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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被李明领着到了晓风院,她不明所以,这岑府连柴房都这么气派的吗?一时惊得都有些合不上嘴巴了。
  “何姑娘,以后您就住这院子了,虽是不大,但很是僻静,里头的装潢也精致,离三爷的仁禄堂也不远的,您瞧——”
  李明引着还在吃惊中未缓过神来的春花,沿着晓风院门口向西的那条小路走,路边还种了好些翠竹,行了没多远,果见一从里关着的红漆小门。
  “从这就能到仁禄堂啦,只不过这小门素日里不常开的,但您也记着点。”
  春花点点头,表示记下了,但她也缓过神来,方才她问李明府上柴房离三爷的院子远不远,他答说有些远的。既如此,那这晓风院就不是柴房啊!
  想到这,春花忽然有点兴奋,但还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三爷不让我住柴房啊,他当真让我自己住那小院子吗?”
  “是啊,怎么可能让您睡柴房啊。”李明走在春花前头,已经先一步走过去推开了晓风院的院门,边往里走边给春花介绍。
  “这院子除了正房,只有东厢房。西边是空着的,原是想辟成个小菜园子,后来没成行,就这么放着了。东边厢房一间是浴房,一间是杂物间,只有正房能住人,茅厕在东南角,厨房倒是没有……”
  “但您不用担心吃喝,我一会儿回去就吩咐人,每天给您从厨房取吃的过来。也有两个收拾院子的粗使婆子的,但不在这上夜,只白天过来,到了晚上饭点就走,不会打扰您生活。今儿是我看她们都收拾地差不多了,就让先回去了,等明儿她们上工,我带着她们给您认认脸。”
  春花随着李明迈进院子,一边听他说,一边打量这院子。李明竟还说这是个小院子,春花见了只觉得这院子已经很大了,比她从前在家时全家人同住的院子还要大些呢。
  “就我一个人住吗?”
  “是啊,以后这院子就是您的了。何姑娘是不敢自己住?那小的回去同爷说一声,给您——”
  “不是不是。”春花连连摆手,“我不是不敢,只是没想到会单独给我一间小院子。”
  春花迈上前两步,走到李明前面去,抬手轻轻推开了正房的屋门。
  李明站在身后,没再往前走,虽说春花不是正经主子,三爷也没把人当成个丫鬟安排,那身份上便与下人绝不相同,他不敢怠慢,再者春花还是个姑娘家,于情于理李明都不能擅自进春花的屋子。
  “何姑娘,那您先收拾着,您的包袱我都已经让人放进去了,还缺什么短什么大可来找我,或是往仁禄堂找铃兰姐姐们也是使得的,您歇着,小的就先告退了。”
  春花才刚迈了一只脚进去,听李明这话赶忙又收回来,“麻烦李大哥了,劳您替我跟三爷道个谢,等我收拾好东西就亲自过去跟三爷道谢。我送您吧。”
  “不用,姑娘您歇着就是。”李明没让春花送,自个儿离了院子,临走还帮春花关好了院门。
  李明一走,春花越看这院子越高兴,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呀!更别说还是这般精致气派的小院子。春花在院中四下打量着,嘴边的笑掩都掩不住,若是让别人瞧见她这副傻乐的样子,只怕都当她是高兴傻了呢。
  屋里头没什么摆设,只有些常用的床、柜和桌椅之类的家具,但每件家具却都是样式精美,春花轻咳一声,双手背到身后,挺胸抬头,姿态高傲地坐在对着门的椅子上,学着大户人家的□□,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免礼吧。”
  说完,春花又绷不住,自己坐在椅子上咯咯笑,原来做主子是这样的感受。坐着看厅里的人或站或跪地回话,而自己就只需要出个耳朵听着,若有精力还可在一边便吃茶便听,真是惬意。
  春花高兴够了,却是叹口气,可惜她这样的出身,也就只能自己坐在这瞎想想过干瘾了,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做一次真正的主子。
  像是认命一样从椅子上起身,春花去桌边把自己的两个包袱都打开来,其实里面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过是些衣物。她从家去崇安时除了身上穿的那一身外,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裳,倒不是她不多带,只是她每个季节统共就只有两身衣裳。后来她在崇安时,是荣习的堂姐给她置办了几身新的衣裳,她如今带着的便是这些衣物而已。
  首饰胭脂一类的东西她都没有,只几件衣裳,收拾起来不费时候,叠好装进衣柜就是了。
  东西收拾好,春花坐在床上瞧了几眼这屋子,心下琢磨着该什么时辰去同荣习道谢,现下正是午后,才刚结束奔波,想来他是要沐浴休息一会儿的吧?如此想着,春花决定且先等等,到了晚饭时候他总该要吃饭的吧,那时再去或许妥当。这么想着,她便抬脚出了屋门,准备去东厢房那边也瞧瞧。
  可才刚走到东厢房门口,就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来人很不客气,像是要将门捶裂一样。
  “来了,谁呀。”春花连忙小跑过去打开院门,“是谁呀?”
