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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煦玉闻罢贾珠之言,随后便又再度陷入了沉思。此番他虽已知晓这男男之间亦有情爱存在,然尚且不晓这男男之间是否亦如男女之间那般除却情爱之外还有着性|爱。之后二人无话,直到马车驶进荣府,此番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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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回 中奸计戏子赴黄泉(五)
  ?  在这之后不久的一日,贾珠在检视自家当铺的账本之时忽地见到其上记着一条交易记录:“红魄暖玉,XX月XX日,当银XXX两,当货人:卜成兴。”
  贾珠见状寻了负责当铺生意的贾琏来问:“琏二弟可知这红魄暖玉是怎么回事?”
  贾琏闻言又唤了负责收货与古董鉴定的冷子兴前来,冷子兴解释道:“不知大爷欲询问关于这玉的何事?……小的自入了这行之后对于玉器古董之类的从无错看,此玉确属难得一见的红魄暖玉……”
  贾珠闻言打断冷子兴的话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想问之事是这暖玉可与北静王世子有关?”
  冷子兴听罢忙答:“此玉正是当初传闻中的北静王家传暖玉,只不知后来是如何落入了这卜成兴之手。”
  贾珠又道:“此物既如此珍贵,这卜成兴又为何要将它当掉?”
  冷子兴则答:“大爷有所不知,这卜成兴虽是镇国公府的师爷,然生性好赌,因了嗜赌已耗了不少银子在上面。此番怕是囊中羞涩却又犯了赌瘾,遂只得将这暖玉当了好拿了银子去救急罢。”
  随后又听身旁的千霰说道:“此事小的亦有耳闻,却说这卜成兴与那袁玉蓉有私,为了还这赌债,亦向袁玉蓉索要了不少银子,威胁他若是不给,便将他与自己有私一事告知与北静王世子,令他身败名裂。这袁玉蓉无法,已为这卜成兴讹去了不少,此番怕是欠得多了,这袁玉蓉又一时拿不出这许多,这卜成兴便将那暖玉也拿来当了,却碰巧当在了大爷的店里……”
  贾珠闻言冷笑道:“真乃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袁玉蓉当初为陷害这颜慕梅而与那卜成兴勾结,而这卜成兴亦是个无赖之徒,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引火自焚,此番便也将袁玉蓉自个儿赔了进去。而那卜成兴既是赌徒一名,自是无药可救,此玉并未写明是死当,遂这暖玉还无法随意地动用转卖了……”随后贾珠心生一计,遂又转向一旁冷子兴道,“子兴,你去寻这卜成兴,告诉他有客人欲买下他当的暖玉,愿出他当钱的两倍,我想他既是一介赌徒,惟利是图,见此番有利可图,定会借此卖掉这玉的。之后你便将银子给他,钱记在我的账上便是。”
  冷子兴闻言答应去了。
  贾珠心下暗道此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玉既在他的店里,他倒是乐意花些银两卖个人情与颜慕梅与水溶。
  不料此番贾珠刚从那卜成兴手中得到暖玉,还未及寻个时机送还给颜慕梅,却忽地从千霰口中闻知了颜慕梅身陨一事,很是吃了一惊。随即便命人备了车,亦来不及知会煦玉一声便只身赶往了傅庆明家中。
  待贾珠赶至该处,只见慕梅的尸身还放置在床榻之上,来不及装殓。贾珠寻了傅庆明询问此乃何故,从傅庆明口中得知此番慕梅是投缳自尽的。
  却说自从珠玉二人前番来探视之后,便知晓慕梅心病深重。遂心病未除,这肉身自是不得安宁,由此即便如何请医吃药亦是不得见效。终至于此番他还未及待这北静王爷归西,自己便已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便是在这一日夜半时分,慕梅弥留之际,忽地脑中清醒万分,忆起自己平生经历,遭际堪伤,只道是皆出于自己命途不济堕入梨园之故,这一入梨园,便如失足一般为自己的人生打上了耻辱的印记。遂此番弥留之时亦挣扎着起身,特意命了伺候的小子寻了火盆来点着了,将些舞袖歌扇、翠羽金钿等素日用于唱戏登台之物通通焚毁干净了。之后将伺候之人俱赶了出去,自己又硬撑着起身,拾了条白绫带在身上便步出了屋子。
  一路之上回忆起当年自己在台上唱着那弄梅心事,水溶于台下望着台上的自己如醉如痴,二人台上台下虽相顾无一言,然却早已两情相悦、两心相许。奈何总归不过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无常之祸福”,便是那“楚楚精神,叶叶腰身”,亦难禁那多病逡巡。遂一路来到花园的梅树旁边,将白绫悬于树枝之上……
  据闻那一夜冷月高悬,花园中隐隐传来那句唱词:“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恨相见。……一时间望,一时间望眼连天,忽忽地伤心自怜。知怎生情怅然,知怎生泪暗悬?……”
  那日贾珠在傅庆明家留了半晌,与了他家一百两银子令其好生为颜慕梅装殓超度一番,亦算是他的功德一场了。未想之后水溶竟也赶至此处,对着慕梅的尸身哭得死去活来。贾珠从旁亦不知如何出言相劝,若如寻常那般劝人节哀,遇到水溶颜慕梅这般动了真情之人,无异于是种讥讽。若是彼此动了真情,这般死别又如何能轻易释怀忘却?
