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虽没说是哪儿受了伤,但他这样儿,显然伤得比上次重多了。
任念念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什么都没有问。她原本以为陆迟是要上车,本是打算拖着他往车边走的。但才刚迈动脚步,陆迟就喘着气儿说道:“扶到那屋子里去。”
任念念这下不由得一怔,开口说道:“你需要去医院。”
她扶着他的手上黏糊糊的,应该是血。都伤得那么重了,不去医院要等死?
陆迟这下哼了一声,说道:“你是打算让我去送死么?”
任念念这下将话以及满心的疑惑都压了回去,费力的扶着他往那草屋走去。这一路走得极为费尽,陆迟差不多全身一起压在了她的身上。
草屋的门摇摇欲坠的,推开吱呀的一声,一股子霉味儿扑鼻而来。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堆了满屋子的草堆。任念念几乎是进门就将陆迟放在了那草堆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儿。
她是有些纳闷的,陆迟既然连他们自己人都不相信,怎么会叫她那么一个外人前来?难道是柿子得捡软的捏,仗着她不敢对他怎么样?
任念念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喘着粗气儿的陆迟就开口说道:“去外面的药店买些消炎药以及退烧药伤药过来。”
他这样儿,显然是打算暂时呆在这儿了。这儿倒是一养伤的好地方,虽然条件不怎么样,但有这草堆在,比起外边儿要暖和了许多。这边显然很少有人来,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但她是开了车来的,车子停在这儿无疑是显眼的。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车子停在这边很显眼。”
她现在也算是和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一旦他被仇家发现被追杀,她也脱不了干系。
陆迟是不耐烦的,说道:“所以你走路过来。车子先找个地方藏着。”
原来他是早就想好了的。任念念这下没吭声儿,转身走了。
才刚走没几步,身后的陆迟又叫住了她,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应该不会带着人过来吧?”他的疑心病重,自然是担心她会将他给卖了。
“您这担心是不是晚了些?”任念念平静无波的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了。
她走后陆迟就重重的倒在了草堆上,身上的伤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又有液体湿漉漉的渗了出来,他一动不动的就那么靠在草堆上。
这时候村里的诊所早已经关门,而且她要是在村子里买了药,肯定会引起人注意。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特地的驱车去了镇上,转了一圈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到里边儿去选购了东西。
为了以防万一,她什么药都买了一些。大抵是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客人,收银员对于她那么大半夜的来买药连问也没问上一句,木着一张脸替她结了账。
拿着药出了药店,任念念一下子犯了难,不知道要将车停在哪儿。车子哪儿都是引人注意的。但如果停得太远,用车不方便,而且她也没办法及时的回去。
这么一来一回的马上就是凌晨了,她一陌生人再出现在一村子里显然会引起注意。
她一时没想出一合适的办法来,于是便打算着先将车子开回去,然后随便丢到哪条不引人注意的小道上。
任念念将车藏好到陆迟藏身的地儿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了,推开草屋的门并不见陆迟,她倒是没有吓一跳,以陆迟的多疑狡猾,如果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等她回来,那才叫不对劲。
她叫了一声陆少,然后等着陆迟自己出来。
陆迟受了那么重的伤是去不了哪儿的,果然没多时他就拨开了草堆露了出来。任念念走了过去,将买来的药给了她。
她这下倒是准备得很周全,还带了吃的和水来。
陆迟不说话她将东西给他后就在一旁坐了下来,一晚上的奔波已让她筋疲力尽,她闭上了眼睛假寐了起来。
任念念发觉自己的心挺大的,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蓦然醒过来时外边儿已经天亮了,她下意识的去看身边的陆迟,他正慢慢的吃着她带回来的饼干。
他的一张脸色苍白,整个人比晚上看起来的更狼狈许多,身上的衣服沾了许多血迹,看起来吓人极了。
见任念念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侧头扫了她一眼,冷阴阴的说道:“你倒是睡得挺熟的。”
任念念是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无辜的说道:“我一晚上都没睡。”
陆迟这下便不再说话了,继续吃起了他的饼干来。
任念念睡一觉也有些饿了,不用他招呼便翻出了一块海绵蛋糕来,撕开包装咬了起来。
她和陆迟已经‘共患难’过一次了,这下她倒是半点儿也不客气,边吃着东西边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据我所知,外面找你都快找疯了。”
他明明可以联系外界,却只叫了她过来。任念念越想越觉得奇怪,一时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试探什么。
就算是不信任别人,他父亲他总是能相信的。
陆迟看了她一眼,说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他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儿。
任念念不知道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这下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这草屋附近不是没有人来,中午外边儿便听到了村民们说话的声音。虽然知道这地方几乎不会有人来,但任念念仍旧是警惕的。倒是陆迟就跟没事人似的闭上了眼睛假寐了起来。
这么呆着是无所事事的,任念念看向了闭上眼睛的陆迟,琢磨起了他叫她来的目的。陆迟这人的心似海底针,她是完全琢磨不透的。想了许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不再去想。
她不知道陆迟什么时候离开,也不去问。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如陆迟所说,他都不急她也没什么好急的。
她原本以为陆迟会在这边养养伤再离开的,但到了当天半夜,他突然叫醒了她。任念念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了他,迷迷蒙蒙的问道:“怎么了?”