  “还能是谁。”外头来的正是铃兰和金桂,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每人手里都提着桶水,上头还冒着热乎气,想来是刚烧的,铃兰和金桂手里则各抱一个小匣子,瞧不见里头装着什么,“在里头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半天也不来开门。”
  铃兰嘴上埋怨,却也不敢不按主子吩咐地做事,自己先挤进门去,而后招呼着身后的小厮们将新浴桶和热水都抬进浴房去,回头对站在院子里呆呆看着他们劳动的春花喊了一声:“你还愣着干什么,三爷让我们给你们送洗澡水过来,你赶紧去洗吧,身上这衣裳也脱下来,我一并拿走。”
  春花走上前,一听铃兰的话,心里头顿时乐开了花,“三爷让你给我送来的?”
  “是啊。你手脚快些。”铃兰见几个小厮已经将热水都倒进浴桶,一个个拎着空桶都走出院子去,把自己手里的小匣子往院中石桌上一放,又把金桂怀里的也夺过来放下,“金桂你跟着进去帮她脱衣裳。”
  “别,别。”春花哪被人伺候过,听说要让金桂跟着进去帮他脱衣裳,吓得退后了一步,“我自己来就是,不用你们帮。”
  “那行,你快些吧,这里面有新的里衣和外衣,你进去将旧的换下,再从门边开个小缝递给我们。”金桂为人老实,话不多,对春花也有些嫌恶,但说话还是平和不少。
  春花笑着应下,小跑着进了浴房。把褪下的衣裳交给铃兰和金桂,只听得外头铃兰又喊了一句:“你快着点洗,可没人留下等着给你添热水的,别等水凉了受了寒,让三爷觉得我们办事不力。洗漱梳妆的东西都在另一个匣子里,洗好了你自己看着拾掇。”
  再然后,外头便没了声音,春花是个没心没肺的,根本不把铃兰的针对和排挤放在心在,如今她有自己的小院子住,还能洗个热水澡,便已经很好了,同铃兰计较那些做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成功留在岑府,留在荣习身边了!于是她乐呵呵将自己整个人泡进浴桶里。
  仁禄堂里荣习已经沐浴完穿好衣裳,李明安顿好春花回来复命,问他需不需要再给春花配两个丫鬟,说是那院子一个人住到底还是旷了些,身边有人跟着伺候能好些。
  荣习哼笑一声往卧房走,对李明的话不以为然:“她来这是当主子来了?我给她吃给她住已经仁至义尽,还想花我的银子找人伺候她?想得倒美。”
  卧房里已经提前燃起香,被褥和柜里衣裳也都拿出来用香料新熏过,荣习坐下后示意垂柳给他倒茶喝,又对李明道:“你崩管她了,六姐姐说让我带她回来,我这已经听她的带人回来了,也安顿好,往下就让她这么住着就是了,一日三餐都给她送过去,时间长了她觉得没意思,自己就来求着要回去了。”
  李明听着,没说其他,应了话便退下。荣习则闭着眼由垂柳给捏着肩膀松筋骨。还是李明出门后又折返回来,低声问:“爷,那要不要给何姑娘送些热水过去啊,这刚回来总要洗个澡吧?”
  荣习很是不耐烦,眼都不睁,对着李明摆了摆手道:“成成成,这事你做主就是了。”
  李明诶了声正要走,荣习又把他叫住:“等等,你先回来。”
  荣习睁开眼,瞧着李明,啧一声:“她一个姑娘家,你过去送洗澡水不合适,你让铃兰去安排。”
  这才有了铃兰带着金桂过去送热水一遭。
  春花洗过澡浑身热乎乎,这一热便开始犯困,她叫来院门外等着的两个小厮,让人将洗澡水倒掉,见时辰还早,打了个呵欠,准备小睡一会儿再去仁禄堂见荣习。谁知道,这一睡便睡得有些沉,醒来时,外头天色都已经暗了。
  春花抬眼瞧见屋子里有些昏暗,从床上惊坐起来,想起自己还没去给荣习道谢的事,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赶忙起身穿好衣服,蜡烛也顾不得点,径直出了门去,连院中石桌上摆着的食盒也未瞧见。
  到了仁禄堂,春花先停下歇了两口气,见院里灯火通明的,便知荣习应该是在的,抬脚便往里走,问过守门的小厮,知道荣习在书房,便直接往西厢房走。
  她不懂大家族里那些繁文缛节,但进门前要先敲门还是知道的。
  来开门的是李明,他见到来人是春花,笑着问:“何姑娘,找我们爷有事?”
  春花点点头,便挤进了屋子。
  屋里烛火点得足,明亮不逊白日,她往南边望去,荣习正执笔在书桌边低头写着什么,铃兰站在桌边替他研墨。
  春花最先遭遇的便是铃兰一个白眼,但她装作没看见,几步走到书桌前,轻声道:“三爷。”
  “嗯。”荣习未抬眼,语气淡淡的,“醒了?你过来做什么?”