  待此番水溶哭得够了,贾珠便将身上带着的本打算还与颜慕梅的暖玉交与水溶,道是此物本便是他之物,此番物归原主,亦算是留个念想。水溶接过,心下百味掺杂,睹物思人,念起此番他与慕梅分离,皆因此物而起。此物本为他二人的定情之物,此番却又成为令他二人两厢分离的罪魁祸首了。如此目视着这暖玉暗红的光泽半晌,均是沉默不言,亦不知该作何之想……
  ?
  ☆、第三十九回 探心意贾珠微露酸(一)
  ?  却说此番两年过去,翰林官员又有一番人事升迁调动,彼时孝华已升至鸿胪寺卿,煦玉转迁翰林侍读而贾珠升翰林编撰。因了职位升迁之故,如今这藏书阁便也不属于贾珠的工作范畴,该处自有新进的庶吉士入内管理。然这五皇子自之前贾珠为其整理了《武经总论》之后,便总喜寻了贾珠帮他于藏书阁中寻找各类兵书杂选之类。即便此番已另有专人负责此事,他亦是放任不管,专唤贾珠帮忙。
  这一日午后,贾珠正与煦玉一道在翰林院中的官员休息处散坐闲谈。不料却见五皇子的亲随稌永寻到此处,见了贾珠便赔笑着说道:“抱歉在此时前来叨扰贾大人,我家殿下欲寻那《强兵战胜演术章》,正在兵部候着,此番遣了属下前来寻贾大人,还望大人抽空帮这一个忙……”
  贾珠闻罢稌永这一席话,语气虽极为客气,然却也不容人拒绝。贾珠与煦玉相顾对视一眼,只见此番煦玉虽并且开口,然却登时黑了半张脸,显而易见乃是心下不悦。
  贾珠心下暗道一句“果真官大一级压死人,说是请求,然和那逼迫又有何两样?敢情你五王爷已将我贾珠当成了自家小秘不成”。随后又暗地瞥了身侧煦玉一眼,还未寻思清楚煦玉那脸色是何意,便闻见对面稌永说道:“大人请带路,小的此番随大人一道前往协助大人寻书。”
  听罢这话贾珠忙地回过神来,对稌永笑道:“请随下官来。”
  之后待贾珠将五皇子所需书目寻到交与稌永之后,已到日落时分,此番待他返回之前的休息之处,只见该处之人已寥寥无几,亦不见煦玉身影。贾珠寻了润笔来问,润笔答在此之前煦玉已登车去了。
  当日下了值,闻说这一日煦玉径直回了林府,贾珠便也遣人回荣府通报一声曰是今日自己先不回府,在林府歇了。随后待车进了林府大门,贾珠下车后先行前往应麟院中请安面见一番。
  却说此番煦玉回府之后,心下莫名烦闷,却又不知是因了何故,遂心烦意乱之下便也前往花园中散淡漫步。彼时落日西斜,只见半空之中飞来一对双燕,二鸟嬉戏打闹着一道飞回了巢中;随后又转头望向身侧的莲花池,便见池中一对双栖嬉水的鸳鸯正交颈缠绵,真真羡煞旁人。煦玉见状心下烦闷不见稍减,反而愈深,心中生出许多陌生的情绪。自觉呆立于此亦是无趣,随后便返回了房中。
  而彼时贾珠亦从应麟院中出来,穿过花园的小径一路向卧雪听松室这处行来,远远地便望见煦玉于园中荷花池畔长身而立,半晌之后便又转身负手步回了卧雪听松室,随后又招呼丫鬟前来伺候笔墨。
  贾珠亦跟随其后进到房中,悄声制止了被煦玉招来侍奉笔墨的雪莲翠莲二人,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从二人手中接过研磨的工具将墨汁研好,随后又取来一支煦玉常用的小号湖笔润好墨,再将之递到煦玉手中。煦玉伸手接过,随后猛地抬首,只见身旁立着的这人正是贾珠,在意外之余不禁生出几分惊喜,开口问道:“珠儿你怎来了?!”
