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近年末,到处都热闹起来,急诊科也格外忙碌,尤其酒鬼,日日都有。
大多还是半夜送进来,一阵鸡飞狗跳。
羽毛早就习惯了,有时候还能苦中作乐,每日里都能听到各种离奇狗血八卦。
君君姐说她再待几天,都可以写本书了。
日子还和从前没差别,只是唐遇医生的消息断断续续传过来,总能让人心里揪一下,萌萌姐请了一个月的假,后续会不会回来上班,谁也说不好。
葬礼没有公开,所以大家也没有机会去吊唁,大约是家属已经厌烦了无孔不入的媒体,所以不想再被多任何关注了。
“这是一场非常恶劣刑事案件,不是单纯所谓的医患矛盾,我的先生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神经外科医生,执业到现在零失误,案发当日我先生在流程上也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我至今没有办法接受他离世的消息,但我希望媒体不要再偏向性引导了。”
可是无良媒体把她这段话裁剪一下,最后只变成了:“我的先生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神经外科医生,执业到现在零失误。我至今没有办法接受他离世的消息。”
拿这个和一些哭泣抹眼泪的镜头,剪成了一个卖惨视频。
这个视频带了一波节奏,把医患对立情绪挑到了高潮,后面才有人把完整的采访放出来。
可萌萌姐已经觉得非常非常难以接受了,作为受害者家属,她每天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一方面要忍受失去家人的痛苦。
一方面每说一句话都会被人拿去解读,她不敢出丁点错,说一句错话,甚至因为那个被裁剪的视频,有人说她消费死去的丈夫,还有人去谩骂她,猜她接受了赔偿,还打算多捞一点钱。
每次听到一点消息,大家都会难受一下。
隔着一个屏幕,所有人都在疯狂输出观点,可以不负责任地猜测和评价,可是对于萌萌姐以及家属来说,无异于成倍的折磨。
不过唯一庆幸的一点是,许多人清醒过来,一些大的媒体已经站出来,开始谴责这种风气了,希望还医生一家人平静。
那几日,羽毛每天都能收到以前同学的消息,甚至还有学弟学妹,丧气地说不想学医了,学医好难,书那么难背,医患关系又那么紧张,自己只想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赚钱养家,并没有献身职业的崇高精神。
羽毛几次叹气,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是忍不住又想,她为什么学医?
好像也没有什么崇高的献身精神,甚至最早追溯起来,也只是因为哥哥身体不好,她对医生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而已。
或许上学的时候时不时会冒出一点情怀,但真正工作了也只是每天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做好而已。
君君姐甚至天天买刮刮乐,企图中个大奖把这破工作辞了。
护士站的玲姐,说很不喜欢做护士,只是不想浪费专业。
可是羽毛也知道,玲姐工作已长达十五年,对于一个护士来说,资格算是很老的了,那会儿护理专业还大多是卫校培训的。
玲姐从业以来从未犯过低级错误,即便再有把握的事,也会严格按照流程来,再忙的时候也不敷衍,她经常对自己带的实习生说,你去餐厅上菜,上错了一盘菜,大不了重新再给端一盘,但在医院出错,你就是拿生命在开玩笑。临床上许多看似累赘多余条条框框的规定,背后都是无数血泪的代价。
有一次病人紧急休克,医生不在,玲姐直接跪上床边给病人做心肺复苏,胸外按压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三十次胸外按压加上两次人工呼吸是一个循环,频率是每分钟100-120次,按压深度至少要5-6厘米,意味着对于瘦弱的护士,全部上身的力气压下去都可能达不到合格深度。
所以急诊男护士多。
每五个循环检查一下病人的生命体征。
一般一个人累了要换另一个人,但那天人手不够,除颤仪拿来,医生还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只一个实习医生在玲姐严厉的要求中拿起了除颤仪。
病人开始有了点微弱的反应,后来又没了,这时候基本可以判断救不回来了,身边家属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女孩,老太太一直在抹泪,小女孩在嚎啕大哭,玲姐很想把那位休克的母亲救回来,她胳膊酸到没有知觉,全凭一口气,按压深度都还在合格范围,身边同事都在劝她放弃,她说再试试。
后来医生还是宣布了病人死亡。
玲姐整个胳膊已经没有知觉了,回了护士站发了片刻呆,又继续去忙下一个病人了。
后来有人看到她在楼道里大哭。她尽力了,她没有丝毫松懈,也没有耽误病人,毫无保留,她可能只是没有办法接受一个生命在自己手上消失。
还有君君姐,天天嚷着发大财换掉这破工作,对待病人也是最认真最负责的。听说有年其他省份地震,君君姐是第一批去现场援助的,有个小孩被压在了洞里,伤到了胳膊,血一直流,再流下去要失血休克了,必须赶紧处理,但洞太小了,因为周边危险没有排除,无法强行救人,君君姐站在那里看了会儿,忽然说:“我个小,我钻进去。”
她说作为医生,能救不救就感觉是在草菅人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们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但羽毛依旧觉得他们都很伟大。
羽毛最近心里都有些沉重,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哥哥的身体恢复了,他最近特别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让吃药就吃药,让休息就休息。
只是羽毛觉得他最近怪怪的,比如现在,她穿着睡衣下楼找东西吃,哥哥也在楼下,低头看了她会儿,“你一个女孩子,在异性家里注意点。”
羽毛看了看自己严严实实的睡衣,终于忍不住了:“哥哥你就说你是不是穿越来的?你们古代人这么保守吗?”