  荣习这话不算友善。春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自己方才贪睡,心下觉得荣习是怪罪她未能及时来向他道谢。
  春花两手垂在身侧,轻轻捏紧裙边,小声答:“我来谢谢三爷,多谢三爷赏我院子住。”说着,还屈身下去给荣习行了个礼。
  “哪有这么谢礼的啊?”还未等荣习开口,铃兰已经抢了先说道,“膝下有黄金不成?”
  这一日荣习在对春花的安排上,样样都态度十分明显,没让她住下人才住的二房,单独赏了院子,也没给她找差事,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人每天给她送饭食,这种种都证明荣习并未将春花当成个下人,那按理在身份上,比起铃兰自然是只高不低的。
  可铃兰不似李明直肠子,她心里弯弯绕绕多得很,她明明眼见地自家三爷不爱搭理那乡下丫头,素日里三爷哪怕对她们下人可都和和气气的,那般对春花可不就是看不上她吗?
  至于回了府这样安顿她,想来是给崇安那边的六小姐面子。自己堂姐让带回来的人,自然不能怠慢。因此铃兰对春花态度恶劣得很是理所当然,甚至觉得自己这样是以主子的喜厌做衡量,应能讨主子开怀。
  铃兰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这屋子里的几人都听见。
  荣习皱眉,撩了笔,倒没去看铃兰,只是瞧着桌前不远处两眼正不断瞄向自己、咬着下唇不知所措的春花。
  春花听了铃兰的话,有些不安,大户人家是规矩多,她也确实需要向荣习道谢,可这也需要下跪的吗?春花思量了下,未听得荣习开口,以为这岑府是真要如此,当下也没犹豫,提着裙子就要跪下去。
  “等等。”荣习看懂她那动作,轻笑了下,开口喊住她,“我让你跪了吗?”
  “不、不用跪的吗?”春花当即站直,眼神在荣习和铃兰身上来回转,刚要说‘铃兰姐姐的意思不是要跪吗’,已经被荣习看透心思。
  “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自然是听三爷你的。”
  荣习慢悠悠将笔挂回架子,抬眼看向春花,“谁人膝下也没黄金,但也不是可以乱跪的。你可以跪天、跪地、跪君上、跪父母祖先,但别跪我,我受不起,怕折寿。”
  荣习故意将‘折寿’两个字的发音咬重。春花茫茫然点头,他瞧着春花那傻乎乎的样子,没由来的就心烦,这丫头跟他不合盘,还是少见为好。却不知春花听了他的话倒在心里嘀咕了句:那我刚才还跪了岑老爷呢,那算什么?方才怎么不见你说跪天跪地、跪君上父母这一套呢。
  “你这谢意我收下了,回去吧。”荣习说完就低头,将写好的纸页折起来,又对身边站着的铃兰说,“你也下去吧。”
  铃兰明显一愣,其实方才荣习说出那番跪天跪地的话来,就已经让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了,主子没想让春花下跪致谢,那她这可不是揣摩错了主子心思,说错话了?此刻她墨还没研完,主子竟就要她下去,必是生她的气了。
  “可是三爷,这墨不多了,我再给您研些吧。”铃兰说话已不似方才硬气,软下嗓音。
  “不用,我累了,今晚不写了。”
  荣习语气无波无澜,似乎并未将方才事放在心上,也并未有生铃兰气的意思,但铃兰却觉周身发凉,喏喏得应了声“是”就放下墨块走了,路过还未离开的春花时,趁着自己是背对荣习的,狠狠剜了春花一眼。
  荣习将桌面上的几页纸收好后,也站起身,见春花还站在原地发愣,并没离开,不禁更多了几分不耐烦:“怎么还站在这,不是让你走了吗?”说完,也不管春花,自己抬脚就往门口走。
  “我是还有事呀。”春花追过去,走到荣习身边,侧着身子瞧他的脸,“三爷,您还没告诉我,以后我在府上做什么呢?”
  荣习想赶紧摆脱她,步子加快了些,语气冷漠:“你什么都不必做,只一件你记得,少往我跟前来,别在我眼前晃悠就是。”
  “那怎么行呀,我不能吃白饭——咕——”春花话说了一半,听见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也是一愣,荣习这回也不走了,停下来看着春花。
  他额角抽搐,低头看着一脸单纯无辜的春花,没好气地说:“管好你的肚子,跑我这来叫什么,我岑家饿着你了?没给你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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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跪天跪地跪君上跪父母?那我刚才跪了岑老爷算什么?那时候你怎么不叭叭叭?
  荣习:他是我爹,日后也是你的,符合跪父母这一条。嗯,合情合理。
  春花:???
  ps.铃兰这个丫鬟真的烦人,作者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