  贾珠不答,却是微笑反问:“林大才子此番可是诗意填胸,不发而不快了?”
  煦玉闻言方才忆起自己令了雪莲翠莲二人伺候是欲作诗,然乍见贾珠到来,方才的诗情骤断,此番虽执了笔在手中,心下却烦闷异常,反而不知该如何落笔。踌躇片晌,终是将手中之笔放下了。而见了身侧站立的贾珠,心中登时浮现“绿衣捧砚、红|袖添香”八字。情不自禁地,煦玉猛地伸手抓住贾珠的胳膊往自己这边一拉,将贾珠拉到自己怀中。垂首只见怀中之人并未反抗,而是抬头向自己望来,抟雪作肤,横波若水,秀骨珊珊,柔情款款。倏忽间心念一动,煦玉遂垂下头去,欲吻上怀中之人的双唇。就在二人即将上下相触之时,煦玉登时回过神来,思及自己此举是在做甚,便硬生生地停下动作。念起自己竟对与自己从小一道长大的弟兄有了那等欲念,顿时便羞得满面通红,忙不迭地将头抬起,拉开二人间的距离,随即将怀中之人放了开来。而话说贾珠本目视着上方煦玉向自己吻来,亦是满心期待,正待迎上前去,不料却见煦玉在半中间止住了动作,分明便已情动,却又强制压下,装作若无其事之状,心下顿时便也倍觉失望。
  待煦玉将怀中贾珠放开,二人均因了方才之事很是尴尬。正不知如何开口打破这等难堪的沉默,便见晴雯掀开帘子进来道曰应麟那处摆了饭,询问他二人可欲前往那处用膳。他二人闻言倒很是庆幸此番横插一事,省得二人相对无言,遂当即答应前往与了应麟则谨一道用膳,此番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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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回 探心意贾珠微露酸(二)
  ?  当日夜里,贾珠自是留在林府过夜。如今当是不比年少之时,侍奉的丫鬟不多。此番这偌大的林府只得煦玉一人,负责侍奉他起居的丫鬟人数较从前便更多,仅放在房里的大丫鬟便有四人,除却年幼之时便前来侍奉煦玉的雪莲、翠莲以及当初贾珠要来赠予煦玉的晴雯之外,又添了两名唤作巧兰、初兰的丫头。却说这两名丫鬟本名叫作冰梅与寻梅,奈何煦玉对这“梅”字总有着心病,颇为不喜,遂便将这两丫鬟改为了以自己喜爱的“兰”字的名。除了这五名大丫鬟之外,还有二等丫头三等丫头,总之侍奉的丫鬟人数是颇多。
  入睡之前,四名大丫鬟便前来伺候珠玉二人洗漱,此番年长的雪莲与翠莲伺候煦玉而年幼的巧兰与初兰则侍奉贾珠。期间只见那雪莲与翠莲二人暗地里对着煦玉挤眉弄眼、搔首弄姿,低声调笑道:“少爷今夜可还要人家为您暖被窝啊~”
  一旁贾珠闻罢这话暗地里蹙了蹙眉,随后强制按捺下心中陡然升起的不悦,敛下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地直视着两个丫头戏谑着说道:“你家少爷若是畏寒,烧上两个手炉放进被子里便足够了,要你们丫头做甚?”
