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宅屋 > 武侠仙侠 > 提剑上九天 > 第68节
  为首者笑了声,“你要放了他们?”
  “是。”楚微斩钉截铁。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云亦云?这么多人都看到你跟我们走了,他们可不会觉得你放了他们,你就是好人了。”为首者开始一本正经地给她分析利弊。
  楚微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讽刺至极,“我不会再让你威胁我。”
  这么多人全在他手里,他想什么时候杀一个就杀一个,想拎出来一个威胁她,就拎出来一个。她是疯了才会相信他那一番鬼话。
  为首者摊手,“你要是这么想,那就放了吧。”他挥了挥手,让黑衣人全部撤去。
  楚微盯着他们全走了,这才紧抿着唇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而后举步离开。
  走出石肠洞口,为首者双手插在袖口中,用黑亮的眼珠子盯着她,“楚姑娘,我那话当真是为你着想。毕竟威胁这一条,那些人比得过一个御礼真人吗?”
  这人就算不露脸,都让人十分想打。滔天的怒意在楚微心底滋生,她拼命咬着后槽牙,捏着七杀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发麻。
  她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迟早有一天,我得弄死你!还有顾蜀舟跟楚天爱。
  当时在度索,她怎么就没拼尽最后一口气,先把这两人杀死。
  到底是不该心软,才给自己留了这样大的隐患,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任人欺压!
  第113章 合谋 背后操盘手,亦师又亦父
  楚微被蒙住了眼, 她仿佛再次回到了当时做药人的日子,在暗无天日的空间里,不知自己未来究竟是生还是死。
  只是这一回, 她不是在木栏围起来的牢笼里, 而是被绑住了双手,被人带到剑上,御剑而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终于从剑上下来,她踩在平地上, 被人带着走了很久, 这一路七拐八绕, 一路上没有任何特殊味道,也没有突出的声音, 是太过寻常的一条路,寻常到她记不住这条路是怎么走的。
  她想, 这背后之人要么是很了解她,要么就是十分小心而警惕。
  等到将眼睛上的黑布揭下来之后,当她看到了面前站着的是何人时, 她便知道是前者。
  ——杨鸷。
  果真是十分了解她的人。
  杨鸷看上去又老了许多,他鬓边多出了许多白发,脸上的沟壑像是怎么也填不平了。从前一双黑亮的眼, 如今再看她的时候, 多了几分浑浊老态。
  他不再年轻,甚至连支撑着他的信仰也崩塌了。
  一个人没了信仰,就会逐渐失去活下去的信念。他的精气神儿也就没了。
  楚微看他的目光很复杂,她沉默半晌只说:“你现在看上去,跟同辈的顾蜀舟比起来老了不止十岁。”
  杨鸷扯着嘴角朝她笑, 他的笑极为难看,脸上笼罩着浓烈的阴郁之气,像是有太多太多的怨气无法倾吐而出,所以那些怨已经从心底蔓延到了他脸上,变成了只“恶鬼”,到达了相由心生的境地。看得人身心皆是不适。
  “我的好徒儿,好久不见。”杨鸷扭曲着面部,仔仔细细地盯着楚微看了半晌,又笑,“看来我那位皇叔把你养的很是不错,白了,还胖了。”
  楚微点头,她说:“我不是你徒弟,我只是你养的一个药人,你不必叫我什么徒儿。”
  “怎么?有了我皇叔就不认我这个后爹了?”杨鸷伸手一把薅住她的头发。
  楚微只觉得自己连头皮都好似被杨鸷抓了起来,整个头皮疼的发慌,她睁着眼冷冷地看杨鸷,“杨药师,你别太抬举你自己了。就你也配当我师傅当我爹吗?”
  她爹跟她师傅,都是这世间待她极好的人,杨鸷,他配吗?
  他养她一场,不过就是另有所图。现在竟敢大言不惭地跟她攀亲!
  杨鸷挥手便是一耳光打在楚微脸上,楚微被打偏了头,嘴里溢出血腥气,杨鸷的手劲儿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大。
  楚微用舌尖顶了顶腮帮,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其实这样的耳光在从前当药人的日子里是时常有的,那时候她没觉得疼,只想着能活下去就行了,可现在她大概是被微子启娇生惯养了一段时日,突然就受不了这样的疼了。
  她攥紧了手,运出体内灵力,强行挣开绑在手上的绳子,抬手就是一耳光给杨鸷还了回去。
  “杨药师,你真当我还是你养的药人吗?”
  杨鸷被打懵了,他踉跄了几下身子,有些站不稳当。
  他养了楚微十年,到底习惯了对楚微非打即骂,完全没想到现在的楚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他打骂的楚微了。
  他扯着嘴啧啧笑起来,“是,你已经不是了。你是微子启的徒弟,你是修真第一人的徒弟!”
  杨鸷有些疯。
  楚微觉得他还疯的不轻,甚至已经不在正常人的范畴里。
  “你还是……神女。”杨鸷笑了半天又突然接了这么一句。
  他抬眼朝她看过来,看向她的眼神极其复杂,像是有种报复的快感,又觉得十分内疚。
  楚微被他看麻了,她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半步。
  后面响起笃笃敲门声。是刚刚那个为首者,他没换衣服,依旧是那身密不透风的打扮,“杨药师,让楚姑娘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晚上就要出发了,楚姑娘可要好好做好准备。”
  杨鸷这才像是被人唤回了魂,他一改之前面对楚微时的疯癫样,这一次重新换上了张冷若冰霜的脸,转身就走。
  为首者环抱着手悠哉悠哉地靠着身后的墙壁,等杨鸷走出来之后,他深深地看了楚微一眼,而后迈步离开。
  他们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儿,楚微这才开始打量这间极阴暗的地下牢房,房间内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只破旧的木桌上放着盏豆大的蜡烛,正冒着微小的橙色火光。
  她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眼连锁都没落的牢房门,心情十分复杂。
  这些人到底是有多不担心她会跑。是觉得她一定会为了微子启留在这里吗?
