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昭有些玩味地看着那壶酒。
  苏宇旷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以为她对那酒感兴趣,因而拿起来闻了闻,问她,“夫人喜欢喝这个?”
  她看上去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顿了顿,顺着他的话说道,“啊……只是之前表小姐来送过一回,我说我不懂酒,尝不出好坏,就和她说把这酒留着等你回来以后替我尝尝,不过……”
  说到这儿缓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算了,也没什么,既然表小姐又肯送来了,想必是不生我的气了。”
  “发生了何事?”苏宇旷立刻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将酒壶放回去,扶着她坐下来,“可是起了什么误会?”
  “没有。”郗昭自觉扮演起一个受了委屈但不说的可怜角色,又转移了话题,“看着好像都是郎君喜欢的,再不吃就凉了。”
  尾音儿适时的哽咽一下,又被她飞快地掩饰过去,借着布菜的架势自以为无人察觉的别过头,再微微红一点眼角。
  余光里果然就瞥见苏宇旷向她看了过来,然后他伸手拦下了她,迫使她转回来看着他,“你说,我给你做主。”
  郗昭正在思考要不要再加一颗眼泪烘托气氛,然后就听到苏宇旷接着补了一句,“只是昭昭毕竟任性惯了,一时之间也很难全都改掉,你别放在心上。”
  郗昭收回了手,一个人的看法一时之间也是很难改变,哪怕苏宇旷会在吴昭昭面前说那些话让她死心,却也会下意识地维护她,那是一种经年形成的习惯,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儿突然转变。
  她突然没了演戏的兴趣,只淡淡开口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郎君别问了。”
  苏宇旷在补了那句话之后就有点后悔,好端端的……他说那个干什么。
  但话都已经说了,收回来也没什么可能,又听她那样说,就只当是真的没什么,于是他决定什么都不说,就和她一起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
  只是那壶酒他也没再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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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了饭,郗昭的兴致明显没有之前高,她甚至都没有立即回房,而是带着凤栖借散步之名出去了。
  苏宇旷站在院中看着她们的背影,问身边的项疏,“夫人是不是生气了?”
  项疏想了想,说,“似乎是的。”
  “那……怎么办?”
  项疏诧异地抬头,“属下……并未娶亲。”
  意思就是不知道,自己惹的自己哄。
  “问你也是白问。”苏宇旷转了身往回走,一面吩咐道,“让他们多送些炭进来,再加个炭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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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如果郗道玦真的相中了孟月行这个女婿,三房那边会如何?”
  孟月行一直与郗晗私交甚密,长此以往……三房定然会有所察觉,而孟月行是张太傅的学生,就连皇帝都很看好他,这位新科状元将来定然也是前途不可估量。
  他们在放弃苏宇旷这棵大树过后,必然还会接着寻找新的人选,如此看来……孟月行倒真是个首选。
  只是需要有人从中推一把。
  “三房如今同南大学士走得很近,若是不出意外,怕是要为郗昀同南栀撮合撮合。”
  “郗昀和南栀啊……”郗昭一边走一边想,又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吴昭昭一直撺掇着南栀,想让她也进苏家。”
  “哪有让人家上赶着当妾的。”凤栖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苏宇旷那个人就摆在那儿,良妾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更何况……”她指了指自己,“正室夫人就不能下堂么?”
  “那你趁早下堂。”凤栖抬头望了望天,“这鬼地方,我是真的待够了。”
  “你杀过人吗?”冷不丁听见郗昭这么问。
  凤栖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我是宣清台的左护法,行走江湖,刀头舔血,你说呢?”
  “会害怕吗?”
  见郗昭不像是好奇,更像是取经,她意识到一点不对,“你不会是想……”
  不等郗昭回答,她已经飞快地接了下去,“我劝你不要冲动。”
  “他杀了我全家。”
  “可你不是没有证据?”
  “有。”郗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亲耳听到的。”
  “你想怎么从中间推一把?”凤栖干脆岔开话题,重新回到郗家二房和三房身上。
  “郗梦君……”她忽然说出一个名字,“她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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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宇旷破天荒的留在了主屋内,看样子……似乎有留宿的打算。
  尤其是当郗昭状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床帐,见里面已经多了一条棉被,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之前他说让她给他些时间,难不成……他想通了?想开了?
  郗昭仍当做没有注意的样子,先将头上的发钗都卸下来,然后又进了隔间的浴房。
  药浴已经准备好,一进去就闻见浓烈的药味儿,她将自己漫进满是药材的热水中,想着待会儿应该如何应对。
  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说不紧张是假的——如果苏宇旷真的不打算离开的话。
  凤栖在另一边的浴桶里,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忽听郗昭的声音传过来,带了点茫然。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觉得不应该一直冷落了你。”
  屏风那头传来哗哗的水声,郗昭转头看过去一眼,只能看到一个粗浅的轮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在想什么?”
  她向后靠在浴桶里,随意地往身上淋着水,“我希望立刻来个什么人来同他商议紧急事务,最好是能够让他必须外出刻不容缓的那种。”
  “有句话你大概听过。”
  “什么?”郗昭问。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郗昭叹了口气,“算了,不过是躺在一张床上,到时候眼睛一闭,也没什么可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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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说是这样说,等真回了屋子,看到明显也是刚刚沐浴过的苏宇旷披了件外袍靠坐在床头看一卷书的时候,她的步子还是有些慢了。
  苏宇旷听到动静抬起头,“深冬夜冷,夫人不会不欢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