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闹什么?”凤栖看着地上那一滩绿油油的东西,嫌恶地皱了皱眉。
“还能闹什么。”郗昭一脸的不在意,“我动了她的人,她这是来打我的脸呢,到时候府里就会传,她好心送了酒来给我尝鲜,却被我拂了好意。”
“会有人信吗?”凤栖自己反正是一脸的不信。
郗昭紧了紧衣领,“她这场戏既然已经开始唱了,想必是笃定了有人会买账,咱们就等着看就好了。”
然后她站起身,“这里四处漏风,快回去吧。”
路上凤栖又问了她一句,“那酒是个什么味道?看着比葛大夫新研制的毒还要厉害。”
“那酒被蒸坏了,不是什么好味道,她当我没喝过那种酒,故意拿了来诓我,”郗昭冷笑一声,“若是好东西,她早就献宝似的往苏宇旷那边送了,你没见她刚刚听我说要留着给苏宇旷喝,她立刻就变了脸么。”
“倒是存了好心思。”凤栖感慨一声,“只要这位表小姐在府里一天,你就少一天安生日子。”
“安生不安生的倒不打紧,”郗昭也跟着感慨了一声,“只盼着我能自由出入那间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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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宇旷今日难得进了趟屋子,他已经换过一身便装,又用了与衣裳同色的带子束发,看上去少了一丝身居高位的威仪,反倒是添了许多少年气。
进门的时候被热气一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口问了一声候在门口的侍从,“这几日屋子里都是这么热么?”
侍从回道,“是的。夫人怕冷,便是添了这些炭火,也还是觉得冷呢。”
苏宇旷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郗昭窝在桌边看账册,她初初掌家,要学的太多,苏家账目繁多,光是人情往来就够她看一阵子,这会儿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不由得就有些犯困,却也只得强撑着。
一个呵欠才刚刚打到一半,一抬眼忽然看到苏宇旷走进来,她抬着袖子将剩下的半个呵欠打完,才起了身迎过去,“郎君今儿是下朝早吗?”
御门听政过后皇帝通常会留下几名臣子到太极殿处理后续事宜,若是悬而未决,则又会在御书房再商谈一阵子,那之后再去各自办公的地方接着处理公事。
如今眼见着就要到了年关,不光是后宅中事务繁多,朝堂上面要处理的更是又多又杂,这会儿晌午刚过,也难怪她这样惊讶。
“今日不忙,想着来看看你。”
这倒是真话,他们成亲日子不久,寻常新婚的小夫妻恨不得日日都腻在一处,他们却仿佛将日子提前到了几十年以后,彼此之间的新鲜感尽失,一天一天的就这么过着。
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怕她多心,尤其当他听说新妇子到了夫家,总是不适应的,若是太过想家,如此落了病,便不好了。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家,但听说郗昭隔三差五就要回一趟郗家,说是去陪一陪郗老太君,想必心中也还是想家的。
他如今已是她的丈夫,也该改一改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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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送来的热汤不错,郎君也尝尝。”
不多时有小丫鬟端了汤进来,盛汤用的是一只古朴的漆碗,汤的味道亦是醇厚,苏宇旷不自觉就喝完了一碗,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热汤下肚,人也微微出了点汗,他想开窗让冷气进来一点,又见郗昭紧紧裹着身上的袄子,便又作罢,只是问了她一句,“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是怕冷。”
郗昭笑了一下,“之前损了底子,到了这时候,就更是怕冷一些。”
又看了一眼苏宇旷,见他似乎有些受不住这么热,于是说道,“这屋子对郎君来说是热了些,只是我不敢开窗,还请郎君见谅。”
“无妨,”苏宇旷起身宽了外袍,“在这边少穿些就是了。”
竟是没走。
这让郗昭稍稍有些诧异,她本以为他会借口回书房那边的。
“还在看账册?”目光落在桌案上,看着摊开的账册,他问了一声。
郗昭缓缓吐出一口气,“才刚看了一点。”
“也好,我正发愁若是在屋子里看公文,会不会让你觉得闷呢,如今你我都有事情可做,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郎君要在这里看公文?”虽说屋子里并不是只有这一张书案,但处理公事……在屋子里总还有些不好吧?他就不怕她趁机偷看?还是说……他是在表示他对她的信任?
“书房有些冷,这里倒是正好。”苏宇旷给出了一个理由。
门外正抬着一堆公文进来的项疏闻言顿了一下脚步,心想,主子这理由编得真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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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宇旷没去隔间,就坐在正对着书桌的榻上,旁边的矮几挪过来,公文都堆在上面,又另放了笔墨,他半靠着隔板,右手执笔左手执卷,看得极是认真。
郗昭因为正对着他,目光不自觉就会被他引过去,以至于一本账册翻来覆去总也看不全,最后更是心浮气躁,干脆撇下这一册来,改为扒拉算盘算算这几日的进项支出。
一个下午的时光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一直到廊下都掌了灯,郗昭搁下笔,缓缓伸了个懒腰。
伸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对面还坐着一个,一时又僵在那儿,正巧苏宇旷转了头要对她说什么,见状笑了一声,问,“是我在这儿,让夫人不自在了吗?”
“啊……没有。”郗昭摇了摇头,她慢慢放下胳膊,又抬手揉了揉脖颈。
“主子,晚膳都已经摆好了。”项疏从外面进来。
“嗯。”苏宇旷点了点头,又向着郗昭扬了扬手上那份看了一半的卷宗,“夫人不介意的话,可否等我看完这半卷文书?”
郗昭摇了摇头,“郎君慢慢看,不用急的。”
苏宇旷的那半卷文书看得很快,他提笔在上面做了几处批注,然后起身下了榻,朝着她伸出手来。
郗昭也没犹豫,伸出手去,任由他握着,同他一起去了饭厅。
桌上新摆了一壶酒,一名女使见到苏宇旷,先行了一礼,然后指着那酒壶说,“才刚表小姐送了一壶酒来,说是新酿的猕猴桃酒,请主子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