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很依赖他,一直都是。
十几岁知道他不是爸妈亲生的时候,每次看电视剧看到爸妈抱错孩子亲生父母来找,都会哭,每次脑补哥哥会离开自己家回到别人家就会难过。
后来知道哥哥是孤儿,还是遗孤,就觉得更难过了,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捧给他,好让他觉得不是亲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家人就是一家人。
羽毛思绪乱飞着,又看了下表,已经十一点钟了,她拿起手机打了齐沅的电话,问他跟没跟着他们夏总。
“唐小姐,夏总让您早点休息不用等他,今晚有应酬,秦总也在,您放心。”
羽毛“哦”了声,“那你看着点,别让他喝酒。”
想起他上回喝醉喝得都不认识人,就忍不住操心,“他喝醉了也看不大出来,麻烦你注意他点儿。”
齐沅看了眼已经靠在椅子上好久没有动的夏总,不由迟疑道:“我尽量。”
夏与唐还没有醉得太狠,但已经有些意识混沌了,反应也迟钝。
秦桉瞧着差不多了,便故意打趣夏与唐,问齐沅,“是夏总家里打了电话?”
齐沅旋即便明白了秦总意图,低声说着,“是,唐小姐的电话,担心夏总,到现在还没有睡。”
因为是“唐”小姐,大家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夏总的女朋友,于是调笑道:“怪不得夏总一直说不能喝,原来是怕回家不好交代啊!”
秦桉笑着,“可不是嘛!上次喝醉了,家里人把他钱包身份证什么都都收走了,这几天出门连个打车钱都没有,还得问我借,可怜得很。”
这年头,谁出门还带现金和卡啊,大家便只当是笑话听听,只感叹一句,夏总对女朋友真好。
若非感情好,女朋友也不会这样闹。
夏与唐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才动了动眼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扯了下唇角。
他这样凉薄的性子,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偶尔笑一笑,便格外惹人注意。
“瞧瞧,提到女朋友就不自觉笑。”
秦桉也笑起来,借故说道:“他不大能喝,家里也是担心,不如我先送他回家吧!”
邻近年末,公司各个项目也到了收尾阶段,秦桉知道他入了冬,身体会比平时弱些,这种应酬的事很少叫他来,今天也是实在推不掉,只好叫他出来陪着坐一会儿。
大家也都知道盛元的夏总不应酬,能出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自然满口应是。
秦桉给齐沅使了眼色,齐沅会意,低声对夏与唐说:“夏总,我们就先回去吧!唐小姐还在家里等你。”
夏与唐转了转眼珠,颔首,“嗯。”
他起了身,还没忘记和众人致意,“那我就先走了,诸位尽兴。”
夏与唐出了门,风呼啸着吹过来,齐沅忙把大衣给他披上。
齐沅觉得喝醉了的夏总显得有些听话,眉眼低垂着,少了平日里的冷郁,多了几分……温和。
“羽毛还没睡?”夏总声音有些不清晰。
齐沅点点头,“天气不好,应当是担心您。”
夏与唐弯腰钻进了车里,齐沅扶着他头顶,瞧他坐好了,才去驾驶位,今日司机下班了,齐沅只能亲自去送。
结果夏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摆手说,“你下去吧!”
齐沅:“嗯?”
“我不回去。”夏与唐蹙着眉。
齐沅:“怎么了吗夏总?要不我给您开个房?”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夏总睡觉认床,离家又不远,没必要开个房。
夏与唐重复,“我不回去。”
齐沅一时也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
过了会儿,齐沅只好给秦总打电话请示。
秦桉“啊?”了声,“他不回家干什么,别管他,喝醉了,你给他送回去就行。”
齐沅硬着头皮把车开回了家,但车子停在车库里,夏总死活不下车。
车后座,夏与唐乖顺地坐在那里,两手平放在膝盖上,垂着头,摇头道:“你回去吧!我就在这里。”
齐沅蹲在那里愁了足足五分钟,在想自己如果强行把人拖下去的可行性有多大,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有胆子,只好再次给秦总打电话。
秦桉都无语了,“毛病还不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给唐遇夏打个电话吧!他听她的话。”
齐沅这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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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接到齐沅电话的时候本来已经打算不等了,听到他又喝醉了在楼下赖着不上楼就恼火,穿着睡衣披了件外套,连鞋子都没换,直接就跑下来楼了。
齐沅蹲在车外头,看到唐小姐下来,似乎才终于松了口气,起了身,有些无奈说:“夏总也不知道怎么了,不下车,说……不回家。”
齐沅生怕是因为两个人闹矛盾,战火波及到自己他可就太冤了,说不定唐小姐不让夏总喝酒,所以才不敢回家?