  身侧二人闻言虽觉贾珠语气轻柔,听不出甚指责的意思,然总觉贾珠向她二人飘来的目光如一根根小刺一般扎得她二人心神不宁。遂忙地收敛了之前的轻佻之举,垂首默不作声了。
  此番煦玉亦是心绪不佳,便对二人道句“下去吧,屋里不需要你们了”便将一干丫头打发了。随后对贾珠说道“歇了吧”,便先行躺上了床,朝里卧了。另一边贾珠吹了灯,亦随之跟着上了床,躺在了外侧。此番贾珠见煦玉并未回过身来如往常那般搂着自己的身子入睡,遂便也伸出双臂从煦玉身后搂着他,一面轻轻问道:“玉哥怎么了?不搂着我的身子怎么睡得着?”
  煦玉闻言却不答,亦不回转过身来,然贾珠亦感觉到煦玉觉察他动作之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此番见煦玉不言,贾珠便也不再多说,此后一夜无话,直到天亮。
  次日,贾珠休沐,遂便也留在林府,亦未急着回去荣府。大清早处理完了寻来林府回事的诸人之后,特意腾出了时间,趁着煦玉前往应麟处品茶闲谈之际单独唤了执扇出来,二人来到林府花园的一个角落密谈。
  此番贾珠便也开门见山地问道:“可知大少爷房里的雪莲与翠莲两个丫头是怎么回事?素日里和大少爷有甚私情?”
  执扇则答:“回大爷,这两丫头是当初这府里的太太放在少爷房里的,太太道是如今少爷年纪亦是不小,合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便先在屋里放了人。又道是与其在府外或别处寻了生人,还不若放这两个伺候了少爷多年的丫头,心性品质都很了解,年龄也大了,对少爷亦算忠心耿耿,便令这两丫头伺候少爷就寝……”
  贾珠闻罢这话冷笑一声对曰:“这两丫头怕不单单只是想侍寝那般简单吧……”
  执扇道:“大爷是知晓的,但凡这房里人,跟了主子的,谁不想谋个侧室当当,便也使出浑身解数。加之咱大少爷又生得那般风流倜傥、才貌双全,那些个女子见了便也心猿意马,亦实属寻常之事……”
  贾珠听罢冷哼一声,自顾自道句:“想做妾?没门!大爷我的卧榻岂容他人安睡!……可知在我们那个时代,都是一夫一妻制,就没妾这种东西!无论我身处哪个时代,我都不接受!……虽说大少爷畏寒没个人暖床就睡不着,但那亦是大爷我的事!……”
  此番还未待一旁闻罢这话的执扇寻思出此言是何意,什么叫做“我们那个时代”,便忽闻贾珠又问道:“那大少爷自己又是如何打算的?此番可是喜欢那两个丫头,欲给了她们妾的名分,将之名正言顺地收进房里?”
  执扇则吞吞吐吐地答道:“若是这事小的便也不能回答了,毕竟这是少爷内院里的私事,平素我们男人又不得入了那内宅……”
  贾珠听罢这话心下也暗生懊悔,是了,他此番怎的因了恼怒,一时大意地便问出了这等问题,让旁人知晓自己竟关注兄弟房里纳妾的问题。何况这种事便是问了小厮亦无济于事,得寻了丫鬟来问方是。如此除却他当日在煦玉身边安插了小厮之外,此番还需安插了丫鬟才行,要不他寻个契机,亦培植一个既正直又忠心于自己的丫头安在了大少爷房里以便于他随时掌握大少爷房里的动向才是。随后又转念一想,即便你们这等丫鬟有这些个“暖床”的心思,亦需大少爷在了这屋里方能行事,可知这大少爷宿在何处很大程度上仍取决了贾珠,让他跟了自己一道就寝,难不成你们还能在大爷我眼皮下行事不成?如此念着贾珠便又心安些许。
  之后又对执扇吩咐了一番,勿要将今日他二人的谈话透露分毫,又令其继续打探着煦玉房中各人的动向,之后便打发执扇去了。此番按下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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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回 暗布局贾琏娶熙凤(一)
  ?  却说上回贾珠尚且还未寻思出如何处理煦玉房中丫鬟之事,便忽地从洗砚那处得知了近日里王子塍将前来京城一事。却说王家在京城亦有住宅,在之前王子腾点了京营节度使之后便由王子腾一家居住,而王家长子王子塍反倒是退而居其次,携了家人返回金陵原籍居住。如今王子塍再度来京,贾珠暗自推算了一番,十有八|九怕便是为了其女王熙凤的亲事而来,看来他母亲王夫人果真并未闲着,此番已经在为贾琏的亲事暗中布局了。而他近段时日里为了翰林院诸事并自己的生意忙里忙外,便也未曾过多留心荣府内宅之事。此番乍闻洗砚告知了这一消息,虽并不意外,倒也很是惊讶了一番。
