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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其实也是对那位姑娘好奇的,但她不敢、也无处去问,这会辜平隶既然说到了,她赶紧竖起耳朵,盼着能听些这位姑娘的事,如果能知道那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喜好什么,厌恶什么,她便能对荣习更加投其所好了吧?
  可惜她没等到这个机会。
  辜平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见荣习神色仿若没听到一般,赶忙寻了个由头将话题岔开,仿佛刚刚他并没讲过那句话,只是一阵风刮过。
  回去路上,春花仍旧是与荣习坐一辆马车,春花仔细端详了荣习许久,见他确是没什么异样,并没有受辜平隶那两句话影响,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那边荣习早就发现了身边的小丫头正鬼鬼祟祟观察他,缘由他也猜到几分,心里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丫头素日里没心没肺,竟然为了这事变得拘谨。
  但荣习没有挑破,任由她瞧着,自己端坐养神。
  自那日骑马打猎后,春花觉得她与荣习的关系着实亲近了不少,荣习好像没有从前那么抗拒她,虽然也并没有变得多热情,但至少她偶尔去仁禄堂,荣习不再会赶她走了。
  春花欣喜于此,但也多了新的烦恼,上次一同打猎的那位楚姑娘楚泠,近来同荣习走得颇为亲近,起先她还没察觉,直到后来有一日,她听到自己院中两位洒扫嬷嬷闲谈,她才知道的。
  晓风院里只这两位常在的下人,春花也不端主子架势,对两位嬷嬷很友好,管得也宽松,平日里洒扫事务做完,还允许她们将小孙子带过晓风院来玩,甚至还能边闲谈边将晚饭要用的菜浆洗择好。
  那日也是午后,安嬷嬷带着两岁的小孙子,和孙嬷嬷一起在墙根底下择菜,春花就躺在屋里靠窗的美人椅上晒太阳,窗户大开着,两位嬷嬷也没想背着她说悄悄话,故而那些对话春花都听得一清二楚。
  前面的不过是闲话家常,可后来说着说着竟说到了荣习。春花这下来了精神,太阳也不晒,坐在窗下仔细听着两位嬷嬷说话。
  “要不说呢,还是得门当户对的,你瞧瞧咱们老爷,先头娶得那可是太守的亲闺女,后头续弦的身份上就照先夫人差了一截,老爷对她就没有对先夫人那么好,自己也不争气,做出那等下贱勾当,活该被老爷休了。”
  这事春花是知道的,岑老爷二娶的妻子,就是荣习名义上的亲娘,前两年和自己的姐夫勾搭成奸,被岑老爷发现,休掉了。但她却不知岑老爷的原配嫡妻竟是太守的女儿,那不就是……楚泠的亲姑姑?
  “是啊,老爷和先夫人感情也好,先夫人走了这么多年了,老爷还年年往太守家里拜年,听说当年再娶也是先征求过老丈人的意思,人家同意了才娶了后头那位进门的。”
  “可不是嘛,这几天我听老爷院里伺候的小厮,就那个大山,听他娘说,咱们三爷跟太守家里的小孙女走得近的事,老爷都知道了,也很中意那位楚小姐,三爷也到年纪了,我估摸着,老爷兴许是有撮合两人的意思。”
  “咱们三爷如今可了不得,老爷把大半生意交给他,还都做得有模有样,再能娶个楚小姐那样的大家小姐做少奶奶,那日后……继承家业什么的,可不就是稳了。”
  春花细细听完,心里头不是滋味。诚然,楚泠确实有个好出身,也因为家境相当,眼界高家教好,各方各面都不是自己所能相比的,再者荣习并非正儿八经的嫡子,又是行三,二夫人那副做派之下,将来荣习想名正言顺继承家业确实会有阻碍的,可若有了楚泠的助力,那事情就不同了。
  春花越想越难受,暗自怪罪自己没用,楚小姐聪明伶俐,温柔大方,知书达理,而她只是个乡下小丫头,甚至大字不识几个,什么吟诗作画的精细活计她也做不来,最多是缝缝补补做些吃食。
  或许,荣习就是和楚泠这样的姑娘才般配吧?
  呸呸呸,春花啐了自己一口,怪自己没志气,原先那位荣习心上人,也没听说是什么大家闺秀呀,怕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这么一想,荣习自己未必在意这个的,那她何苦在这烦恼呢。
  春花这边辗转纠结的工夫,荣习刚从绸缎庄送走了楚泠,又忙活了半柱香工夫才终于是回了府,哪成想刚进大门便有人来传话,说是岑老爷请荣习过去一趟。
  荣习未多想,点头应下,回仁禄堂简单换过衣裳,便往岑老爷院中去。
  岑老爷近来不大管事,生意上都放手给荣习,每日里清闲得很,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逗鸟,见了荣习,放下鸟笼子招呼他进去。
  “近来生意上还都顺遂?”
