武夷山大红袍,但殷陶愣是没品出什么味儿来。此时四哥召见他,想来也是为了弘昌这事,恐怕今天的上进莲心也尝不出什么滋味儿来了。
  弘昌可真是害人害己啊!
  四爷正为了弘昌的事情发愁呢,见到殷陶过来瞬间就不愁了,还有心情跟殷陶谈起了茶经。
  用了两杯莲心过后,四爷也说起了弘昌之事。
  四爷的意思是,弘昌虽然可恶,但毕竟从刚开始搞事情就被十三发觉关了起来,据说连他的策反对象弘皙、弘晖等人都没有给他什么好脸,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四爷想当和事老,看在十三的面子上将弘昌从轻发落,弘昌得了教训后就别一直关着了,看孩子倒霉了,十三弟也伤心不是?
  殷陶想了想,道:“听十三弟的意思,似乎是并不愿就这么草草盖过此事,定要给弘昌一个教训。”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父亲对儿子就如同君王对臣子一般,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别说十三今天只是把弘昌给关起来,就是其他更严重的惩罚也是符合法律条令的。
  四爷还是有些不放心,十三也是他最亲近的兄弟,他不希望因着弘昌这些破事让两人之间产生不愉快的因素。
  但殷陶觉得十三这次十分坚决,是真的不打算让弘昌再出来活动了。
  毕竟弘旺从前经由八爷言传身授,洗脑技术一流,而弘昌的价值观本就有很大问题,惯会用一种扭曲的态度对待周围的事情,带着负面情绪看人看问题,一时半会儿估计很难转变过来。
  弘昌身在皇室,原本危险系数就比旁人更高一些,一点细微的错漏都可能产生极大的影响,超出他的控制。
  弘昌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如今他犯下的事情不大,十三可以将他关在府里加以整治,可若是将弘昌放出来,允许他继续“活动”下去,很可能把命都给作没了甚至连累到十三和其他兄弟。
  殷陶最终还是选择依着十三的想法来:“十三弟心意已决,是不打算把此事轻轻放过。”
  四哥倒也不必再给弘昌说情了。
  四爷只得应了下来,并请殷陶帮自己劝着十三,莫要因着此事心里有疙瘩。
  殷陶点了点头,微笑着应了下来。
  在他看来,四哥这完全是多虑了。跟弘昌比起来,四哥在十三心中要重要得多,四哥是兄长,是榜样,是照亮十三生命的光,他很确定,十三绝不会为了弘昌和四哥离心,也不会影响到两人之间一丝一毫的感情。
  等到殷陶走后,四爷又不自觉地再次琢磨起这件事情来,越想越觉得十二说得有道理。
  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的哪个儿子做了对十二弟不利的事情,他也一定会好好处置那个儿子,给十二弟一个交代,就算是十二弟把自己的儿子关起来他都只有拍手叫好的份儿。
  何况在这件事情上,他都没有动弘昌什么,是十三自己关起来的,十三是明白人,想来是可以想通的。
  四爷听十三的说法,弘昌和弘旺两人企图挑拨弘晖等几个兄弟的关系,再说服弘晟和弘皙同自己一起干事,却意外只说动了弘晟,其他几人没有任何一个愿意搭理他们,更别说一起共事了。
  据说弘昌二人首先鼓动的人是弘历和弘昼两个小的,估计以为他两个年纪小也更好糊弄,却意外地没有一丝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