“走了。”陆迟开口说道。
任念念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外边儿就脚步声传了过来。一道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试探着问道:“陆少,您在这儿吗?”
“进来吧。”
陆迟的话音落下,便有手电筒的光亮照了进来。进来的都是陆迟的得力下属,像是知道任念念在这儿一般,看到她倒是半点儿也不惊讶。
他的人过来,完全没有任念念什么事。过来的人不多,开了两辆车过来。很快便将陆迟扶上了车。
陆迟还算是够义气,临走时让她也上车。
能送走这尊大佛任念念是松了口气儿的,下意识的就拒绝,说道:“您先走,我的车停在那边的。我可以自己走。”
她并不愿意去掺和陆家的事儿。
“坐车过去。”陆迟的声音淡淡的。
任念念这下只得上了车。
陆迟倒是没有再为难她,在她停车的路口便放了她下来,然后开着离开。
任念念并没有急着上车,等着他们的车消失在小道上,这才上了车。
她现在回胡叔他们那边显然是不妥的,只得驾车回了城里。陆迟他们不知道是要回城里还是要去别的地儿,回去的路上她并没有再见到他们。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了,阿姨听到车子的声音见到她是惊讶的,匆匆的穿着衣服起来,问道:“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任念念摇摇头,微微笑笑,说道:“没事儿,您再去睡会儿,不用管我。”
在草堆里呆了一天,她身上一股子的霉味,她怕阿姨发现不妥。
阿姨倒是未发现什么不妥,又问她吃不吃早餐,任念念拒绝了。她很快上了楼,阿姨等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上,这才重新回房间睡下。
任念念回了房间,洗了个澡见外边儿天色亮起来这才拿出了手机来,给齐青打了电话。
齐青这时候竟然已经起来,见她那么早的打电话来是有些惊讶的,开口就问道:“怎么了?”
任念念清了清嗓子,说道:“陆迟回来了。”
这消息齐青显然还没得到,不由得怔了怔,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任念念并没有告诉他陆迟给她打电话的事儿,说道:“我今儿早早回来时撞见了他的人,远远的瞥了一眼,他好像就在车中。”
她说得虽是含含糊糊的,但齐青却并没有问下去,在电话那端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他们一直都在明哲保身,事实上陆迟回来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任念念也未多说什么,将这消息告诉了齐青便挂了电话。躺回了床上继续补眠去了。
下午时她去了任家老宅那边,陆迟明明是回来了的,但城里却仍旧在四处找他。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任念念的心里带着疑虑,不过什么都未说,只是更加的谨慎。
陆家在这半个月里乱成了一锅粥,陆迟消失那么长一段时间,大家堵以为是凶多吉少,底下小动作不断。就连找人也开始变得敷衍起来。只等着陆老爷子放弃。
但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陆迟突然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了陆宅门口。他的出现又引起了另一番动荡,但他是早有准备的,在趁着底下的人散漫时,将该拿下的都拿下,该处理的都处理,一时底下的人噤若寒蝉。
明明已经掀起了一场风波,却被他轻而易举的就压了下去。并且将有异心的人都清除掉。这手腕这份魄力让齐青也忍不住的赞叹起来。
任念念在他迟迟没出现时心里是纳闷的,在这一刻才知道,他迟迟的不出现,就是想清除掉那些有异心的人。只有这时候,他们才会露出破绽来。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轻轻的吁了口气儿,论心机的深沉,她完全不是陆迟的对手。在他面前,只能更加小心的行事。
她的脸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站了许久,这才往屋子里去了。
任天行在陆迟回来没几天后也回来了,他这次回来是来复查的。任念念陪了他去医院,他恢复得非常好,连医生也惊讶。
这无疑是好消息,任念念这下才真正的放下了心来。
任天行并不打算在家里多呆,打算请人将胡叔的宅子修葺一下,他打算长住那边。他要到那边长住和过去玩玩是不一样的,任念念是有些犹疑的,毕竟他的身份不一样。他在那边没有人保护,她是担心他的安全的。
任天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让她不必担心。
任念念哪里能不担心,找了齐青出来去和他商量。
齐青只简单说派几个人暗地里守着,这边离那边并不远,不用太过担心。
任念念仍是忧心忡忡的,但任天行意已决,她只能是应了下来。请了人先过去修葺宅子。
陆迟虽是回来了,但却一直没有联系过她。这天不知道吹了什么风,任念念在傍晚时接到了他的电话,让她去上次去的酒吧那边。
