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昭端着碗的手一僵。
  苏宇旷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
  紧跟着又听到他似乎笑了一声,“良药苦口,夫人克服克服。”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只能皱着眉喝下去,一碗药见了底,她苦着一张脸,回身看了他一眼,“郎君不是在看文书?”
  “刚刚听到你向你的女使讨要梅子,我就猜你大概会想要偷偷把药倒掉,于是就跟了你一会儿,果然……”他朝着那只空瓶看了一眼,“那是我刚刚才让人拿进来的花瓶,想着到时候插些花进去装点,怎么样,你可喜欢?”
  郗昭讪讪地笑了笑,“郎君选的,一定是好的。”
  “你经常吃药吗?”苏宇旷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不知为什么,郗昭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骗他说自己受制于人,每个月都需要一颗解药吊着。
  她走到一边将药碗放下来,“我……之前病的有些严重,后来就总是要吃药。”
  “项疏的医术不错,叫他进来给你看看吧。”苏宇旷看了她一眼, “你身子太弱,总不能往后冬日里也这般难捱。”
  连颜惜时都治不好的病症,难不成项疏就能手到擒来?但郗昭没有拒绝,只点了点头,“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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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栖端着一碟梅子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项疏在为郗昭把脉,而苏宇旷坐在一旁一脸关切地看着,让她差一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一幕实在太过和谐,但她进门的时候还是煞风景地咳了一声,提醒着屋内的人,自己回来了。
  “夫人这是损了底子,需得时时调养。”项疏给了一个差不多的回复。
  虽说之前听说过郗家的这位流落在外的九姑娘狠吃过一番苦头,身子不太好,但如今听到项疏如此说,苏宇旷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若只是寻常的身子弱,好生将养着总有恢复的那一天,但若是损了底子……
  他不免重新将目光放回到她身上,这样一副孱弱的身躯,便是真的能捱,又能捱到什么时候?
  “不知夫人如今在吃的是什么药,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在下看一看这药方?”
  郗昭转头看向凤栖,后者会意,将一张方子递过去。
  项疏接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开这副药方的大夫医术高超,有些甚至是我也想不到的,夫人按着这方子吃,不说恢复如初,但也能慢慢调理一些。”
  之后又对苏宇旷说,“属下自认医术不敌这位大夫,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苏宇旷朝着凤栖招了招手,示意她将那碟梅子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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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养这样的事情急不得,”苏宇旷一边说一边将梅子递给郗昭,“至于府内的事务么……”
  “我没事的,郎君不必担忧,府中事务我也已经渐渐上了手,不会出岔子的。”郗昭见他有收回去的意思,赶忙出言阻止。
  “我的意思是,若是些寻常小事,你便不要亲自操持了,就交给春杏吧,你身边总也要有个得力的人协助着,我这院中也不会有其他的姨娘,打理起来……应该也不会太繁琐。”
  郗昭之前还有过怀疑,比如说偌大一个安南侯府,便是没有正室夫人,总也该有些个别的什么人照料他的日常起居,之所以没被她看到,大约是得了什么令,轻易不会出现,但如今听苏宇旷这样说……
  “若是有需要,日后我多为郎君物色几个。”他或许是这个意思吧?若想要后宅和睦,需得挑些让她顺眼的人,如今她主动提起,他便可顺水推舟。
  苏宇旷摇了摇头,“不必如此。”
  是不需要她来为他挑选,还是往后他也不会往院子里带人?郗昭有些不太确信,毕竟有些人总是嘴上说着好听,而且……他在她心中就是一个伪君子,那她就更不会相信了。
  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也不会刨根问底,只岔开话题,将对何氏说过的话又同苏宇旷说了一回。
  “父亲的生辰就快到了,之前都是府中的人自己过,如今我想着……是不是请我二叔三叔他们也来庆贺一声?”
  苏宇旷闻言看了她一眼,却也没什么表示,只点了点头,“郗家的人确实是该请来的,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说到这儿他也起了身,“我还有些公事没有做完,你先自己待一会儿,若是闷了,可以往后院走一走。那边的花开了一些,正好选一些花枝剪回来插在瓶子里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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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栽着许多腊梅,郗昭出来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她才刚刚暖和过来,为什么又要出来挨冻?
  但随即她又找了一个极好的理由,因为苏宇旷在屋子里,她不想同他待在一处,就只好出来走走。
  身后跟着几名小丫鬟,有人拿着花剪,有人准备好了盛放剪好的花枝的托盘,凤栖则在她的指挥下去剪花枝。
  “左边那枝,不是那个……再往左面一点,对……就是那个。”
  “你头顶上那里,对……”
  “……太多了,算了直接丢下来就好。”
  郗昭一面指挥,一面想着多带些回去装点在屋子各处。
  然后她看到就近一处枝杈上有几朵花开得正好,因而也拿了一只花剪去剪,因为有些高,她踩了梯子上去,才伸出手去固定住另一边的花枝,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距离自己的手不远的地方有些异样,那花枝似乎带着些斑点……
  她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寒冬腊月的,即便是蛇,不也该冬眠了吗?!
  她这样想,心中一慌,紧跟着就失了重心,整个人直直栽下去,偏旁人都离着远,凤栖更是和她隔了七八步,压根回护不及——
  “啊!”已经有人开始惊呼。
  但她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人稳稳地接住,随即就感觉到一抹劲风扫过,又从树上飘飘悠悠落下一截东西,她没敢细看,只来得及埋头在那人的身前。
  “别怕,只是一截腰带。”苏宇旷的声音响在耳边,莫名就让她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