第十五章 又是羽毛?
15.
室内暖气充足,羽毛的睡衣单薄,线条若隐若现。她身材很好,天生的。
腰肢细得不盈一握,夏与唐眸底闪过异色,他偏过头,抿了口水,“可能吧!”
确实严严实实,只是他心有杂念。
羽毛懒得理他这种老古董,倒了杯水,端着上楼了。
一进房间先去镜子前看自己,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挺合适的。
微信提示音响了。
妧书:【在干嘛?】
两个人最近关系更好了,私下里也经常聊些有的没的。
羽毛:【没事,今天休息。】
妧书:【出来玩?有帅哥,很养眼。】
哥哥:【你手镯落在客厅了。】
羽毛:【看帅哥我还不如看我哥哥,在我心里我哥哥是颜值天花板。】
羽毛是从通知栏点进去的,凑巧哥哥也发了一条,她没注意,直接点进去回复,回错了。
喝了一口水的功夫。
哥哥:【是吗?】
羽毛:“……”
她如果说回错了,岂不是更尴尬……她背着他都说了些什么。
大约是最近他给她灌输了太多,以至于羽毛都无法坦然说我最喜欢哥哥,我觉得哥哥最好看之类的话了。
羽毛原地尴尬了足足十多秒,才认命地回:【嗯.jpg】
羽毛下去拿手镯,哥哥在客厅沙发坐着,手边摊开一本看起来不像英文的外文书,平板也亮着,他手指随意划动着屏幕,骨节修长匀称。他戴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人的时候平添斯文气,瞧着她刻意加了件外套,微微眯起眼睛。
羽毛挑着眉,觉得自己如今穿睡衣也奇怪,下来特意加一件外套更奇怪,欣赏他的美貌也突然不自在起来了,最后把这都归咎到他身上,恶狠狠拿了手镯,吐槽一句:“别看我,男女授受不亲。”
夏与唐愣了片刻,倏忽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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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次是他在健身,他自己辟了一间房做健身房,和卧室打通了,里面放了些常用器材。
羽毛打不通他手机,就过去找他,他没穿上衣,脖子里只搭了一条毛巾,浑身都是汗。
羽毛叫了他一声,他微微侧转过身,背对她,“先出去。”
羽毛:“……”
上次撞见他换衣服,羽毛还尴尬了一会儿。
这回反而脸皮厚了起来,径直走了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胛骨,“当年我们上解剖课的时候,班上身材超好的大帅哥脱了上衣直接站在讲台上给我们当模特,也没见人家害羞。你脸皮怎么这么……薄啊!”
最后两个字咽进喉咙里,他转过身来,羽毛看到了他的胸肌和腹肌。
她抬头,看了一下他的脸,疑心是不是认错人了。
夏与唐拧着眉,不大自然地问:“有事?”
“我……额……嗯……”羽毛卡壳了,半晌才想起来,“浴室灯坏了,我不知道怎么弄,你帮我看看。”她个子挺高的,但还差一点,去储藏室看了眼,也没找到□□什么。主要她也不懂,不敢碰。
“等我一下。”他把毛巾扯下来,一边擦身上的汗,一边往卧室去。
羽毛透过玻璃镜面的反光,看到自己红透的脸。
这……
可能是吓到了,有些不可思议。
应该是。
羽毛暗自琢磨。
哥哥身体从小不大好,医生让适当锻炼,所以小时候羽毛还陪哥哥跑过步,但他的心肺功能都有些弱,所以锻炼也不能太高强度。
所以给人的印象都是瘦弱,大概他太高了,更显瘦,一米八八,羽毛自觉挺高了在他面前也会矮一个头。
他上次就觉得他从背影看并不算瘦弱,只是没想到他还有胸肌和腹肌,不那么夸张,但存在感也很强。
羽毛揉了揉脸,呆呆下楼去了。
坐在房间里等了五六分钟他才出来,已经穿好衣服了,衬衫扣子系到最上头一颗,生怕谁侵犯他似的。
浴霸中间的一个照明的灯头坏掉了,有备用的,他找来把灯泡拧下来换了一颗新的上去,可以用了。
全程一句话都没有,羽毛刚刚洗过澡,浴室里还残留着热气,沐浴露的味道蒸发得到处都是,直直往鼻腔里钻,过于暧昧了些。
他一直抿着唇。
“谢谢……”羽毛揶揄他,“辛苦了师傅。”
夏与唐瞥了她一眼,曲着指骨敲她脑袋。
羽毛便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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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妧书又在跟她分享帅哥,她和同事去ktv,几个科室联谊,说他们医院外科有个超帅的小哥哥,斯文秀气,但是据说六块腹肌,是个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极品大帅哥。
平常都是白大褂宽松休闲装,说看着挺瘦弱的,穿上紧身衣服,那身材,绝了。
羽毛的思绪就飘远了,莫名飘到哥哥身上去。
妧书在感叹自己青葱往事,上学时候就喜欢那种秀秀气气弱不禁风的小帅哥,对于有肌肉的大块头嗤之以鼻,觉得好土。
“年纪大了,真的,羽毛,我现在就喜欢有肌肉的,太香了。”妧书一副你自己品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