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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个说少也不少了。”薛蟠拿过了一只毛笔,摊开了一张大的地图,一边让谢穆报名字,一边把这些地方给一次圈了出来,然后他们二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个区域都是靠近了黑龙江沿江附近。这说明薛蟠最担心的问题出现了,外北极有可能并不是病发地,或者这种病情已经向内传去。这么一来死的就不是几千人。与外北的地广人稀不同,小兴安岭之内,一旦爆发了病症,后果不堪设想。
  “我马上写折子呈交皇上,木子恐怕你要亲自跑一次绥化了。将这里的事情告诉黑省的知府邵勤大人。让他一定要马上着手控制可能爆发的疫情,一旦有所问题,务必请他与我们一样,一经发现,早日进行隔离措施。”
  薛蟠离不开外北,布政使主要负责民生,这个时候他还要跟进牛痘的研制工作,只能麻烦谢穆动身一回。如果等到朝廷下诏书,很可能就会晚上四五天,在这里面还发生什么样的异变谁也说不清楚。而谢穆从品级上来说,亲自与知府相谈也是官大一级,给足他面子了。
  谢穆马上答应了下来,其实这个时候留下的人才更危险,他却也知道自己代替不了薛蟠,薛蟠一边要忙着调配整个漠北的人手与物资,又要与大夫们商讨着将人痘改为牛痘的事宜,还要前往各个病发地探查,已经是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了。
  谢穆能做的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马上就走,楸枰你放心,邵勤那个长胡子不是一个敢大声说话的,看到我这张黑脸,也就怕了,一定不会僵着来的。”
  薛蟠拍拍谢穆的肩膀,这话也只有他才会说,不过对着有些人,谢穆的黑脸还是很能唬人的,“你把握分寸。如果药材上有什么需要的,马上派人告诉我。一定不能让天花进入关内。最重要的是时间!我们要争取时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等到疫苗研制出来就好了。在这之前,我们只能与天挣命。”
  薛蟠送走了谢穆,却是到了柏佳木县城,他这段日子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给郇昰的折子刚刚送了出去。要说最怕的事情,薛蟠还是怕天花进入京城,那里的人口众多,又是马上要过年了,人流量也大,要是爆发天花疫情,这个死亡人数难以想象。郇昰还没有在皇位上呆多久,就遇到了这样的瘟疫,有些不安分的人又要开始蹦跶了。自古这种天灾被视作了是因为皇家的行为不端造成的,这个罪名又有谁来承担呢。
  所以,明知道这是不能由人力控制的疫情,薛蟠还是尽全力要把它控制在外北的范围内。这个地方不受朝臣们的关注,影响力也就会小很多。
  “薛大人来了啊!”金澄见到了薛蟠,这位可不像一般的官员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就躲在了县衙中,而是已经前往了每个病发地,在隔离区外不断地鼓舞着百姓们。
  一开始隔离的时候,因为军队的强势介入,大部分的百姓只能选择了服从,他们住到了远离家人的地方,看着脸上挂着围布的大夫们,心中已经没有了希望,也许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吧。不过为了不牵连家人,患病者选择了等死。
  而薛蟠却没有放弃这些人,他比谁都清楚,这个时候三分人力,七分天意了,但是人的意志力是无穷的,谁也不能放弃自己,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就真的是绝望了。
  因此,薛蟠不断地前往每个隔离区,在隔离墙之外,不断地向里面喊话。
  那些躺在了病床上的人们,总是能听到薛蟠坚定执着的声音,从墙外的远处而来,却是那么的真实而亲切。“今天是进行隔离的第七天,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又有十个人从痘症中活了下来,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安全区。这些人分别是……,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你们认识的人,他们都好了,下一个就是你们了,千万不要放弃,你们的家人正在家中等你们。咬咬牙,扛过了这一关,以后的日子就越来越好了。”
  “会有用吗?”夏桂看着薛蟠,这里距离隔离地还是有些距离的,薛蟠用着内力重复了三次这段话,嗓子也是冒烟了,立即递给了他一杯温水。
  薛蟠一口喝完放下了杯子。“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希望百姓们知道官府没有放弃他们,他们的家人也没有放弃他们。我们都没有放弃,他们也不能放弃。而且我师父的手记上说,这内功有种安抚人心的效果,你听着呢?”
  夏桂想了想,好像在薛蟠的喊话中,确实感到了一种安定感,倒是玄妙了。“好像是有吧。这也有关吗?”
