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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方才这么一闹,看灯的兴致也都没了。沿着长街走马观花的掠了几眼,还未走到中央大灯处。
  江世钦脸上露出一丝疲态,谢惜朝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要送他回去。
  陈相与咋舌。这小子对江世钦无微不至,知他冷知他暖的,比对自己亲爹都上心。胡乱扫了几眼也觉没什么乐子,从路边买了盏花灯送给江西泽。
  江世钦道:“陈叔叔从小就偏袒无垢,买灯都只给他一人买。”
  谢惜朝闻言立马去旁边买了一堆回来,慷慨道:“世钦哥哥要哪个?随便挑。”对江西泽神气一哼:“我们比他们的多。”
  江世钦无奈摇头,从最一旁取了个兔子样式的拿在手里。“就这个吧。”
  “陈皮小兄弟也给你一个。”谢惜朝挑了个中规中矩的花灯塞到陈相与手中。
  陈相与真不知道该不该接,这孩子知道自己在喊谁小兄弟吗?学着江世钦的模样失笑摇了摇头。
  谢惜朝故意撞了下江西泽,扛着一把花灯走在前方,大摇大摆像个小贩。
  江西泽追上去又故意撞了他一下,二人便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开始撞过来撞过去。
  陈相与看着江西泽同谢惜朝打闹:“这才像西子。”活泼可爱。
  江世钦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看了眼离他们十步外的江西泽。
  “陈叔叔有时间去翠屏湖底看看吧。”
  “啊?”
  江世钦一直在警惕江西泽回头,小声道:“有关于你的东西。”
  陈相与好奇:“什么东西?”
  江世钦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别告诉无垢我同你说了这些。”
  江西泽注意到二人有些鬼祟,停下脚步等着他们走过来。
  四人回了明月山庄,在门口就分开了,谢惜朝同江世钦一同往西,陈相与往东,江西泽走山庄中央的主路回自己的雅苑。
  一路上都掌了灯,但通向火蕊银光院落的那条路平常并没有多少人走,灯也就点的少,陈相与在一片昏暗中感受久违的空寂,这几日过的很开心,前世的他也少有这么愉悦的光阴,没有任何烦恼,每天睁开眼就想着今天的声色犬马。
  开始不习惯夜晚一个人的孤独。躺在树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腰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抽出压在身下的莫邪。
  不知江西泽睡了没有?
  陈相与踏着月光来到江西泽的小苑,灯还是亮的。
  陈相与乐得他醒着。刚刚好,可以取两坛醉海棠来浅酌。
  抬手敲门,无人应答。
  出去了?
  陈相与有些可惜,刚要离开,屋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陈相与立刻推门而入。
  江西泽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虽说他脸色平常便白的不正常,但现在连唇上血色也褪去,就像一个死人。
  “你怎么了!”陈相与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江西泽被他扶在床边坐好,尽力平复气息:“无事,一点小毛病,休息一会就好了。”
  陈相与又不傻,江西泽的身体先前就有诸多不寻常处,体温低,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只是他一直没什么异样。陈相与都快要忘记了这些事。此次被他撞见了,新的旧的疑虑一起涌出来,怎会信他的敷衍之词善罢甘休。
  陈相与难得正色,他收起嬉笑后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带着几分压迫,即使是顶着陈皮那张老实脸,魂魄却依然是蛊宗。“到底是什么病,什么伤。”
  江西泽苍白的嘴唇抿了抿。
  陈相与被气笑了,从小到大,只要他不想说话就会做这个动作。
  “你不说是吧,没关系,我去问你兄长,问你阿姐。”
  江西泽拉住他。“兄长不知道,我自己有分寸。”
  不知是他连日来的心思难测还是连至亲都隐瞒的病伤。陈相与顿生怒火。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无一丝脉象。
  “江西泽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就像个死人!”
  江西泽垂下眼。“我不会死的。”
  看着他额上发丝混着冷汗贴在脸上。该是有多疼。陈相与更气,简直想给他一巴掌。
  江西泽从小到大都这么要强。宁肯粉身碎骨,也不会说软话,让他告诉别人自己病了,病的很严重,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陈相与深知他脾性,语气尽量缓和。“我可以不告诉他们,但是你必须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江西泽抿着唇。
  陈相与道:“别对我这样,没用,我今天必须要知道真相。”
  江西泽抬头看着他,可能是因为瞳孔没有任何波动,陈相与从未觉得他的双目如此清澈,清澈到看到自己那张属于陈皮面容的倒影。
  陈相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顺着他的脖子,看到敞开领口处,雪白皮肤下有着一小段红色血线。
  眼睛一下睁大了,一把按住江西泽的肩膀伸手去扯他的衣领。
  江西泽忙护住领口。“你要做什么。”
  陈相与看着他的脖子冷道:“这是什么?”他没有看错,刚才确实看到了,身为蛊宗他不可能认错。
  江西泽眼睛也不抬。“与你无关。”
  陈相与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点燃。“江西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若想知道,有地是方法让你开口,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江西泽甩开他的手,死死抓着领口,冷道:“出去!”