不会吧!那这样的话,夏总可也太怂了,唐小姐瞧着是个软妹子,应当不会凶人吧?至于这么害怕……
下一秒,羽毛拉开了车门,轻声叫了声,“哥哥……”
夏与唐显然这会儿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了,“嘘”了声,“不回家。”
羽毛:“……”
她皱着眉,气死了,干什么非得要应酬,不应酬不行吗?男人都这样吗?自己身体不重要?
她扯了扯他的胳膊,“哥哥,回去睡觉了。你呆在车上干什么,家里有鬼啊你不回去。”
夏与唐固执地摇摇头,甚至往里面挪了挪。
羽毛险些撸袖子。
齐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还以为唐小姐有办法,结果也不行,不由提议道:“要不我直接扶夏总下来。”
这个扶用得相当委婉,意思是要不直接暴力扛走吧!
羽毛摇摇头,“他很固执的,你越他对着干他越反抗。我来吧!你先回去,今天麻烦你了。”
齐沅迟疑了片刻,最终觉得自己也确实帮不上忙,只好点点头,“不麻烦,应该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羽毛担心他这么晚不好打车,“要不你开我车回去吧?”
齐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唐小姐的车她开过,看着普普通通,改装过,里面光一个音响都能买辆好车了,他可不敢乱开。
羽毛没强求,只顾着担心哥哥,便说了再见让他早些回去。
齐沅走了,周围安静下来,羽毛又叫了声,“哥哥?你到底下不下车了!”
夏与唐沉默摇摇头,终于开了口,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喝多,羽毛,会生气。”
羽毛:“……”
感情是怕她生气?她有很凶吗?没有吧……
她有些无奈,只好钻进车里,坐在他旁边,轻声哄着,“我不生气,我想你赶紧回去睡觉。”
车已经熄火了,冷风从四面八方钻进来,一会儿再冻着了。
“不回去。”他跟个复读机似的,显然思维已经不在线了,只剩下顽强的固执的执念支撑着他。
羽毛暗暗咬牙,“你再喝酒我就揍你,真揍你,打得你趴在床上起不来,我亲自给你看伤。”
第十九章 不做哥哥,可以吗?
19.
放完狠话, 看到他不舒服地扯领带,忍不住又心疼。
她把车门关严了,免得风进来, 陪他坐在后座上, 抬手给他松了下领带。
夏与唐低头看她,眉心还微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显得很专注。
她下来还穿着拖鞋,袜子都没穿, 脚后跟冻得发红, 她努力把脚往鞋子里藏, 可太冷了,无济于事。
羽毛想把车重新启动, 把暖气打开,但懒得折腾, 只好又扯了哥哥一下,“回去吧!羽毛不生气,你生病了她才要生气。”
夏与唐敛了下眉, 似是想到了不好的事,眉头皱得更深,还是摇头, “不回去。”
羽毛:“……”
真的好想揍人。
车里温度越来越低了, 寒流肆虐,室外已经低于零下好几度了。
羽毛皱了皱眉,倾身过去,去凝视他镜片后的眼睛,好让他看清楚自己是谁,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连家都不回了。那么怕我生气,你不要喝酒啊!我不是怕你生病吗……”
夏与唐定定看了她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对不起。”
羽毛声音戛然而止,不忍心苛责他,这样看,觉得他特别乖,像个小朋友一样,乖乖坐着,垂着眼睫,不吵不闹。
但其实他小时候也没有这样乖,因为身子太弱,身上总带着药苦味,眉头时常皱着,浑身都是冷郁,一股子生人勿近样子。别人看到,只会说一声孤僻。
每次羽毛听到孤僻这个词,都会很不开心。她觉得哥哥不是孤僻,只是大家都不了解他。
羽毛那时候最喜欢拿手抚平他的眉心,告诉他皱眉不好看,其实他怎么都好看,她只是希望他可以开心一点。
如今他身体好很多了,也没有以前那么经常生病,口吃渐渐好了之后,不像那时候阴郁低沉了,所以如今这样子,倒显得格外乖巧。
羽毛连声音都不由放轻了,小声哄着,“真的不回家吗?可是我很冷啊,我出来都没有穿厚衣服,我还穿着拖鞋呢!”
羽毛把自己小熊拖鞋抬起来给他看了一眼,“都红了。”
她皮肤白,那红格外明显。
外头声控灯因为长久没有动静突然暗了,只远处的灯透过来一点,车里昏暗得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
羽毛都不确定他是否在听,是否看见了,是否还能理解她现在真的很冷。
只是对于他的固执再次有了清醒的认知。
哥哥的固执并不明显,他很少去忤逆谁,只是在一些细节上总是很执着,对于认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劝说得动。
以前他口吃的时候,很多人鼓励他,表示口吃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希望他能和大家保持沟通,多开口。
他的口吃并非是病,只是生下来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开口晚,语言发育迟滞,各种因素导致的,医生说长大慢慢就好了,多开口会好得快一些。
但他只是点头,依旧沉默寡言,必须要开口的时候,都是尽量用短句和词语,这样口吃就不会显得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