  “尽人事听天命吧。说不准这种暗示的效果可以起到作用呢。只有当他们有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才能从阎王的手里逃出来。”薛蟠望着隔离区,他想的却是牛痘的事情。其实他很自责,居然忘了关于天花的病症,要是早个十年研制出这些疫苗来,这些百姓是不是就不会遭此一难。他又不是不知道天花的恐怖,也知道正确的疫苗研制方向,为什么偏偏没有记起这件事。
  “你不是神。”夏桂拍了拍薛蟠的肩膀,她看到了薛蟠的自责,也许薛蟠是有可能早点阻止这样的疫情发生的,而自己也是有可能阻止这个疫情的发生的,但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大庆没有爆发过疫情,而前朝的疫情也过去了两百年,这个时间足以让人们忘记天花的可怕。就算你研制出了牛痘,太上皇当政的时候,真的可以推广?还有,你认为百姓愿意接种?人们都是等到了危险到来的时候,才会相信很多事情,也会愿意冒险一试。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你让那些百姓来尝试接种牛痘,又没有官府有力的支持,这根本不可能!”
  薛蟠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也许这也是他的潜意识吧,所以根本没有在事前,想到过这样的灾情会发生。
  “两位大人,快来吃饭吧。”金澄在后面打断了薛蟠与夏桂的沉默,“兄弟们烤好了狍子,还是孜然味的呢。”
  被金澄这么一喊,大家也都是饿了,细细清理一番之后,就放开了肚子吃了起来。这个时候,更加要好好的吃上一顿。
  一日之后,京城收到了消息,郇昰没有想到这一次薛蟠居然又险入了这样的危险中。他看着北方,想要飞奔去柏佳木,却只能再一次忍住心中的记挂,坐镇在紫禁城中。现在正是人心最不安稳的时候,必须要防止可能入关的疫情,一旦那样的事情发生,就像薛蟠说的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皇兄,让臣弟去吧。”郇旪找上了郇昰,“皇兄不能离开京城,臣弟愿意代替去看看那里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郇昰转头看向了郇旪,“为了夏桂?”
  郇旪大方地承认了,“皇兄也不放心薛大人在外北的处境不是吗?疫情很有可能进入黑省,臣弟去也是能稳住一些脑子僵化的老家伙们。保证了东北与外北的安全,才能保证几位大人的安全。”
  “朕只希望能看到你们都活着回来。”郇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在心中徒劳地祈祷着蟠儿一定不能出事。
  85第八十五章
  谢穆一路急忙赶到黑省,见到邵勤的头一句话就是东北出事了,第二句话就是这里极有可能有了天花疫情,第三句话就是赶紧安排人手进行隔离吧。
  邵勤被谢穆这说风就是雨的样子弄得楞住了片刻,然后就感到不对味了,你一个外北的官员来管我们这里的事情干什么,东北有没有事情他还不知道吗。隔离这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事情吗?弄不好是要闹出大乱子的,万一引起民愤谁来负责啊。就知道没事找事,一个黄毛小子懂什么啊。“谢大人你看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要不歇一晚上,我们再来讨论公务。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嘛。”
  谢穆一听这老头唧唧歪歪地真是讨厌,外北光是一个县城就有一半的人折进去了,还说不要急于一时,真的是岂有此理了。他马上板起了一张黑脸,让房间内的气势猛然紧绷了起来,“我说邵大人!你倒是能睡得着,也不怕晚上痘症就找上了你。要不要我为你普及一下这个疫情的可怕之处,不说宋朝的时候因为这个疫情为死亡的人数,那个太远了,你许是记忆力不行了记得不真切了。可前朝的事情总要记得吧。邵大人也做过翰林院修编,对于前朝的大事情记不清,可就说不过去了。一百五十七年前,氏王朝中期的时候,因为这个病症洛整个北边可都是被它肆虐了一边。怎么着,邵大人是想让大庆的百姓也尝一边这个滋味。”
  “谢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是好心让你休息一晚,然后我们再做定论,为何你一言不合就出口伤人,竟然是说我邵勤把黎明苍生的性命视如草荠呢!这也太过分了吧。”邵勤完全没有料到现在的年轻人胆子这么大,在他的地盘上还敢这样呛声的,看着那张黑脸,好像自己欠了他多少钱似得,真是想把人扔出去。
  谢穆一脸‘我就是这么说了,你有本事想,还不允许我说’的神情,“邵大人不用着急地向我表明衷心,谢某那里说错了。我与薛大人在外北已经统计出来了死亡人数与感染的区域,明显就是集中在黑龙江的沿江一带。我们好心好意地让邵大人快点早做准备,要是邵大人真的是为了百姓打算,签发一条隔离令算什么。大庆律例中有过明确的条令,如遇瘟疫等传染性灾情,可先行隔离措施,后上报朝廷。邵大人你在这里等着朝廷的批文的时候,都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性命就这样断送了。与其有这个空隙想着安睡一个晚上,还是抓紧时间,调动整个黑省的大夫,还有相关草药的储备吧,不要到时候弄了个措手不及。”