  陈相与眉头一挑。
  猛的把江西泽推倒在床上。
  “你做什么!”江西泽刚发完病,还没有什么力气,惊恐看着压过来的陈相与。
  陈相与单膝跪在床上,一只手摁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掰开他捂在领口的手,顺着两边衣襟一把将衣服撕开。
  那朵花在他洁白皮肤映衬下触目惊心。那是一朵情花,贴在肤下,由殷红的心脉缠绕而成,蝶瓣层层,于胸口心脏处汇为一点血色花蕊,。
  江西泽用尽全力把他推下去:“你疯了!”忙把衣服拉好,把花纹掩盖
  陈相与跌坐在地上。短暂惊诧后漫起杀意,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露出这种杀意。
  “这是谁的?”那朵花,陈相与认得也熟悉,那是情蛊种下后的印记,名为情花。
  “与你无关。”
  陈相与冷笑。“我就觉得奇怪,以你的性子怎会如此深爱一个姑娘。为何我每次提起你都生气。”
  原来是情蛊作祟,心不由主。以江西泽这么要强的性格,怎么会甘心被控制,所以才会明明爱着却恨于提起。
  陈相与复问道:“是谁?”
  江西泽亦道:“与你无关。”
  陈相与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感情都是情蛊作祟,呵,你知道的,那你为什么要护着她。你知道她把情蛊下在你身上就是要你死吗!你若不娶她,便会死,你若娶了她,以你的性子,被逼迫来的婚事,必然不会甘心。”
  江西泽道:“是我自愿吃下的。”
  陈相与猛然站起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江西泽你疯了吗?当年我就告诉过你,无论爱一个人到何种地步,都不可以吃她的情蛊。情蛊乃是蛊师用心头血饲养之物,一生只有一蛊,倾注了执念,阴毒无比,你若同她安稳还好,若是负了她,必将不得好死。这种附了一生执念的蛊,我都解不了!”
  “你脑子是被驴啃了吗!当时爱的轰轰烈烈头昏脑涨的,所以就觉得很伟大是吗?”陈相与怒极反笑。“你好歹也是蛊宗带出来的人,如今却中了我都解不了的蛊。”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些。“告诉我,是谁?”
  江西泽抬起眼。
  陈相与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没错,我就是去杀了她。”这种想用情蛊操控爱情的女人,陈相与十分厌恶,更何况操控的还是江西泽。“只要杀了她,情蛊就会休眠,大不了你终身不娶就是!”情蛊无解,但施术者死亡情蛊会陷入休眠,不过中蛊之人不可再与别的女子欢好,否则蛊虫便会醒来。
  江西泽不语。
  陈相与点头。“行,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去问你长姐问你大哥,我不信他们一点眉目都没有。”
  江西泽看着陈相与,目光浅淡,常年结冰的面容上有一瞬间堪称温柔的神情,他低下头,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笑,不知在嘲笑谁。“干将莫邪是鸾剑,我只将莫邪给过一人,你还不明白吗?”
  陈相与愣住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萎靡,他愣愣的看着江西泽胸口的位置,不由握住了腰间的莫邪,不确定道:“情蛊是……我的?”
  江西泽道:“你自己炼的蛊你已经不认得了吗?”
  “我……”陈相与是真的不认得了。换个说法,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当初只是觉得好玩,便随手炼了一枚,后来……江西泽觉的红彤彤的晶莹剔透好看的紧,便随手送他了。
  “西子……”陈相与觉得头有些疼,他尽力组织语言。“你听我说……你……现在对我的感情,是因为情蛊的原因你明白吧,我的年纪做你爹都绰绰有余了,而且我也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你不要想多了……你吃了情蛊,这很正常……我会想办法给你解的。哎……你为什么要吃这个呢……”
  江西泽捂着胸口忍受心脏撕裂的疼痛,有些吃力道:“你还不懂吗,我说……是我自己,自愿吃的。”
  陈相与看着他强忍痛苦,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哀伤,心疼,无奈,但最多的是后悔。
  噬心之痛是因为中蛊者感受到施蛊之人心不在自己这里才会有的痛苦。
  换而言之江西泽明白,陈相与不爱他。
  “对不起……”此时陈相与能说的,只有这么一句话。前世今生第一次这么想抽自己,以前他从未后悔自己行事轻挑,此时悔到肠子都青了,为何要手欠的把情蛊送他。
  江西泽道:“不必。”
  “我知道,你不会……”不会什么他没有说出来,眉头皱的更深,紧紧抠着胸口,一滴汗从额角滑落。
  “我也没想过勉强你……你喜欢我也好,不喜欢也罢,我都不介意。喜欢你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必介怀。”
  陈相与现在很难受,心里说不出来的复杂。他看着江西泽,抬了抬手又放下了。
  “我先出去了……”
  他留在这里没什么作用,江西泽看到他只会更加痛苦。
  陈相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火蕊银光海棠树下。
  阵阵幽香从头顶传来,陈相与仰头看着月光下满树幽幽银光,这是云萝山顶的味道,是能让他心安的味道。
  师父……我该怎么办?
  翌日清晨,陈相与常躺的那个树叉上,莫邪静静挂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