  话说此事自从王夫人明了贾珠无法娶亲之后便也开始暗暗谋划,只道是自己在这荣府之中虽有子有女,然而头上顶着的婆婆是精明万分,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瞧着,对于自己全揽这荣府内宅大权一事仍是最大的阻力。而若是这内宅之中有人能助己一臂之力,令自己得以将荣府上上下下的权力握在掌中,那便再好不过了。若是贾珠能够娶亲,自己这头个儿媳妇便也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届时便是自己的一大助力。奈何算盘打得虽好,贾珠却不能婚娶,王夫人不得已之下便惟有将这娶妻的希望放在了从小跟随在二房这边长大的贾琏身上,且如今贾琏亦到了合该婚配的年龄。王夫人亦是瞧得明白,贾琏虽是大房之子,然其父贾赦对于贾琏之事并不理论,加之本性贪婪,惟有一心敛财,若是让他从贾琏的婚事之中大赚一笔,他怕便是无有不可的。兼了此番贾珠令了贾琏协助管理银号并当铺一事,贾琏从中赚得不少银子,感情之上便也日益偏向贾珠,对贾珠之言便也无所不从。此外,若说欲令媳妇成为自己的助力,成为自己的耳目臂膀,性子太过温吞软弱亦是派不上用场,尚需一些手段与谋略方好行事。
  基于上述的考量,王夫人便也自然而然地将结亲的目标放在了自己娘家长兄王子塍的女儿王熙凤身上,此女既是自己娘家之人,又兼这凤姐儿自小便被家中假充男子教养,为人精明爽利,颇有见识才干。若是能纳入自己麾下,不仅能协助自己理家,更能令自己王家在荣府的势力更为巩固。
  虽如此想着,王夫人尚且未及自己出手,某一日便忽闻贾母处正招待来访的南安王妃,即是日后的南安太妃。二位诰命夫人相见,自是彼此恭维一番对方好福气。南安王妃令贾母将哥儿姐儿唤出来见见,贾母便命侍立在旁的王夫人将宝玉并了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姐妹带来。
  南安王妃听罢便问道:“怎的不令你家大哥儿也出来见见我?”
  贾母笑答:“珠哥儿前往翰林院当差还未归来。”
  南安王妃闻言遂感叹一句:“想来你家大哥儿我都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好个标致俊朗的人,如今亦是成器中了举,如此他爹便也省下不少心吧。我之前见了哥儿便很是喜欢,若非当年哥儿扶乩占命,如今我倒也乐得做个媒人,给你家哥儿说一门亲事呢……”此番南安王妃正说着,一旁王夫人便领着哥儿姐儿来到厅里。众人见了,便也请安问好,之后命各人坐了。
  南安王妃先拉着湘云与迎春打量,询问这可都是家里的姐儿,贾母指着湘云道曰此乃她娘家的侄孙女,又指着迎春道这是老大那边的姐儿;随后南安王妃又拉着探春与惜春询问,贾母指着探春介绍道这是这房里的姐儿,又指了惜春道这是隔壁府里珍哥儿的妹子。南安王妃闻言先是逗弄了一番年龄尚小的惜春,随后又细瞧了一番探春,对探春的模样气度倒很是满意。之后转向一旁的贾母说道:“我瞧着你家这几个姐儿都挺讨人喜欢的,我是个个都想夸的呢……这里的这几个都是小的呢,我还记得几年前见过你家大姐儿,那时还不很大,和大哥儿一起见的呢,也是个顶标致的人儿啊,面有贵相,无怪乎如今选到宫里去了!”之后命了跟来的媳妇取了四份礼物来赠予了四个姑娘,她几人便也拜谢收下了。
  贾母则接着那话说道:“是啊,元丫头与珠哥儿年岁差得不很大,如今元丫头进了宫,亦算了了我一桩心事了。而珠哥儿的事我心里亦是急啊,奈何珠哥儿命里犯了忌,不合娶妻,否则又如何会待到此时还孤家寡人一个呢?我是羡慕你啊,世子都娶了媳妇啦……”
  南安王妃则道:“托了老天爷的福,世子妃已经怀了有三个月了,如今状况亦好……”
  贾母赔笑道:“你瞧瞧,这真令人眼红啊……如今珠哥儿的事儿我插不上手,好在琏哥儿的年纪也到了,我等着抱重孙子呢……王妃若有了合适的人,可给我留着啊……”
  一旁侍立的王夫人闻罢这话心下骤然一惊,不想原来贾母亦有插手贾琏婚事的意图,只是苦于寻不到合适的人选,方才耽搁到现在。
  南安王妃闻言问道:“琏哥儿?可是大老爷那房的?”