  说完了之后,谢穆就坐在了那里,他到要看看这个邵勤是不是真的老骨头了,睡得晚一点就不行了。那样的话,他这个知府也是可以不要做了,还是让给体力适合的年轻人吧。
  邵勤被谢穆这样的无赖样子给噎住了,简直是有辱斯文,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这人不是他的直属长官,话说回来黑省并没有另派按察使,要是真的事急从权,谢穆是可以跨省行使他的权力的。
  邵勤看着谢穆的样子,恐怕今天自己不按照他说的做,那么这一觉也是别想睡了。罢了,罢了,不就是隔离令吗,他发还不行吗!但是签署的时候,一定要谢穆联名才行,万一有了责任,也是谢穆这个教唆者担着。以后不要让他找到机会,外北的好多物资都要从东北的地界上走过,就不相信还没有能够卡住他们的时候。
  邵勤心不甘情不愿颁发了行政令,让底下的县城必须马上统计上来疫情,同时一旦发现马上进行隔离。就在邵勤做着这事情的时候,郇旪已经带着皇命到了东北军营,最让当地的守军配合行动。
  不查不要紧,一查果然已经出现了问题。大庆的官员真的缺少这样的意识,他们向上数三辈都没有遇到过重大的疫情,所以实施紧急措施的意识十分的薄弱,好还现在疫情还只是集中在了黑省的北边,而南边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是这个时候京城已经下发的紧急公文,整个东北三省都进入了高度戒备中,需要的大夫、药品、后勤物资都必须事先准备好。
  一来一往之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外北的疫情已经彻底的爆发出来。索性薛蟠的隔离措施做得早,没有让整个外北全军覆没。
  这个时候,薛蟠最为关心的是从人痘到牛痘的研制进度。科学这个东西说慢很慢,说快很快。但是快慢之间,绝对不是光有技术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就像是人痘这种技术,其实在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中医的以毒攻毒一说,让大夫们有了把生过病的人身上的痘,去种到其他健康的人身上就可以预防的想法。
  最为著名的例子是宋真宗的宰相王旦,他的几个子女都死于天花,老来得子之后,害怕以往的惨事在儿子的身上再次发生,于是去峨眉山请来了一名神医,为了他的儿子种痘,七日之后小儿全身发热,十二天后痘已经结痂,免疫成功了。此后,没有再受到天花的病症困扰。
  可是这样的一个预防方法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认证,而只是在民间悄悄地流传着。薛蟠这次请来的大夫也都是民间的杏林高手,他们其中有过他人种痘的经历,有的成功了有的却是失败了。大夫们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细胞之类的学说还都没有出现在大庆。因为人痘没有灭活或者减毒,所以易感人群种了人痘等于是直接接触了天花病毒,有的就熬不过去了。这些道理是与大夫们解释不清的。但是大家都得出了一个认知,那就是人痘不是百分百的安全,甚至是要冒风险的。在之前疫情没有大规模爆发的时候,或者说将近两百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天花疫情的时候,事前会接种的人真的太少了。
  大夫们也是奇怪,为什么薛蟠会提出,用得了痘症的牛代替得了病的人上面的天花痘浆为疫苗。薛蟠只是说在以前听闻过有一个村庄,那里的牛得了痘症,凡是不小心接触了这头牛的人,都会在几天后发牛痘脓疱,看上去吓人,但是结果却是无碍的。而后来天花来临的时候,凡是得过牛痘脓疱的人都平安无事。
  根据这一点,大夫们是有了研制的方向,也是在死囚的身上实验过了效果,还真的成功了。但是就算是因为这一点,也不能证明牛痘就有用。这等于是把牛身体上的毒症带到了人的身上,要是种了牛痘以后,人会不会长出牛角变成牛啊?
  “薛大人,都说人是万物之灵,这种了牛痘,以后会不会说话也变成了牛叫声,头上也长出了牛角来啊?”
  薛蟠听着这位大婶的说法,也是真心佩服她的想象力,怎么会有人想的这么离谱。却是想不到在死亡的面前,真的有人更加害怕变成妖怪,大家开始歪了一开始的探讨范围。现在变成了是作为一个人死去,还是变成一个牛妖活着,两者选一的命体。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夏桂也是听到了满县城的风言风语,这群人真的太有想象力了。变妖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还有更加稀奇的事情就是这群大夫更加关心的是在手臂的哪里种痘才符合着经脉的理论。
  “今日他们已经定下了要在手臂的消烁与清冷渊的两个穴位上下交连之处种痘了,那里是手少阳三焦经必经之地。在那个位置种痘深藏于体内的毒素,就可以形成一个大轮回,自然地排出体外了。”薛蟠想着这番中医理论摇了摇头,他也不是学医出生的,解释不了为什么牛痘与人痘一病同源,也说不明白疫苗免疫的人体机能,这都是后人要探寻的东西。
  夏桂在这一点上比薛蟠看得透,凡事还是要符合了国人的五行药理才行,在手臂的这个位置种痘,也确实能用以前的这套理论。“人身上的关要之府当属三焦,中医里面说三焦之于人体,便如同天地之中的三元,五脏六腑皆在它的管辖范围之内。三焦通,则内外左右上下皆通。他们费心找这样一处位置也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