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昙也不知道自己走去了哪里,她从屋子里出来以后也没让彩锦跟着,自己一个人顺着廊下专拣了人少的地方走,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人也容易胡思乱想,尤其是这寺中又缭绕着香雾,让她心中无来由地又生起一团悲凉。
  她想她对纪南庭也许已经成了执念,哪怕他根本看不到她,感知不出她的存在。
  这样想着就又转过了一个弯,身后闪过一个人,她毫无所觉,下一刻眼前一黑,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身子一沉,眼看着就要栽在地上。
  凤栖伸手拉了她一下,又让她整个依靠住自己,就这样带着她向前走去。
  这一带没什么人,她把人带到一辆马车附近,先将郗昙安置在一旁,又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然后迈步走出去。
  她的脚步很轻,又刻意敛了气息,马车边上等候的人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逼近他们,等到他们意识到不对劲,早已经没了意识,凤栖将人拖进事先找好的角落里,之后退回到刚才的地方,等后面过来的人。
  没过多久,又有一行人向着这边走来,听脚步声推断这群人也都是练家子,寻常上街对付些闹事的绰绰有余,但对凤栖来说就不够看了。
  领头的还是那个中年人,在走到马车这边发现车边无人以后,先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郗昭放进车内,然后又对着他们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去四周找找人,这样一来车边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等人都走了,中年人向着凤栖藏身的地方开口道,“姑娘若是要救人,尽管来就是,我只当没看见。”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竟是拱手相让的架势。
  这是唱的哪一出?说好的抓人,却又成了故意放水?
  凤栖尚有些犹豫,却见郗昭已经从车内走了出来,甚至还向着那中年人行了一礼,“先生冒着风险放我,多谢了。”
  “九姑娘不必如此,这时节天气很好,若是得了空,不妨多去寺中走走。”中年人这样说的时候依然不曾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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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怀王派来的吗?”
  凤栖走在路上依然有些不解,“还有啊,之前见面,他带来的都是一等高手,这次怎么又改带了这么多草包?你被他们带过来的时候他曾暗中对你说过什么吗?”
  郗昭摇了摇头,“不曾说过。”
  “那他怎么会那样说?还有……你怎么就信了?”
  “既然他没有带高手来,就说明他是有意放水,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郗昭笑了一下,“做都做了,还要那么多理由做什么?”
  “哎呀!”凤栖忽然想起来,“你们家六姑娘可还在那边晕着呢。”
  “怀王要一个郗家的女儿,二房正好也要送一个郗家女儿,至于是九姑娘还是六姑娘……又有什么分别呢?”郗昭冷笑了一声,“到时候咱们只管看戏。”
  “既是如此,咱们也不急着出去了,只管回去就是。”
  “不,”郗昭说,“外面也许还有人等着我们,这出戏总不能提前落幕,而且我猜……之后会有人来追我们。”
  没多久果然就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她们这时候已经快接近山门,凤栖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是怀王府的那些人。
  那些人自然也看到了郗昭,虽然并没有大张旗鼓,但步子明显是加快了。
  “跑吧。”郗昭说着就提起了裙子,一路往山门外跑去。
  下山的路不算好走,周围又不断有人上来或是下去,她们在人群之中穿梭,还要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在快走到一半的时候,果然就看到山脚下停着的车,玄色的车厢,白的马,黑白分明,格外的显眼。
  “救星来了。”郗昭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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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外没人,就只一个车夫在前面坐着,郗昭冲过来的时候直奔这辆玄色马车而来,在车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踩着脚凳上了车,凤栖也趁势绕到另一边借着车厢隐藏身形,一连串动作下来,车内车外的人全都有些震惊。
  苏宇旷看着冒冒失失钻进车里的人。
  “不知姑娘匆匆来此,可是有事要找在下?”说着他掀开车帘向外面望了望,在看到一群人横冲直撞地跑下来的情形之后,随手向着外面一指,“佛门清净之地,姑娘是不巧遇上了什么煞神么?”
  “求郎君救我一命!”郗昭的气息有些不稳,刚刚那一连串的奔跑让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超负荷的运转中,虽说有一半是做戏,但她损了底子,情形也并不如何好。
  “你是……九姑娘?”苏宇旷像是这会儿才看出上车的人是谁。
  “是我。”郗昭垂了眸。
  “九姑娘方才求我救命,”这样问的时候目光里有探究,“外面那些人……是冲你来的。”
  他用了一个肯定的语气。
  “是。”郗昭点了点头,“那些是怀王府的人,苏相公若是不救我,我就当真没命了。”
  她像是不知道怎么求人,这绝不是什么求人的语气,若是换一种环境换一个身份,倒像是命令了。
  车外响起叫嚷,“就是这辆车!我亲眼看到她上车的!”
  紧接着车厢被人在外面擂得震天响,车夫想要喝止,又被他们给喝回去,“去!没你事儿!”
  接着又接着捶车厢,“有没有人?爷可要进去了!”
  苏宇旷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到自己身后,然后他将车帘掀开一点,露出半张脸来,“阁下如此捶打我的马车,究竟有何贵干?”
  “我——”说话的人冷不丁看到了他的脸,认了出来,登时气势就弱了,又踢了旁边还在垂着车厢的人一脚,“别他娘的凿了!”
  之后向后退了一点,陪着一张笑脸,“哎呦……实在是不知道车里的是苏相公您,惊扰了苏相公,实在是抱歉。”
  不等苏宇旷开口询问,他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是府中的夫人卷了细软要跑,我们……在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