  贾母答曰:“正是呢,比这房里珠哥儿小个三岁,王妃可要留个心啊……”
  南安王妃听罢这话点头首肯:“老太君既吩咐了我自当记在心里……”
  之后二人又聊了几句家常,南安王妃在荣府中用了午饭,便也上车回府了。
  另一边,王夫人自打闻说了贾母亦欲插手贾琏婚事之后,待她一旦空闲下来,便也忙不迭地去信与金陵的王子塍,道明欲撮合了他女儿王熙凤与贾琏的婚事。王子塍思及四大世家之间联姻实属寻常,而自己这一房较了王子腾的二房而言本就无甚优势,常年为二房排挤,自己这王家正儿八经的长房竟为王子腾腾地方而阖家迁回了原籍,心下自是郁郁不平。而如今贾家荣府正如日中天、权势大盛,自己妹妹贾王氏诞下的二子一女,长子中举长女进宫,若是能与之联合,便也更能提升自己在王家的地位。而长房的次子贾琏虽说并非是王氏所生,然到底亦属贾家的骨肉,这贾府若是好了,难道还没有贾琏的好处在内?如此他们王家便也能从中谋得不少好处。如此这般思量一番,王子塍便也认同了妹妹提出的联姻的主意,兄妹二人遂开始寻思如何说服贾琏的亲父贾赦同意这桩婚事。只要贾赦同意与王家结亲,届时即便贾母心下反对,亦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首先,王夫人知晓此事定不可指望了贾赦的正室邢氏为自己帮腔,她素知那邢氏最是贪婪吝啬之人,素昔对于二房的自己取代她这大房大太太掌管这荣府一事早已是心生不满,此番对于这欲将自己内侄女嫁与她那房的次子之事定不会认同,搞不好还会私下里使绊子令她成不了事,遂此事她需瞒着这邢氏自己暗中策划。其次,欲成此事,她还需择人为自己在贾赦耳边说些好话方是,毕竟贾赦才是贾琏的亲父,贾琏的婚事到底要他父亲点头才行。念及于此,她便也看上了贾赦房里新纳的一名侍妾,此人目下很得贾赦宠爱,贾赦成日间便歇在那妾的房里。那名叫夏蝶的妾室年纪尚轻略有姿色,亦是以敛财克啬为好,当初为贾赦买下做了房里人,便从贾赦那里讨了不少好处。如今既然无法通过邢氏这一途,王夫人便也另辟蹊径转而通过这夏蝶达到向贾赦鼓吹与王家联姻的好处的目的。毕竟这正室与妾室之间总归有着不可协调的矛盾,这正室不愿协助之事,这妾室乐得与之针锋相对,指不定便也愿意协助了。
  念及于此,王夫人便也想方设法地讨好那夏蝶。彼时荣府内太太媳妇不多,太太们欲摸骨牌往往凑不齐人数,由此王夫人便命丫头将夏蝶请来凑成一桌。之后王夫人便让金钏儿站在那夏蝶之后,将夏蝶需要的牌暗示给自己,然后不动声色地将牌输给她,令她每次均有钱可赚。之后更是自己得了甚好吃好穿的便也命人送了给她,几次三番之后这夏蝶便也知晓了王夫人乃是有意为之。然而却是无人不感激那与己于利之人,加之这二房的太太又是与自己利益无甚冲突之人,遂与王夫人便也日益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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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回 暗布局贾琏娶熙凤(二)
  ?  之后的某一日,王夫人借了送御用宫纱与这夏蝶的机会命丫鬟请这夏蝶到自己这屋来,随后趁机道明自己的用意,对着夏蝶和颜悦色地说道:“最近我这里有件事有些许棘手,正不知如何是好。今日趁着你在这里,你是个有见识的,我这处也没个媳妇可以商量,你便帮我合计合计。”
  这夏蝶亦是个伶俐之人,听罢这话忙地开口对曰:“哎呦瞧太太这话说的,太太这般尊贵的人能有什么烦心事?家里哥儿姐儿哪个是不争气让人操心的?合该闲下来终日享福养老才是,外面何人私下里不羡慕了太太的福气?”