  阴谋诡计,果真是,攻心为上。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旁边传来低低的喊声:“楚微?……楚微?”
  楚微蓦然睁了眼,眼底寒光四射,她伸手一把推开牢房门,循声走到旁边的牢房。这些牢房中间用石壁隔断,大家彼此看不到,但总能听到声儿。
  楚微走过去看到瘫坐在牢房里的顾蜀舟之时,脸上寒霜尽染。
  “顾蜀舟。”
  顾蜀舟看上去受了伤,总是干净亮丽的人,这会儿一身血污,下半身陷在枯黄稻草上,发丝散乱,脸上惨白如纸。看得楚微心中十分顺畅,他卖了她,要是还过的特别好的话,她可能会忍不住自己破开牢笼,冲上去捅他几剑。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进来了。” 顾蜀舟扯着唇角冷声开口。
  楚微冷冷地看着他:“我也没想到,叛徒的下场居然也不怎么样。”
  顾蜀舟皱紧眉头,看上去被她这话刺的有些想发火,但最后大概是心虚,又或是觉得自己眼下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总之是没像以前那样讽刺楚微。还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声歉,“当时情况危急,在楚姑娘跟御礼师叔之间,我只能选楚姑娘。”
  “楚天爱呢?”楚微往旁边看了一眼,她没见到楚天爱。
  顾蜀舟摇头:“这正是我要求你的事儿。”
  楚微环抱起手,冷笑着看他:“顾蜀舟,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是圣母吗?你卖了我师傅,还想我帮忙,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今天没杀了你,是我觉得留你还有用,你要是没用了,我马上就杀了你。”
  这样的隐患,她根本就不想给自己留。
  如今不过是,顾蜀舟是洞真墟的人。眼下她被迫与那些黑衣人同流合污,最后想要洗白自己,又不供出微子启,总要给自己留点可说服的证人。
  比如,她是为了顾蜀舟,而不是为了微子启。
  顾蜀舟早先已经猜到楚微不会帮他,还会说一堆讽刺话,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依旧被她气的不轻。
  “楚天爱,怎么说都与你有血缘关系。她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供出你们的人是我,不是她。”顾蜀舟开口将所有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
  自从他被抓到这里来之后,他就没再见到过楚天爱,他不知道楚天爱去了哪儿,他担心她。
  同时他尤其悔恨,悔恨自己依旧没保护好她。
  楚微笑起来:“她没做过伤害我的事,可也没做过救我的事。顾蜀舟,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害我跟我师傅身陷险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一定会!”
  她眼底寒霜一片,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杀意。
  顾蜀舟被噎了下,他对上楚微的眼,竟无法再开口求她救楚天爱。心底只突然间萌生了种,这一回,他跟楚微算是彻底撕破脸,此生再也无法弥补的想法来了。
  -
  如当时为首的黑衣人所料,西仙源的人一旦放出去,楚微跟他们走的消息就瞒不住。
  即便是楼时渊想帮楚微瞒,其他人也不会愿意。
  他们的世外桃源就这样被毁了,毁得一干二净,即便他们再避世,再没有什么上进心,亲人好友就在死在自己眼前的恨与怨都无法使他们平静。
  西仙源再次送出了信,同时送出的还有纷起的谣言。
  修真界第一人的徒弟伙同北邙联手围剿西仙源。
  这样的谣言传上洞真墟的时候,楚微已经站在了西方幡冢山山脚了,除了杨鸷等人,与她同行的还有楚天爱。
  楚天爱一看就没受什么苦,看上去比顾蜀舟好多了。
  楚天爱看向楚微的神色之中尽是歉疚,中途她想找楚微说话,皆被楚微全部挡了回去。楚微这人,向来不爱听解释。毕竟解释也没什么用处,无论你是因何缘由做出了伤害人的事,伤害就是伤害,不会因此减轻半分。
  众人来到幡冢山后,也见到了几个修士,这些修士都是附近得到消息赶过来镇守西方鬼门的,但到底时间紧急,离幡冢山最近的就是西仙源,像是洞真墟那样的门派都还没来得及赶来,只零星几个,一个元婴修士出手便就将他们解决了。
  但解决完修士之后,他们却没有进去的意思,像是在等什么人。
  楚微见这日头已逐渐有回暖的意思,路边褐色枝头上已抽出嫩绿的芽,春天来了。
  彼时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
  第114章 开路 入西方鬼门,以血开鬼路
  车马声渐近, 楚微抬眼去看,那一瞬间,有些怔愣。
  她怎么都没想到, 这一趟竟这么多熟人。
  驱赶着马车上前来的小姑娘正是她那日一念心软放过的涪城小铁。
  小铁驾着马车走近了, 这些日子她看起来又瘦了一些,伶仃个人,连身上的衣裳都再撑不起来。
  “公子。”小铁赶到他们身边后,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为首的黑衣人俯身拜了拜。
  紧接着她的视线才挪到了楚微身上, 她看向楚微的眼神有些愧疚, 但只是一瞬, 那些愧疚就变成了坚定。
  “你娘在车上?”为首者出声问。
  小铁点头,“就在车上。”
  为首者招手让身边两个元婴修士上车, 车帘掀开,里面冒出一阵阵的冷气, 楚微瞥了一眼,那马车上摆着一口冰棺。
  她抿紧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对此有什么反应, 该说小铁的孝心感天动地吗?做了这样多,从涪城赶过来,至少得五六天, 她还带着口冰棺……
  “抬下来。”为首者发了话。