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郗昭总是会想起这一天,苏宇旷一脸认真的保证,田氏歇斯底里的癫狂,何氏云淡风轻的观望。
郗道玦最终还是放弃了接郗昙回家的想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的嫡出女儿做了怀王府侧妃的事实,反正他的女儿多得是,走了一个不听话的,剩下的全都是听话的。
他才不管田氏怎么想。
反倒是郗晖,这个才回家不久的、并不是与郗昙一母同胞的兄长动了气,要去怀王府要人,但最后还是被田氏拦了回来,她已经哭的不成人形,只一个劲儿地对他说,“母亲就只剩下你了,昙儿命该如此,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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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苑内,郗昭与凤栖对坐饮酒,今天是中秋,郗家的团圆宴只象征性地围坐了一会儿。
郗昭散了席在澜沧院待了大半日,中途曾半是试探地问郗老太君,“祖母想不想换个地方生活?比如说……山清水秀的地方?”
郗老太君摇了摇头,“人老了,不喜欢挪动,京师已经很好,再说……我这一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还能捱过多少时日。”
郗昭将头枕在郗老太君的腿上,“祖母……我就快要嫁人了。”
郗老太君摸索着摩挲她的前额,“是哟……一晃眼儿,我们明月都已经长成大人,马上就要成新妇子了。”
“我舍不得祖母。”郗昭喃喃道,“以后我天天都回来看祖母。”
郗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说什么傻话,哪还能天天都回来的。”
“为什么不能?”郗昭一骨碌身坐起来,“从朱衣巷到宁安巷一点也不远,我想祖母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好好好……”郗老太君慈爱地看着她,“那祖母就等着我们明月每天都来。”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惜祖母的眼睛不太好了,到时候你出阁,祖母也看不清你的样子。”
“等到了那天,我第一个就来见祖母,让祖母仔仔细细地瞧!”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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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露白盛在杯中,凤栖端起杯子来轻晃了两下,“我今儿才算是真真正正领教了这些人。”
郗昭挑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对自己的女儿尚且如此,又能期望他们对待你会如何。”凤栖叹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月亮,“不过么……郗晖却实在让人觉得意外,我原以为他会沉默的。”
“他这样子,我倒是有些下不去手了。”郗昭也叹了一声,“若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就让他也侥幸一回吧。”
“我还以为你会说……放了他。”
郗昭瞥了她一眼,“如果他不坏我的事的话。”
“今儿团圆宴上,我看他对三房的人似乎有些敌意。”凤栖换了一个话题。
“我请颜先生转告他的话,他信了。”
“二房有这样一个清醒些的人,倒也确实能替你做不少事情。”
郗昭同她碰了碰杯,“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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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流水,过程中虽有些磕磕绊绊,却也不曾停留,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初六。
诸事皆宜。
郗昭坐在妆台前面,来为她梳头的是倦娘。
沉甸甸的头冠戴在头上,郗昭下意识扶了一把。
“我原以为你会嫁给颜先生。”倦娘看着镜中映着的人,很有些感慨。
郗昭沉默了一下,这是个永远也不会实现的可能,颜惜时之于她,只能是恩人,而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她甚至可以去做豫让。
“我不能在这里待多久,”倦娘最后再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颜先生说,苏家不比别处,让你万事小心,若受了委屈,只管回来,他为你做主。”
郗昭笑了一下,“那就多谢颜先生了。”
“好了,苏家的人快要来了,我先走了。”
“我就不送你了。”郗昭看着她走出去。
倦娘离开以后没多久,田氏就在万婆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郗昭皱了皱眉,她还赶着去澜沧院,田氏这会儿过来,少不得又要耽搁些时候。
“恭喜九姑娘得偿所愿。”田氏的语气里带着敌意。
“见过二婶婶。”郗昭的礼数还算周全。
有人奉上茶,田氏并没有接,只坐下来从上到下打量了她许久,“只是不知道九姑娘这心愿会持续多久,将来变数不可知,可千万别昙花一现。”
“是得偿所愿还是昙花一现,其实都不重要,”郗昭笑着看她,“得到了就是得到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有红绿书纸的,其它的……就不劳二婶婶费心。”
“你!”田氏指着她,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原本还有大好的前程,如今却要在怀王府里看着怀王妃的眼色讨生活,卑微如尘泥,再对比郗昭如今的“得意”,她就更是恼恨。
“二婶婶从前可有想过这一天?”郗昭不以为意,只走近了几步,俯视着她,“二婶婶向来喜欢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只是时过境迁,二婶婶惯常使着的那一套……似乎不管用了呢。”
“你也别得意。”田氏冷笑了一声,“你便是嫁进了苏家又能如何?首辅公务繁忙,又有应酬往来,到时候抬进门几房良妾,回头再厌弃了你,休了你,到那时候你有什么脸面会郗家?”
“二婶婶考虑得真周到,”郗昭仍旧没有要动怒的意思,只笑着看她,“听说二叔最近一直在为自己的仕途忧心,六姐姐进了怀王府,却一点也没能帮上二叔,眼见着肥差接连被别人拿走,二叔心中也一定是着急的吧?”
“你什么意思?”田氏一开始满是防备,后来又一想,光凭一个郗昭又能掀起多大的水花,难道她还有通天的本事,插手二爷的仕途?
因而冷笑了一声,“这也是我们的家事,也不劳九姑娘费心。”
之后她慢慢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周围,“既然九姑娘这里没有什么需要咱们做的,那咱们就走吧。”
万婆子应了一声,又扶着田氏出去了。
凤栖等田氏走远了,才对她说,“看田氏的样子,想必是不会出席你的婚礼了。”
郗昭不甚在意地道,“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