  王夫人听罢这话倒很是受用,然仍是记得自己原先的目的,遂只将话转了过去:“哎这些都是面子光彩里子难堪,外人不明就里的当然羡慕。哪家里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像我娘家的大哥,现下住在金陵的,家里的姐儿到了待嫁之龄,于是便千里迢迢地写了信过来让我帮忙物色物色,瞧着有甚合适的人选。这丫头瞧着是模样标致言谈爽利,当初便连老太太见了也很是喜欢。我琢磨着这外人哪有自家人信得过,我家珠哥儿倒是年纪合适,才貌人品那是样样没的挑的,这家里哪儿也找不出这样好的人了,可惜就是神仙不让咱珠哥儿娶亲,否则我便也将我那侄女安排给我家哥儿了。而其他的哥儿不是年纪不合适便是已经娶亲,像那隔壁府里的蓉哥儿都已经定亲了。如此选来选去的,便惟有你家老爷的琏儿适合了……”
  夏蝶一听这话便也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知晓王夫人此番便是为了让自己替她在贾赦跟前说些好话以便撮合这贾琏与她侄女,遂忙答道:“太太说的可不是吗?我最近也常听我们老爷念叨起琏二爷的亲事呢,道是不知去何处寻上一门门当户对又有利可图的亲家……我就给老爷说啊像二爷那般人品,家势好模样好,这城里的姑娘家还不抢着要呢,到时候老爷还不挑花了眼?如今看太太说的,这不就是亲事上门了吗?太太娘家家势又好,还怕人姑娘家短了咱家的嫁妆不成……”
  王夫人听罢这话便知这夏蝶果真是个伶俐识趣之人,一听就明白自己的意思,说话也很能顺着对方的心思,和明白人说话便是这般省力气。只是此番还未待她继续说下去,便听外间周瑞家的唤道“太太,珠大爷与林少爷来了”。王夫人闻罢便也暂且停下不说,与夏蝶一道立起身来,见周瑞家的打起帘子,贾珠煦玉从门外进来。
  他二人进屋之后向王夫人请了安,道是刚从贾政处请了安过来。王夫人见状忙地唤贾珠在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了,煦玉则坐在王夫人手边靠东面的椅子上。这夏蝶见了这格外光华耀目的二位爷,忙地对二人行了礼,贾珠见了便询问王夫人这是谁,王夫人则答:“这位是你大伯那边的姨娘,今天来我这里话些家常。”听了这话贾珠顿时便明白了王夫人在打甚主意,虽心下知晓却也并不开口道明。
  一旁夏蝶闻罢忙开口说道:“这真是凑巧了,太太刚还和我说到大爷呢,夸咱大爷模样好人品好样样都没的挑。我啊进这府的时间短,还不曾见过这房的爷们,太太说了那话我先前还不怎么相信呢,然现在亲眼瞧见了大爷的品貌,我觉得太太那话说的还很不够呢~”
  贾珠听罢略微蹙了蹙眉,口里只淡淡道句“姨娘过奖”。而身侧王夫人听罢则很是欣悦,遂一面摩挲着贾珠的后背一面转头对夏蝶说道:“旁边的玉哥儿和我家哥儿是一起长大的呢,又在一起读书取试,所以常常在一块儿。你没见过我家珠哥儿也难怪,他平日里都要去翰林院当值,又管着家里几处生意,较他父亲还忙呢。昨日里老爷还跟我说在家里见到玉哥儿却没见到珠哥儿,他心下很是埋怨,说我家哥儿就该和玉哥儿一样莫要成日里忙这忙那的,下了值就老实待在家里……”
  说到这里王夫人又转向贾珠说道:“说到老爷,今日老爷可又向你说起为宝玉请个先生的事了?”
  贾珠点头以示肯定:“老爷说起了。”
  王夫人见状叹了口气,说道:“这让宝玉念书的事老爷说了多少回了,我倒是劝他莫急,宝玉年纪还小,难免贪玩了些,头上老太太又纵着,逼得急了宝玉自己也不好受,老太太见了也不乐意,不若再等等。我这般说老爷听了又不乐意了,我想他大概便也寻了你念叨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