  “都还好,赌坊那边已经开始迎客了,绸缎庄之前生意差些,儿子也在想办法了,应该再过段时日能初见成效。”荣习并没觉得岑老板问他这些有什么不妥,从前岑老板也会隔个几日问上一两句,毕竟他初初接手,仍有许多不懂不熟悉的,岑老爷多问多教,对荣习而言也是件好事。
  “嗯,生意上我对你放心。”岑老爷手指点着桌面,话音一顿,瞧向荣习,“近来听说,你与楚家大小姐走得亲近,楚泠是个好孩子,你们处得好,改日不如请到府上作客,你们年轻人爱折腾,搞个诗会酒会都好,把你那些朋友都叫上一起,也算联络感情,做生意嘛,人脉也很重要的。”
  岑老爷说得隐晦,但荣习也听出了言外之意,先是一怔,而后轻笑了下,“爹多想了,我这几日与楚泠交往多,是想着她是姑娘家,对绸缎料子花样懂得多,想让她帮忙把把关,选些姑娘家会喜欢的样式,咱们投客所好,生意自然能好些。”
  “这无妨嘛,你们年纪相当,能在一块儿探讨生意固然好,若能顺便解决了人生大事,不是一举两得?你过了年可就十八了,你大哥二哥像你这个年纪早都娶了妻,你那个娘不中用,你又不喜欢姨娘们掺和你的事,我这当爹的就得多嘴多想,多替你打算些。”
  岑老爷当年对楚泠的姑姑也算用情很深,虽然那位岑夫人一直未能生养,可她在世时岑老爷也一直未曾纳妾,守完了妻丧才迫于传宗接代的压力娶了两房小妾,后来再娶续弦也是楚太守点了头的。这楚泠是岑夫人的亲侄女,若能与自己的儿子成就姻缘,也算是能聊解他与岑夫人夫妻缘浅的遗憾吧。
  “爹,儿子如今无心于此不说,我与楚泠也只是朋友而已,更何况张詹家里早有意欲与楚泠亲上加亲,人家那可是表兄妹。”
  “这有何妨,只要还没下聘,一切都还好说嘛……”岑老爷还欲再劝劝,但见荣习似有些不愿再提这事,也只能作罢,索性绕开话题同他聊些别的,“你那边那小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这问题若是再前些日子问他,荣习一定会说他巴不得早日将人撵走,可近来不知是因那丫头收敛了不少,还是他真的已经习惯了她,荣习竟然不再有那么强烈想要赶她走的冲动了,甚至觉得……留她在这,也还不错,那丫头总有些古灵精怪的妙点子,以前觉得烦,现在觉得倒有些意思。
  或许是荣习思考地有些久了,岑老爷笑了声,拍了拍荣习的肩膀,“都是男人,爹懂你,要是有点意思,就先留着,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是不能娶个乡下丫头当少奶奶,但通房还是可以有,将来等你娶了妻,要是愿意,把她纳进房里做个小也不是不行。”
  这话让荣习听得有些不舒服,他从没想过要让春花做什么妾和通房,他没嫌弃过她的出身,他甚至觉得春花是个好姑娘,他自己无心于儿女情长才一直拒绝她的,但心里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荣习的这些想法,春花暂时是无法知道了,但这并不影响她坐在晓风院里平白无故打了两个大喷嚏,刚好将她胡思乱想的思绪拉回来,就算是岑老爷中意楚泠又能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要看荣习自己的,想到这,春花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抬头看看外面,太阳已经落山,转眼都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春花从美人椅上翻身坐起,穿上鞋子,也不等人来给她送饭,直接奔去了仁禄堂。
  在仁禄堂门口恰好碰见了刚回来的荣习,春花三两步跑到荣习跟前,笑嘻嘻地道:“三爷今儿回来得有些晚呀,是太忙了吗,三爷辛苦了。”
  “我不辛苦,倒是你风风火火跑过来有些辛苦。现在天色晚,别乱蹦乱跳的,走路仔细着点,当心摔着。”荣习斥了两句,抬脚先进了院门,他没招呼春花那丫头,但他知道她一定会跟着进来的。
  果不其然,很快身后便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是春花小跑着跟了上来,带着一阵风扑向他身边,耳后还有她软软的声音——
  “知道了,谢谢三爷关心我。”春花颇有些狗腿地边走边给荣习捏肩膀,“三爷今天又见了楚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