大抵是早已习惯,任念念现在倒是不怵他了,独自开了车过去。
这次过去陆迟竟然早就在包间里等着了,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是否好完了,正端着酒杯慢悠悠的喝着酒。
任念念进门就叫了一声陆少,然后在边儿上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陆家的事儿他应该是处理得挺顺利的,他是一副闲适的事儿,开口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任念念仍旧是一副谦卑的样儿,说道:“托陆少的福,没什么大事。”
陆迟哼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倒是挺会拍马屁的。”
任念念这下不再吭声儿了。
陆迟端着酒杯又喝了几口酒,冲着她抬了抬下巴,懒洋洋的说道:“说吧,你也算是救了爷两次,想要什么?”
任念念是没想到他会问出那么一句话来的,很快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的说道:“能为陆少效劳是我的荣幸,我什么也不要。”
陆迟这下冷笑了一声,睨了她一眼,说道:“任小姐这是打算做活雷锋?”他的语气凉飕飕的,带了几分的讥讽。
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相信别人会无所求。
任念念伸手揉了揉鼻子,她刚才也不过是在客气,说道:“还请陆少以后不要为难我们。”
陆迟扫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说什么都不要吗?”他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任念念这下认真的说道:“这对陆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陆迟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你倒是挺精明的,知道放长线钓大鱼。不过爷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以后只要你们够有眼色,我不会让人为难你们。”
他这也不算是答应下来。但以他的性格,话能说到这地步也算是不容易了。
任念念这下赶紧的道了谢,见他杯中的酒喝完,又赶紧的替他斟了一杯酒。
她一脸的谄媚样儿,陆迟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说道:“让你做陆家少奶奶,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
他仍旧是一副施舍的样儿。
任念念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又提起这事儿来,挤出了满脸的笑容来,说道:“陆少抬举了,我哪里配得上陆少。”
尽管她是一脸讨好的样儿,陆迟仍是冷哼了一声,不过倒是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
包间里一时没有了声音,任念念是想找点儿话题的,但没能找到,于是也端起了酒杯喝起了酒来。
陆迟则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摇晃着酒杯。整个人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他不开口放人任念念也不能提出要走,于是就那么干坐着。坐了会儿后陆迟总算是回过了神来,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他吩咐过后很快就有人送来果盘糕点等东西,零零碎碎的摆了一桌子。有些东西应该是才从外边儿买回来的。
任念念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的。陆迟见她呆头呆脑的唇角勾了勾,对着她抬了抬下巴,说道:“吃吧,别让人送我吝啬。”
“您那里吝啬。”任念念干笑了一声,用叉子叉了一粒草莓吃了起来。
陆迟要东西底下的人并不敢敷衍,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任念念每样水果都吃了些,最后就只吃新鲜饱满鲜红欲滴的草莓了。
草莓很甜汁水多,她吃德停不下来,没多时果盘中的草莓就被她干掉了一大半。她这时候才像是意识到了不妥,干笑了一声推往了陆迟的面前,说道:“您吃。”
她吃的这会儿陆迟什么都没有动,一直就端着酒杯。
陆迟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去动那草莓,说道:“你这马屁拍得是不是有点儿晚了?你吃过了才给我?”
任念念挤出了满脸的笑容来,将几盘没怎么动的水果都推到了他的面前,说道:“这些都是给您留的,我尝过,都非常好吃。就草莓有些酸,您可能不会喜欢。”
她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